《明月云舟》第91章 往事

    临洮王府。
    元宝月看着面前的梦瑶，有点意外。“原来行首大人你竟然是明月的养母？”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小，以为再不会相逢的人，却又很意外的相逢在下个路口。
    “是的。连小的也感到意外。”梦瑶低眉顺眼地说道。这临洮王府，来了两次，两次却都是这样难以言说的心情。
    “看来我与行首大人的缘分，也是不浅呢。”元宝月笑道，一边请梦瑶入座。“上次的事情，也是幸赖行首你出面。只是可惜，奚康生大人……”
    “奚大人的事，我也已经听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王爷也请不要太过自责。”梦瑶坐定后说道。
    “虽是如此，宝月还是觉得有愧。”宝月感慨道。
    “我听闻奚公子已经结束流放，返回洛阳了。想必也是王爷出了不少力罢。”梦瑶道。
    “还是太后念着奚大人当日的功劳。我也没帮上多少忙。”元宝月道。
    梦瑶看着宝月那张带有惭愧的脸，只觉得格外亲切。连那微蹙的眉头，也音乐有着那个人的影子。年纪轻轻就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
    宝月看梦瑶有点申请恍惚，以为梦瑶担心明月的事。便道，“我此次请行首大人来的目的，想必行首你已经知晓。我自幼与小妹失散，若是上天有眼，能让我兄妹重逢，那真是万幸。”
    “但是，”梦瑶沉吟道，“王爷只怕……”
    “怎么，行首你但讲无妨。”宝月殷勤道。
    “这一次，王爷怕是弄错了。”梦瑶看着宝月道，“虽然很抱歉，但是，明月并非王爷的小妹。”
    宝月失望地看着梦瑶，“行首你……”
    “其实，我并非明月的养母。”梦要淡定地说道，“而是，她的亲生母亲。”
    怎么可以这样？
    “真的恨抱歉。”梦瑶低头道，“明月她并不是有心欺瞒王爷，而是，从小我就告诉她，叫我姑姑。让她和教坊其他孩子一起长大，所以，明月一直以为我只是她的养母。”
    “但是，那玉坠……”连智伯都说了那玉坠确是当年之物，怎么可能又变成现在这样？
    “玉坠本是明月的生父所赠，其他的我亦不知。他原先依附高皇后一族，对孩子也是并不想要的，所以我才带着明月离开洛阳。若是那玉坠让王爷误会，王爷可找人验证一下。明月的玉坠，虽然做工精细，但其实背面有着明显的划痕，是玉工不小心留下的，所以，根本就是一块普通的玉。更不用说是王爷的母妃留下的遗物了。”
    虽然会失望，可是，世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多完满的结局。还是这样接受会更好吧。梦瑶心里想。
    元宝月看着梦瑶，行首大人看起来并没有说谎。更何况，这样绝好的机会，又有谁会主动放弃呢。虽然感谢梦瑶行首的以实相告，但是，却忍不住的还是会失望啊。
    梦瑶看着元宝月的脸色渐渐暗淡下来，不由地关切问道，“王爷……”
    “看来是本王误会了。”宝月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来，“还要麻烦行首你这么远跑一趟。”
    “小女给王爷带来的麻烦，也请王爷多见谅。”梦瑶抱歉地说道。
    “行首你不必感到抱歉，是本王失误了。十几年的事情，怎么想都不应该这么容易才是。只是我当时并没有多想……”元宝月道。
    “人海茫茫，王爷还要继续找下去吗？”梦瑶轻声道。
    “就算为了母妃，我也想找到小妹。”元宝月沉思道。
    “可是王爷是否曾想过，小郡主的失踪，也许并不是意外呢？”梦瑶迟疑地说道。
    “什么？”元宝月吃惊地看着梦瑶。
    “虽然只是小的妄自揣测。但是听说当年王爷几位兄弟都在宗亲府，却唯独小郡主失踪。若是高皇后一族所为，带走王爷等人比带走一个刚出生的女婴更要有用些。所以，我总是想，是不是有人特意带走小郡主的？”
    “咦？”元宝月有点不明白。
    “当时的情形，王爷就是一直被关在宗亲府也说不好啊。小郡主刚出生，在外边生活的话，总要好过一直被关着好吧。说不定，是王爷和王妃认识的人这样做了。”梦瑶看着宝月道，“所以，即使暂时还无法团聚，但是以后总能再相见的罢。”
    元宝月沉思了半天，只缓缓说道，“谢谢你这么开导我。”
    双女寺。
    外边飞雪漫天。这一场大雪，似乎就像是为了埋葬一切一般，下的这么大，整个洛阳都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
    接近年关的寺院，也开始显得忙碌起来。双女寺的比丘尼们，除了每日的功课，也会去街市采买过年的物品。从年底到第二年的整个正月，来寺院的檀越会络绎不绝。可是今年这个年，终究会有些不同罢。
    明月取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头发已经被雪打湿，贴着前额有几根发丝。她除下身上的大红色披风，敲了敲禅堂的木门。
    梦瑶坐在矮榻上，面前放一卷《心经》。那神情，就好像，一直在等她的到来一般。“来了？”梦瑶只低声道，“坐着吧。”
    可是，看到梦瑶那似乎掌控一切的表情，只会让明月更加的气恼。她就是以这样姿态，替所有人做着决定罢。以她自己的好恶，以她自己的标准。却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
    “我那样的哀求你，还是改变不了什么吗？”明月盯着梦瑶道。
    梦瑶却充耳不闻一般。只自顾自的说，“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不知道知足吗？”
    “你又让我知足什么？”明月冷冷地笑着，“一辈子做个卖笑的女伎，还是以后去给别人做姬妾？”
    “那不都是女伎的人生吗？”梦瑶看着明月道，“更何况，比起别人，你今天就已经有了别人一辈子都没有的。却贪恋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比这更不知足的了。”
    “那只是你的人生。我才不愿意一辈子就在教坊里迎来送往。为了成为女伎，从小就接受那么多的修炼，可是，就算成为了第一舞姬又能如何，在别人的眼里，我还是一样的低贱。你所谓的伎艺，又能算的了什么呢？你看看洛阳，有多少人，生来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拥有了一切。我只不过想变得和他们一样，这也叫做不知足吗？”明月愤恨地看着梦瑶。
    “但那并不是你的人生。”梦瑶看着明月说道。
    “只要你点头，那一切本来就都可以是我的。成为王妹，成为皇族，为什么我就不能要求更好的？可是，难道，就连这一点都不能为我做到吗？”明月悲愤地喊道。如今，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一切又都回到原点。教坊女伎的私生女，终究还是无法变成飞上枝头的凤凰。
    “偷来的别人的人生，早晚还是要还回去的。连这点都不明白吗？”梦瑶看着明月有些扭曲的脸，痛心疾首地说道。
    自己亲生的女儿啊，可是，却这样的不一样。当初的一切，是不是真的错了？
    明月颓然坐在地上，两只眼睛泛着泪光，“若是，若是换成云舟，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自从云舟出现后，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无论什么，都要和云舟分享。所有人都夸奖着云舟的勤奋、懂事，可是却唯独忽略了站在云舟身边的她，虽然没有那么乖巧，没有那么踏实，可是却也有着自己的天分，有着自己的才华。
    以往，她总觉得作为孤儿的云舟很可怜。可是现在想想，在亲生母亲身边的自己，岂不是更加的悲哀。
    “若是换成云舟，阿母你还会这样讲吗？”明月看着梦瑶道。拆散了自己和云鹤公子，可是却坚持着让慕容公子娶了云舟。听说，是以出嫁女儿的礼仪，准备了所有的事情。所以，让她如何不伤心，如何平静对待。
    “云舟她，从没有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梦瑶坚持着说道。
    “所以，同样小伎出身的她，就可以一跃成为慕容家的少夫人。而我，就只能一辈子在教坊吗？”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胸口有着无比沉重的石头一般，压迫着喘不过气来。
    “那一切，都是她该得的。”梦瑶道，“不管你相信不相信，那都是她应该得到的。”
    “哈哈哈，”明月一阵冷笑，“阿母你的想法，可真可笑啊。你这样说，以为我就会平心静气地接受一切吗？真是可笑啊。她凭什么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拥有，而我只不过想过的好一些，就要被认为是不安分守己？”
    “以后，你会知道的。”梦瑶道。
    “阿母的秘密，可真多啊。对于亲生的女儿，也要掩藏着这么多吗？”明月冷笑着，“这么多年，竟然没有发现，看来，我还是太嫩了一些。不及阿母你掩藏的深。阿母，真是让人想好好学学呢。只是，怕阿母以后，会看不到女儿有出息的那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