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夕凛顾云哓》第218章 连累

    如此好的算盘打得够响,但是安国候犯的是诛九族的死罪,只让他一人来承担,已经是皇帝的仁慈了。
    “可是,二哥是爹爹最后的血脉了,难道皇帝就不能饶恕他,留下二哥一命?”姬柯冉死了,安国候也没了,偌大的侯府如今就剩下姬二爷这个男丁,偏偏他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如果姬二爷也死了,安国候就没有任何男丁来继承,不就一夜之间彻底断了吗?
    皇帝看着底下跪着的姬嘉倩,眼底带着一丝怜悯:“安国候府已经没有了,大火过后,更是会烧得什么都没剩下。自此之后,再无安国候,又何必留着人来继承?”
    他只罪及姬家二子一人,也是为了保全姬嘉倩和姬家的旁支血脉。可惜这份仁慈,姬嘉倩根本毫无所感,甚至是对自己满怀忿恨。
    “皇上……爷爷,侯府待我有养育之恩,就看在这个份上,不能饶二哥一命吗?死罪免了,活罪难逃,好歹让他活着。”姬嘉倩双眼含泪,想到侯夫人在火海中根本没出来,安国候死在了皇宫,姬晴柔失踪,她甚至没能见姬柯冉最后一面。
    亲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姬嘉倩如今唯一的亲人,就剩下姬家二爷了。若是这个二哥都死了,她就彻彻底底成了孤家寡人,叫人如何能承受得住?
    “你觉得他活着,比死了更好?”皇帝挑眉,没料到姬嘉倩的要求会如此:“但是朕在之前已经下旨,安国候逼宫弑君,姬二爷为帮凶,今天午时就在午门行凌迟之刑,他的女眷会充作官妓,可是姬家其他人不再追究。”
    “若果用你我那点稀薄的亲情来换取姬二爷的性命,却难以平息众臣之恨,那么整个姬家怕是都要被牵扯进来,连你也是。”
    姬嘉倩听罢,面露迟疑。她明白皇帝的意思,要饶了姬二爷的死罪,那么就需要更多人来弥补,只怕要整个姬家。而且这份人情,也就抵消了皇帝对姬嘉倩那微薄的亲情。
    此次之后,皇帝跟她就只是陌生人,绝不会再为姬嘉倩而改变主意。
    深吸了口气,姬嘉倩还想争取一番:“安国候和冉郎都死了,一切都了结,大臣想必不会再不依不饶,皇上……”
    皇帝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你在宫外可能不知道,安国候让人挟持了重臣的女眷,以此让臣子倒戈。朕既往不咎,但是倒戈的大臣,仕途也止于此,再没有继续往上的机会了,你觉得他们会轻易饶恕姬家吗?再者,安国候最后败北,却点燃了几十枚余下的惊天雷,作为人质的家眷几乎死尽,你以为大臣该怎么做,来打消心头之恨?”
    姬嘉倩听得心惊胆战,她没料到安国候在最后一刻竟然会把大臣的家眷都一并陪葬。如此,换作是自己,毁掉整个姬家又如何?
    她越发觉得自己是聪明的,早早求到皇帝跟前,好歹给姬家留下一点血脉。至于旁支,那些人不过是谄媚着安国候,附庸在侯府上作威作福。
    如今侯府有难,他们又如何能置身事外,惬意逍遥?
    有福的时候同享了,有难的时候必然要同当,姬嘉倩暗暗下定了决心,点头道:“是我孤陋寡闻,那么只求皇上能饶过二哥一命……”
    “绝不反悔?”皇帝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姬嘉倩抿着唇,再次点头:“是,皇上,绝不会后悔!”
    “很好,”皇帝微微颔首,答道:“那么,一切都如了你的意。姬二爷明日不会被处死,姬家所有男丁流放三千里,家眷未满十四的一并流放。女眷愿意跟着流放就一起走,不愿意就留在京中充作官妓,随她们选择。”
    这是皇帝最后的让步了,就不知道姬家人的反应会如何,会不会感激姬嘉倩?
    姬嘉倩不是想要保住所有人的命吗,那皇帝就称了她的意,叫姬家人都逃过死罪,只是活罪难逃。
    闻言,姬嘉倩匍匐在地:“民妇叩谢皇上。”
    “去吧,这个消息我会让喜官跟着你回去下旨。”皇帝把侍从拟好的旨意过目后,示意太监总管亲自到姬家老宅走一趟:“姬二爷也放出来,送回姬府去。”
    安国候府已经被烧毁了,姬二爷和姬嘉倩无处可去,也只能回到姬家在江南的老宅。
    喜官领旨,恭敬地退下。姬嘉倩对着这个瘦小老迈的太监总管有些怯意,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宫门。
    上了马车,一直闭目养神的喜官忽然开口道:“当初大皇子妃诞下公主,杂家沾了皇上的福,有幸见过一面。”
    姬嘉倩回过神来,知道他说的是当年曾见过自己。
    思及此,她犹豫了一下,艰难地问道:“大皇子和大皇子妃是什么样的人,大人能说一说吗?”
    “这么多年之前的事,杂家已经记不清了。”喜官睁开眼,似乎刚才的话不过是有感而发,坐在她跟前的依旧是谨慎小心,在皇帝面前伺候了几十年的太监总管。
    姬嘉倩的面色有些尴尬,知道大皇子只怕是皇帝面前的死穴,绝不能任意提起,谁知道这附近有没皇帝的眼线,喜官是绝不会以身犯险的。
    “因为这份渊源,杂家只想提醒一句,夫人好自为之。”说罢,喜官再次闭上眼,没再开口。
    姬嘉倩听得有些迷糊,却又有些明白,低下头一言不发。
    皇帝一声令下,游船已经准备妥当了。担心有人发现,对姬家人不利,皇帝是打算速战速决,已经立刻把姬二爷和他的妻女送了过来。
    姬二爷身上还穿着囚服,血迹斑斑,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显然受伤不轻。
    二夫人脸色苍白憔悴,身上脏兮兮的,带着一股恶臭,也不知道被关在牢里多久没洗过澡,哪里有以前的光鲜,反倒像个疯婆子一样。
    她一把搂住怀里的女儿,紧张兮兮的,姬嘉倩上前来柔声道:“二嫂,我们这就上船回姬家去。”
    姬二爷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回姬家?”
    他喃喃自语,又看向安国候府的方向,想到自己的家已经没了,安国候也没了,顿时黯然地低下头。
    二夫人面色麻木,看向姬嘉倩道:“回姬家老宅做什么,让他们看笑话吗?”
    “二哥原本要被处死,是我冒死进宫求了皇上,只是我们不能在京中呆下去了。”姬嘉倩等一两人上了船,喜官又去休息的时候,打发掉伺候的两个婆子,轻声解释。
    “皇上吗?”二夫人的神色有些惊讶,却也好看了许多。她用清水沾了帕子,给怀里的女儿擦拭脏兮兮的一张小脸,自己这才开始梳洗,露出一张仿佛苍老了十岁的脸来。
    一夜之间安国候府没了,她也从侯府的二夫人成了阶下囚。二夫人不由羡慕侯夫人和大夫人,她们二话不说就留在侯府赴死。
    可惜二夫人贪生怕死,之后还是带着女儿从侯府逃了出来,不然哪里还要继续遭罪?
    但是她不后悔,若是自己没了,谁来照顾女儿?
    姬嘉倩这才发现有些不妥,二侄女由始至终都没出过声,虽说以前性子腼腆害羞,却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双眼茫然,整个人消瘦得可怕:“柳儿这是病了?”
    “她没事,很快会好起来的。”二夫人答得飞快,怜爱地给女儿梳头。
    可是姬颜柳忽然尖叫起来,抱着脑袋又笑又哭:“娘亲,他不要我了,说我是罪人之女,为什么没在侯府大火的时候烧个干净,我错了,错了……”
    “你没错,何必把负心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放在心上?”二夫人疼惜地搂着女儿,低声安抚道:“忘了吧,好歹我们一家子还在一起。”
    姬颜柳哭了许久,渐渐哭得累了,这才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姬嘉倩听出端倪来了,疑惑地问道:“柳儿这样,难不成是霍家退亲了?”
    “不就是霍家大少屈尊降贵到牢房里,亲口告诉柳儿要退亲不说,还胡言乱语,伤透了柳儿的心。”二夫人面露嘲讽,讥笑道:“说得倒是好听,以前想要攀附安国候,于是眼巴巴来跟柳儿结亲,如今侯府倒了,不就害怕被连累,赶紧撇清关系吗?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义正言辞得就像真的一样。”
    闻言,姬嘉倩沉默了下来,从来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安国候没了,侯府也没了,那些小人可不就一个个蹦跶出来,生怕被侯府连累吗?
    “这样的人家,幸好柳儿没嫁过去,不然不就是一个苦字?”多得姬颜柳年纪还小,二夫人想要多留她一年,这才还没把女儿嫁到霍家去。
    不然安国候府这一倒,女儿在霍家只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但是如今女儿留在身边,二夫人也发愁,姬颜柳没赶上好时候,以后怕是没能嫁什么好人家的。
    足足半月,船只才到达江南,姬二爷抹了药又休养了数日,身上的伤势好了大半,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仿佛之前的巴结谄媚就不是他们一样,她也忍不住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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