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战记安德布兰登》第64章 重整旗鼓

    从烈火硝烟中，带着满身伤痕回到拓姆图的联军战士，没有因为村子的完好无损而感到庆幸。他们明白，之前那场战斗只是开始，圣教国的军队绝不止那么点人手，而拓姆图，已经没有多少后劲了。
    建在米力克边上的这个湖中岛上的小村子，一共只有一百六十名战士。卡奥对付豹龙时带走了最精锐的八十人，在跟圣教国军队的第一场冲突中就死伤将近四分之一，山头那一战又牺牲二十多，基本完好回来的战士只有不到三十人——若没有战地医生布兰登，这个数字恐怕还要减半。
    几十年来一直安宁祥和的拓姆图，还从未经历过这么重大的伤亡，许多死难者的亲人都没做好承受悲痛的准备。沉重哀伤的气氛感染了整个村子，那些提心吊胆好不容易才等到顶梁柱安全回来的家庭，也看不到半点喜色。
    大祭司的山洞里，气色有所好转的卓戈，正跟卡奥、龙人合一的队员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们剩下的八十多个战士，不是年龄偏大，就是太年轻。圣教国吃了败仗，肯定不会大举报复，到时候我们根本抵挡不住。父亲，这个村子不能再待了。”
    “你住口！湖中之王已经庇护了拓姆图几个世纪，这次圣教国也休想让我们放弃自己的家园！”
    “湖中之王！湖中之王！父亲！你真老糊涂了吗？他已经不再回应你了！这次我不会让你拿全村人的性命去赌博！”
    “你……”气急攻心的老龙人没说出话来，只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父亲，你别激动，我也是为了村子。”
    卓戈推开卡奥，眼神里充满怒意！
    “大祭司，卡奥村长，能不能允许我说几句话？”
    龙人合一队长的面子，卓戈父子肯定要给。
    “布兰登，你有什么抵挡圣教国军队的办法吗？”
    “卡奥村长，五年前发生在汉特老师儿子身上的事，您是否清楚？”
    “赫姆的事啊……我听说过。”
    “既然圣教国上次为了血火太子龙的事逼死了赫姆，那这次您认为他们会放过拓姆图吗？”
    “淘若吉带回的那头龙是血火太子！？”
    “卡奥村长，您没见过血火太子？”
    “拓姆图是湖中之王的领地，怎么可能允许其他上龙进入？老爹，你不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吗？怎么这次让淘若吉带着血火太子进村了？”
    “如果我把血火太子赶走，谁能及时支援战场？这回他立了大功，我要是赶他走，淘若吉会怎么想？村里人会怎么想？”
    “看来老爸你也不是不会变通啊。”
    “哼！”卓戈总不能说他是不忍打击孙子迫切想证明自己的热情，才违背了坚持多年的原则，其他都是口子一开被迫顺势而为的结果吧？
    “感谢您，英明的大祭司，若不是淘若吉和烤蛋及时赶到，恐怕我们这次都回不来了。”
    “布兰登，与其感谢那小子，还不如夸奖你智勇双全的朋友们。”
    诚如卓戈所说，这场战斗虽然规模不过二百余人，但已经把布兰登朋友们的才能充分展现出来。没有安德的指挥，菲儿和阿空足以扭转战局的特殊能力，维拉、斯尕、诺茜在反复冲杀中表现出的勇敢和坚韧，即使霍斯拉特有心暗算圣教国士兵，联军最终也会惨败。离开战场那么久了，布兰登心里却忽然有种为朋友们深深感到骄傲，为来之不易的胜利激动落泪的冲动。这些感动，也更坚定了他与圣教国军队对抗下去的信心。
    “卓戈前辈，卡奥村长，你们下一步对烤蛋有什么打算？”
    龙人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似乎之前已经讨论过此事的样子。
    “第一件事！”卡奥很正经地干咳了一声：“先把烤蛋这个名字改了！”
    阿空立刻浇了盆冷水：“那是不可能的。血火太子了出生前就跟淘若吉建立了联系，小龙出壳后第一次睁开眼见到的人就是他。对血火太子来说，淘若吉就是父亲，烤蛋这个名字就是父亲起的，他怎么会改？”
    “我还是是淘若吉他爹呢！这混蛋小子，五年前就发现了这么珍贵的龙蛋，居然一直隐瞒不报！竟然还差点把它烤了吃掉！幸好血火太子龙就是靠火孵化的……我怎么会生了这么个蠢儿子！”
    “那是他有个不聪明的爹。”卓戈心道，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是卡奥的爹……
    “嗯哼~”大祭司有点尴尬地说：“总之，淘若吉没法发挥烤蛋的威力。而之间一战中，阿空与烤蛋配合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所以，我们决定保留淘若吉与烤蛋的关系，但战斗中的指挥权交给阿空。”
    “这样做淘若吉能接受吗？毕竟是他在卡奥村子回村求援的关键时刻，带来了血火太子龙。”
    “布兰登，小孩子闹脾气的事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保住拓姆图？”卓戈说。
    “这正是我询问老师们去向的原因。卡奥村长，汉特老师出发前，有没有告诉过您，他们究竟有什么计划？”
    “汉特没有明说，但我估计他们又要去找圣教国军队的霉头。”
    “那么卡奥村长，您认为在这附近的哪个地方交战，对老师他们最有利？”
    “布兰登你……是想把敌人引到拓姆图，给汉特他们创造机会？”
    “我同意这个办法。”卓戈斩钉截铁地说到。
    “但是非作战人员和生活物资都要尽早疏散。万一战事不利，或者汉特老师他们没能回来，我们还可以保留力量再图以后。村子没了可以重建，人没了，就一切都完了。”
    布兰登不同意卡奥未战先撤，也不同意卓戈死战不退。他把两种意见折中了一下，龙人父子都说不出反对意见来。
    “卓戈大祭司，卡奥村长，我有个疑问，不知能不能讲？”安德忽然插话。
    “好像坐在这里的人都无权阻止指挥官说话吧？”
    安德谢过卡奥，问道：“据我所知，青之森的五大龙人部落都住在米力克湖以西，为什么唯独疏鳞龙人单独定居拓姆图？这里的生存环境其实并不理想啊？”
    从拓姆图向四面看——东边有步步紧逼的人类，北边是几乎无人敢深入的枯木森林，南边的斗龙群争战不休，西边湖里还有两个未分出胜负的湖中之王。可以说这个小村子简直就是块全无出路、令人绝望的死地。
    听到指挥官的疑问，卓戈叹了口气。
    “安德，你果真是个非常敏锐的年轻人。你来自青之森西边的哪个地方？”
    “埃默拉。”
    “这就不奇怪了。埃默拉是龙神现身之处，是湖西五大龙人部落和人类都能平等相处的祥和之地。但出了埃默拉，就是另外的样子了。而你的问题，得用疏鳞龙人迁徙到拓姆图的历史来回答。”
    “难不成疏鳞龙人以前也住在米力克湖西？”
    “正是这样。但我们是六大部落中最弱小的一支。北边的枯木龙人、西北中央山脉的克洛根龙人和他们南边的蓬冠龙人，最好战游猎部落的披叶龙人，占据树梢和峭壁的高栖龙人，还有跟我们比邻而居却信仰不同的蓝鳍龙人……每年的部落大会，我们都要忍受侮辱，还要疲于应付跟蓝鳍部落持续不断的摩擦，与那样的环境相比，安德你还会认为拓姆图有什么不好吗？”
    “对不起，我问了个过分的问题。但我还是想知道——疏鳞部落是怎么迁徙到拓姆图的？”
    “当然是湖中之王，没有他的保护，我们的族人怎么可能安然横渡宽阔的米力克湖？疏鳞龙人还在湖西生活的年代，湖中之王及能够借用他力量的疏鳞龙语者，是保证其他部落不敢做出过分举动的存在。可是现在，我不但无法与湖中之王沟通，能力还日益减退，这就是我那么着急寻找继任者的原因。”
    这回不用卓戈叹息，在场的听众心里，都悄悄地替后继无人的大祭司叹息了一声。
    “卓戈前辈，您亲自经历过那次迁徙吗？它发生在多少年前？”
    “不，那是两代人以前的事。”
    卓戈说的比较粗略，安德估计那恐怕至少是四个世纪之前的事了，难怪跟他所了解的湖西情况不一样。一湾湖水，一片丛林，把湖东、湖西分成了两个世界，彼此的认知竟然还停留在四百年前！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抵抗圣教国军队的战争失利，卓戈大祭司、卡奥村长，你们打算怎么安置拓姆图幸存者？”
    “我们不会回到湖西那个给了疏鳞龙人无数屈辱，留下无尽痛苦回忆的地方！”
    见父亲那股顽固劲又上来了，卡奥无奈道：“先打好这一仗再说。”
    布兰登、安德都明白，代代相传的仇恨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他们没有再提疏鳞部落迁回湖西的事——尽管在那边闪转腾挪的空间，绝对要胜过无险可守的小小拓姆图……
    距离人工湖小岛不足二十公里的地方，一个隐蔽很好，细看才能发现严整军容的营地里，霍斯拉特用力地踹着刚接受过治疗的黑斗龙。
    “你这头该死的畜生！你这头蠢龙！笨龙！死龙……”
    他用尽全力也并不能对黑斗龙造成任何实质伤害，但这份屈辱绝非一般龙兽能忍受的，可黑斗龙只是畏惧地缩着脖子，任由霍斯拉特惩罚。
    “管教一下他。”
    后面来了三个军官，当中一人指着大发淫威的霍斯拉特说。两名亲兵立刻扭着胳膊把影骑士按跪在地，但霍斯拉特显然气疯了，看到来人也不顾什么军衔高低了，激愤地连声质问。
    “萨克诺·坎迪！你为什么没攻击拓姆图？你以为自己是第三骑士团骑士长，就可以贻误战机让友军送命吗？”
    对面那个曾在沙瑟尔演唱会上大放异彩，现在穿上军装仍不像军人的家伙，不以为然地对亲兵摆摆手。左右放开了霍斯拉特，他怒视着萨克诺·坎迪的双眼，站起来。
    圣教国第三骑士团骑士长没给霍斯拉特任何答复，先结结实实给他小腹来了一拳！打得影骑士躬成了直角，眼睛都快凸出眶外，嗓子里只呵呵地出凉气，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
    萨克诺·坎迪弯下腰，侧脸看着霍斯拉特。
    “在我面前还演戏？忘了我是为舞台而生的吗？把他弄到我帐篷里。”
    待只有两人的时候，萨克诺把脚翘在办公桌上，喝着酒对恢复过来的失败者说：
    “霍斯拉特，你只是个影骑士，最大权限就是调动审判所特别行动队，这次能派给你两百边防军，全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虽然他们都是马上要被开除的兵渣，而他们的坐骑也即将达到服役年限——别这么看着我，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会不追究你只身逃回的责任？还有，不是我的催眠术，说不定你早就被那帮兵渣在战场上宰了，你得感谢我。”
    脸抽了抽，霍斯拉特挤出个邪气十足的笑容。
    “不知坎迪大人下一步怎么打算？”
    “本来我这次只负责监督你，并没有得到动武的授权，但现在血火太子出现，我决定出手。霍斯拉特·图萨，你得学会感恩。如果没有那头上龙，光凭你撒布假消息，让圣教国边防军出动这一条罪名，我想你可爱的审判长就不会饶了你。而我，本打算看完你拙劣的表演后，就把你处理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