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锦来白马观时,马车里的铃铛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回去时,却已然翻天覆地。顾如锦不知道是怎样回到的镇南行府,她只觉得,长路漫漫,回家的路竟会如此遥远。
顾如锦进门,一眼就瞧见了倚靠在门栏边上,等候她归来的贺兰暮云,贺兰暮云缓缓张开自己的双臂,想要拥她入怀的姿势,顾如锦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步履加快的跑向他,却双膝一软,走到半途时,她的身体一倾,就快要接触到地面。
贺兰暮云的身形就像一道影子闪过,瞬间来到了顾如锦的身前,将她的身体捞住,抱在怀中,顾如锦在他怀中抬不起头来,埋在他的颈窝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浸湿了贺兰暮云的衣襟。
贺兰暮云前一脚得知了整件事情,正想出门把顾如锦接回来,就看见顾如锦红肿着眼,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他紧紧地将顾如锦搂入怀中,尽自己所能,给她一个温暖的胸膛,告诉她,他还在她的身边。
良久,顾如锦的泪水已经干涸,她抬起头,只说了一句话,“我要慕家付出代价!”
再次见到慕远,顾如锦已是另一种姿态,心底有种愧疚,却几乎完全被愤怒压制住,慕远她不想伤害,如今也不得不伤害了,怪只能怪他的好娘亲吧。
怒火中烧的人,总是缺少理智的。
“小姐,王爷请您过去喝茶。”连翘在顾如锦身边悄声说道,自从铃铛的事情发生后,顾如锦每日都郁郁寡欢的待在房中,连翘和童儿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自己会不小心触动哪一根弦,引发一场灾难。
顾如锦懒洋洋地抬眼,看向连翘,实在打不起兴致来,但也不会拒绝,只是淡然接受,顾如锦想着,就这样做个无趣的人吧,把事情看得淡些,把不快和痛苦暂且忘却,她道:“替我梳妆吧。”
顾如锦走在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远远有一个红漆的亭子,被绿树掩映。走上前,才看见里面坐着的不知是贺兰暮云,还有另一人,看背影,顾如锦一眼就猜出他是谁来,慕远。
顾如锦走上前去,不知道贺兰暮云在这种场合上叫她来是什么意思,她不想看见慕家的人,也不想看见慕远,可是同时,她也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世界里,不再想去接触外面的世界,做个瞎子,做个聋子,岂不更好。
让顾如锦意料之外的是,当她出现在慕远面前时,慕远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替代的是绝望,是悲凉。
顾如锦向慕远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坐下在贺兰暮云的身边,道:“好久不见!”
慕远干涩的笑了两声,有些尴尬的味道,道:“好久不见。”
顾如锦的眼神一直没有聚焦在慕远的身上,她如坐针毡,贺兰暮云将宽厚的手掌打在她的手背上,她才定了定心,内心的焦躁感缓解了几分。可是没过多久,她的手背上一凉,贺兰暮云的手已经离开了她的手背。
贺兰暮云开口道:“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了?”这句话他是看着慕远说的,慕远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垂了垂眼眸,点点头道:“足够了。”
顾如锦也明白了贺兰暮云的意思,有的话不能双方都缄口不语,顾如锦不愿面对慕远是因为之前许下的承诺现在又改了口,毕竟慕家是被顾如锦迁怒的对象,阴夫人才是顾如锦想要惩治的对象。
贺兰暮云离开后,顾如锦沉了沉心,看向慕远,道:“抱歉,我不能放过慕家。”
慕远苦笑,慕蓁央着他来求贺兰暮云最后一次,他本也是不愿的,但还是来了,却没想到贺兰暮云没有直接的拒绝他的请求,而是让顾如锦出面。
慕远能从自己线人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事情的真相,是母亲犯错在先,他也便无脸再见顾如锦了,贺兰暮云下的这一子可谓击中要害。
“我知道我母亲做了错事,我能理解你下的决定,很高兴你之前为慕家求情,是慕家对不起你,我亦无脸再替它辩驳。只是……我母亲的过错,我愿替她承担后果,我能不能恳求你,放母亲一条生路?”慕远终究是为了自己的母亲来低声下气的求顾如锦,顾如锦有些怜惜他,可这件事,她却是办不到。
顾如锦看向慕远的眼神坚定,吐字坚决,“抱歉。”
简洁明了的两个字,已经决定了最后的结局,慕远倾尽了自己的自尊心,最后也逃不过用一声苦笑作为收场,他点点头,道:“如此,那便当我今日什么话也没说,是生是死,只当作是认命了。”
慕远走的时候,情绪已经完全收敛了,他的笑还是那样放荡不羁,连世界都装不下他的潇洒了,顾如锦看着,嘴角露出一丝难耐的微笑,事情在她不可控制的方向进行,她只能看着时间百态,接受这里的一切。
顾如锦在风中站立着,心中却在想着,若是有一日,她一觉醒来发现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她该怎样面对?
“在想什么呢?”贺兰暮云从身后将顾如锦圈在怀中,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顾如锦的思绪,把她吓了一跳。
顾如锦慌忙的摇摇头,道:“没什么!”
贺兰暮云在内心叹了一口气,她还是没有要告诉自己的意思。顾如锦自从从白马观下来,禅和和她说了那些话,她就觉得这件事情更加说不出口了,她害怕面对现实,特别是一觉醒来就来到另一个世界的现实。
顾如锦木然的伸出手,想要抚摸贺兰暮云的脸,仿佛想证明一下他是真的是假的,手在半空中戛然停止,她收回了手,道:“我先回房了。”逃避总是最合适宜的东西,不管在何时何地,都很适用。
贺兰暮云看着她慌张逃避的身影,眉头又开始紧锁,内心不知是何滋味在叫嚣,让他也慌张起来,那是对未知的恐惧,是对顾如锦的恐惧。
蓦然,贺兰暮云的面上有凉风拂过,一道影子定格在自己的面前,眨眼间,追影已经半跪在自己的面前,贺兰暮云开口道:“见到禅和了?”
“禅和大师闭关,属下无能,被拒之门外。”追影回答道。
贺兰暮云面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仿佛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他自言自语般:“看来,还是让尘缈去比较合适。”
于是当晚,白马观的石室面前就有一段这样的对话。
“白云观尘缈请见禅和大师!”尘缈不卑不亢道。
“叫那臭小子来见我!”禅和大师中气十足。
“不知禅和大师所说的臭小子是谁?”尘缈确实是不知道的,因为知道尘缈是义烨侯的人的缘故,贺兰暮云一直都提防着他,他也就不知道贺兰暮云和禅和之间深切的关联。
“栖云子!”禅和道,很是气愤的模样。
尘缈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带给了贺兰暮云,贺兰暮云一笑,道:“看来……还真得亲自走一趟了,多年不见,真挺想那老家伙的。”
顾如锦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贺兰暮云让青衣好生照顾,自己则在这一天清晨往白马观赶去。贺兰暮云又换回了以往的一袭白衣,时光荏苒,他的容貌却没有半分改变,他还是那个美如谪仙的栖云子。
“老友探访,怎还闭着门让我冷冷碰壁?”贺兰暮云笑道,少有的轻松之感,他与禅和属于忘年之交,一见如故,两人又说不完的佛语,有探讨不完的人生,贺兰暮云对禅和的亲切感比对林灵素的要更胜一筹。
贺兰暮云的话一落,石门便缓缓的开启,一注阳光射入石室里面,让里面亮堂了许多。贺兰暮云举步踏了进去,神情却微微一变,一般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神情变化,他掩饰得很好。
到了大堂,贺兰暮云发现中间打坐的高台已经空空如也,没有看见禅和的身影,贺兰暮云直道不对,想退却没了退路。
一行黑衣人从另一个山洞里聚集到这个大堂中,快速地包围了贺兰暮云,很快,黑衣人中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这还是贺兰暮云的来相识慕枫。
慕枫好像已经擒到了贺兰暮云,已经无所畏惧了,他慢悠悠的开口道:“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落在我的手上。”慕枫奸猾的笑了起来。
他今日还能在贺兰暮云露出险恶的笑容,还要多亏了贺兰暮云,贺兰暮云从不认为慕枫会是个威胁,于是在慕家受难之际,时机成熟,慕枫也被放回了慕家,等候与慕家一同灭亡。在贺兰暮云看来,慕枫放不放回去都是一样的,对他的计划并无大碍。
只是现在,慕枫好像不放过任何机会,乘隙翻了身,欲把贺兰暮云踩在脚下。
贺兰暮云无所畏惧的笑了笑,道:“能够控制禅和的人,还真是不多,往日真是小觑你了,今日要刮目相看了是么?”贺兰暮云笑道,一步步悄无声息的逼近慕枫,不知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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