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这些年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在脑子里全部过了一遍,没有谁如此幸运。
慕容羽的父母死得太早,才二十一二岁就死于漠樱的毒手,罗先生的妻子和女儿也死得太早,不知道他们的爱情是否有遗憾,如果活到现在是否中途有变数?
除了他们这两对,其他的,不管是洛君曦那一代,还是林舒洛九天的时代,或者他们这一代,没有听说过谁与自己挚爱的人圆满的相守在一起。
就算他的父亲楚跃,那样狠绝骄傲的人,也因为复仇和野心,与兰凤仪那种女人有过苟且,凤璇也不是沈熠唯一的妃嫔,洛倾颜的父亲虽然并非心甘情愿,也有了云湘儿,方御天的父亲方潇,据说也是美妾成群,而她的爷爷东方朴,从大秦逃离后,为了掩藏真实身份,不是在蕴沛又重新组建了家庭么……
那么多的人,谁能有幸一对一的相思相伴相守一生?
可是,别人将就,关她什么事?!她为何要违背自己的意愿将就?!
楚凌霜回头看着凤璇,一字字道:“沈峥和洛倾颜,我只选其一,绝不妥协!婚礼之前,你们给个准话,我也好早点决定这孩子是不是孽种,该不该留!”
“霜儿……”凤璇还要再劝,楚凌霜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去。
洛倾颜笑道:“沈峥,璇姨,你们好好择个日子,最好在我去东瀛之前举行婚礼,这样我去得也安心些,就算忘了前尘,也不留遗恨。”
若在往日,洛倾颜绝不该是这个样子,一定早就要死要活,为何今天一反常态,一直在笑?似乎笑得很释然,开心的样子?
“倾颜,你真的想好了吗?”
洛倾颜看了他半晌:“沈峥,你在军国大事上杀伐果断,手段狠厉,为何就不能在对待感情问题上狠一点?果决一点?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还包含着感恩,你想用对她最好的方式喜欢她,守护她,让她不留一丝遗憾。你知道她渴望楚相的父爱,心疼母亲的处境,你就宁愿将她让给容远。她心底对我有太深愧欠,你便委屈自己退出,你以为这样,就只是你一人痛苦,其他人全部得到了幸福?错!只有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幸福。你退让,痛苦的不是你一人,是所有人。”
沈峥神色微微一变:“连你也不能幸福吗?”
“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会不知道?她就算为了补偿,勉强接纳我,不自杀,也绝不会快乐!她一辈子强颜欢笑,我能开心得起来吗?”洛倾颜望着夜空,强行将再也克制不住的泪逼回去,苦笑一声:“冥越已经放手了,楚相也同意你俩的婚事,这是最好的时机,如果你再迟疑,一旦容远得到消息赶来,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变故。他很理智,可他毕竟年纪还小,一旦冲动起来,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沈峥沉思良久,心情越发沉重:“倾颜,我这样于心有愧。”
“你愧什么?她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人。别顾虑我的感受了,她幸福了,我才能安心去东瀛。”
“紫魅的功夫和手段,你也看到了,若非楚相,我们和三十万将士,都会覆灭,整个南疆,也会落入东瀛樱池野将军手里。不过是一个影魅,就差点颠覆一个国家,你去东瀛,要面对的可是将军府和三王的联手绞杀,太凶险了。”
“越凶险,越混乱,才越有机会搅乱东瀛。”洛倾颜笑道:“别担心我,你们先将南疆肃清,让西疆和南疆早日融为一体,才有足够力量迎接东瀛的侵犯。”洛倾颜微笑道:“你到底是关心我安危呢,还是瞧不起我?难道我就没有能力自保,没有能力做一番大事?”
“那你千万保重,小心。等你回来,我便和霜儿成亲……”
洛倾颜打断他:“何年何月能够结束战争,谁也不敢断言。沈峥,你觉得孩子能够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她的肚子里,等着我们平定天下,决定好了谁娶它的娘亲,它才出生?还是,你要让她背负着未婚先孕的污名?让孩子也蒙受羞辱?不要有负疚感,她本来就是你的,是我一直不死心横在你们中间,耽误了你们这么久。早点成亲吧。”
沈峥点点头。
“我得躺一会儿,你去看看她,别赌气伤了孩子。”
“好。”沈峥立即去找楚凌霜,侍卫告诉他,她气冲冲的去了御膳房。他不禁心头一沉,飞身赶去。
楚凌霜正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要喝,他劈手便抢,楚凌霜功力虽然只剩下两三成,轻身功夫却绝不逊色于他,向后一闪便避开,仰头喝了一口。
“霜儿,你疯了?!”沈峥大惊失色,拼命去抢那碗药。
楚凌霜躲避不及,被他夺去,不由气急败坏,匕首用力抵在自己喉咙上:“给我!”
“霜儿,你太狠心了。”沈峥不敢将药倒掉,怕她自杀,紧张得后背都是冷汗。
“是你要将我拱手相让,我干嘛还要留着你的孽种?”
“霜儿,我……决定自私一回,在最短时间内与你成亲。”
“不再顾忌洛倾颜的感受?”
沈峥摇摇头。
楚凌霜悬着的心落地,收起匕首,却轻松不起来。她是铁了心只想嫁给沈峥,可是,想想大漠里辗转几万里,洛倾颜的各种付出,她不能不愧疚,难受。
然而,再难受,再负疚,她也不想用婚姻的妥协来补偿。她宁愿将她的心剜出来,将她的命送给他。
沈峥正要将碗摔了,楚凌霜怒道:“给我!”
他心头一寒:“一定得打掉这孩子吗?”
“笨蛋,这是安胎药。”
“安胎?!”沈峥脸色微变。
“不吓你,你会娶我吗?”楚凌霜得意一笑:“怎么,看你这表情,莫非希望我煎的是堕胎药?”
“不是!”沈峥虚惊一场,将药碗还给她:“趁热快喝吧。”
“你喂我。”
“淘气!”沈峥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喂她服药。
洛倾颜回到自己房间,刚刚关上门,便再也止不住逆流倒涌而上的鲜血,无力的倒下,头部重重撞到墙壁,好半天才从昏厥中疼醒过来。
刚刚有所回升的真气,全部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在体内乱窜,伤了肺腑。
逆行的血流让他忍不住咳嗽,每咳一声,血都从唇角溢出,他挣扎了一番,爬不起来,索性就那样躺在地上,痛苦的闭上眼睛。
心脏太痛,一阵一阵痛得他渐渐麻木,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模模糊糊中听到房门轻轻打开的声音,沐流雪的声音忽然惊叫起来:“倾颜哥哥,你怎么一头的血?嘴里也是血?!你怎么了啊?!”
洛倾颜猛地从混混沌沌中惊醒,赶紧抬手捂住她的唇:“别嚷嚷。”
沐流雪似懂非懂点点头,抱起他放倒床上,打来热水为他清理血污,在他的示意下,用疗伤圣药替他敷药包扎,又喂他吃了两颗灵丹,他脸色惨白,气息紊乱,有气无力的道:“我睡一觉就好了,不许声张。”
沐流雪哽咽道:“倾颜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别吵。”洛倾颜无力的说了这两个字,便再次昏迷过去。
冷汗一层一层,沁湿了他的鬓角和衣衫,沐流雪不知道他为何身体突然这样衰竭,几次都想要出去找楚凌霜来给他诊治一下,可是想了想,还是作罢。
他既然不愿意惊动任何人,想必是不想让楚凌霜他们知道。踌躇再三,她终于按耐住惊慌和依赖别人的心理,握住洛倾颜的手,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渡入他体内,为他修复损伤的心脉肺腑。
另一间寝殿里,楚跃也正在默默的以强沛无比的真气救治林舒,她的身体底子原本就不好,这些年又总是郁结在心,在相府的时候,他虽然总是暗中让人在给她和凌霜送各种粮食菜蔬水果时,尽量面面俱到,所有对身体有益的食材都不曾断过,她还是不可抑制的衰败下去。这次生这个小女儿,纵然有神医慕容凛全程救护,保得母女平安,却依然让她元气大伤,全身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派的有眼线,什么都知道,却没有时间也没有立场亲自过来。容远丢下连连大捷的突厥战场赶赴大漠,他既要稳住北方战场,又要坐镇大秦,防止政敌趁势反扑夺权,实在分身乏术,疲于应付。
天快亮时,林舒终于醒了过来,微微睁开星眸,就看到楚跃,不禁一惊,下意识摸向身边,当摸到小婴儿时,暗自松了口气,紧紧抱在怀里,惊惶的问:“你要杀她吗?”
婴儿本就饿得要命,惊醒过来顿时手脚乱蹬,咯哇咯哇哭起来,她慌乱的解开衣襟就要给她喂奶,楚跃一把按住她的手:“你不要命了?给我!”
林舒脸色煞白,惊得鼻尖都是冷汗虚汗,颤声道:“你想怎样?!”
“你身体不好,让她吃饭,或者,让奶娘喂她。我带来了最可靠的奶娘和厨子,可以伺候好你们娘俩。”
林舒半信半疑:“你接受这个女儿?”
楚跃点点头:“给我。”
林舒迟疑了一下,将孩子交给他。
楚跃轻咳一声,门外的侍卫躬身问:“相爷有什么吩咐?”
楚跃低声问:“你希望孩子吃饭还是吃奶?”
林舒垂下眸子:“我不希望别人喂养我的孩子。”
“好。”楚跃吩咐道:“喝粥。将奶娘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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