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霜沈峥》第398章 葬在我心，血酒相祭

    洛倾颜沉思片刻，道：“不必厚葬，就那样被狼群吃了天葬吧，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也不用建什么衣冠冢，不过，我希望留下一处他们生前最常驻的城堡作为禁地，重新加固修缮，将他们的兵器供奉在那里。毕竟，他们最后用最狂野的杀戮帮助我们赢得了最终的胜局，他们不灭的厉魂和血战到最后一口气的精神，还是值得发扬的。”
    楚凌霜不敢置信：“就这样？他为了你横穿大漠，转战数万里，与整个西疆为敌，你就任由他死后成为狼群的口粮？”
    “与其厚葬落人诟病嫌恶，毁誉参半，不如葬在我心里，我想，他和他的兄弟们肯定也不屑让后人评断他们的功过是非。”
    “你终究还是对他有那么一点动心了吧？”楚凌霜好奇的问。
    “我不知道。”洛倾颜有些烦躁的坐起来：“当我看到他惨烈死状的那一刻，的确非常震撼。真不明白他为何这样疯，这样蠢，为一个男人断送自己。”
    “如果他没有死，你会接受他吗？”
    洛倾颜断然道：“不会！除非他重度残废，什么都不能自理，我也许会出于歉疚照顾他后半生。我出去走走，你别跟着。”
    “你不会做傻事吧？”
    “你难道不知谁是我甘愿付出所有的人？”洛倾颜白了她一眼：“我明天回来，不用去找。”
    楚凌霜顿时了然，他是要去离这座边城最近的一处修罗王生前所在的城堡：“我给你准备些糕点，很快就会做好的，你稍等。”
    “不用。带一坛酒就行了。”
    “洛倾颜，前几天你答应过我再也不绝食不挑食的。”
    “就这一次，以后我会听你话。”
    “好。你一向不爱饮酒，意思一下就成。”楚凌霜为他披上一件斗篷，挑了一坛好酒放在马背上，将他送到城外。
    风雪不知道何时就停了，积雪没膝，放眼远眺整个世界都是皑皑白色。天上彤云密布，暗沉沉的似乎随时都会压下来。
    楚凌霜不放心，远远跟随在后面，将近中午时，亲眼看着他下马走进那座废弃的马贼城堡，才转身默默离去。
    抱着酒坛，洛倾颜走过城堡里每一处，与修罗王的交集也一幕幕重现脑海，从漠北到这里，从他放他离开，到他征战大漠各国，追逐到漠南，又从红莲城到鹰回城，从鹰回到苍鹭帝都，又从天陨矩阵到死在蕴沛大军最中心的战场上。
    当时他只觉得他所做的一切都让他嫌恶，烦躁，痛恨，可是此刻回想起来，却有说不出的滋味，站在曾经的卧室门口，他不期然想起那个恶魔为他下厨所做的那些饭菜。
    那么粗犷暴戾的人，为了讨他欢心，哄他吃饭，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学得一手好饭菜。
    这十八年来，除了个个恶魔，再也没有第二个人对他如此宠溺纵容，甘愿为了他挑战天下，也舍弃一切，不管他如何嫌弃抗拒，他都不在乎。
    就算是父亲，对他也没有这么好。
    而楚凌霜呢，他苦笑一声，自始至终，她都未曾真正动心，只有感动。
    洛倾颜咬破食指，却发现身体太衰竭，竟然滴不出血，便用剑割破手腕上的动脉血管，总算有鲜血滴落下来，他将血和酒都倾洒在卧室门口，然后喝了一口：“斯格尔，我敬你一杯，不为心动，只为这世上你对我最好，最毫无保留。”
    每走过一处，都留下一段回忆，有回忆的地方，他便以血和酒祭奠。
    他这么多年唯一的嗜好就是寻遍天下灵草奇花美容驻颜，从不喝酒，口渴时一般只喝各种养生养颜的花茶，没喝多少，便有些醉了。
    对着空荡荡的议事厅发了会儿呆，向所有马贼的亡魂洒血敬酒之后，他叹口气，转身出去。
    混混沌沌中，只是信步而行，不知不觉竟然出了城堡，来到温泉边。
    整个西疆万里冰雪，唯有此处热气氤氲，洛倾颜不觉回想起修罗王抱着他来此处沐浴的情形。
    他曾多次设想过和最爱的那个女孩共浴，可事实却是唯一和人共浴的一次，竟然是和一个男人。
    斯格尔，为何我梦寐以求的情缘总是求而不得，偏偏很多回忆和你纠缠在一起？不要入梦，就此相忘吧。
    如果来世你为女子，或者，我投胎为女的，我也许会考虑接受你。
    今生不行，我心里只放得下那一个女孩。不管她是美是丑，不管她是嫁人还是未嫁，不管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生，其实我恐怕活不了那么久，在我有生之年吧，我的心只会为她而跳，我活着的唯一动力就是她。
    她比我的父母还要重要，而你，只能让我有些感动，抱愧。
    别在梦里缠我，让我这一生，从生到死，从身到心，都只为她而活。不要让我留下一丝遗憾，我才有可能毫无牵绊的放下。
    斯格尔，我再敬你。洛倾颜割破另一只手腕，将血合着酒倾洒在泉边，昏昏沉沉中，褪去衣物，扑通一声入水。
    半是酒醉半是昏迷，他却不想挣扎，任由泉水呛入肺腔，渐渐沉没。
    深不可测的泉水最深处，一个奇美无比的女孩浮了过来，抱住洛倾颜游到岸边，既没有上岸，也没有放开他，就那样静静漂浮在水中。
    这女孩一头蜷曲的浅紫色长发，像流动在海水中的海藻，还有一双碧蓝色如宝石的眼睛，身形纤细柔软如游鱼般。
    五官清美绝伦，透着如梦似雾般的纤弱水润。
    洛倾颜一直昏迷着，她便一直一动不动的抱着他，从傍晚到夜里，又从夜里到黎明，当洛倾颜醒过来的时候，鹅毛大雪又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落在脸上转瞬就化成了水，他感觉到异样的触感，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一张美得如精灵妖魅的脸，他楞了一下，感觉这张脸似曾相识。
    下一瞬，他猛然惊觉，自己是在这女孩怀里！
    他只穿着一条裤子，而这女孩湿透的薄薄衣物紧贴在身上，就和没有穿衣服差不多，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和任何女子如此爱昧的紧抱在一起，就算是楚凌霜为重伤的他洗澡洗发的那次，也没有这样亲密，她只是手放在他身上为他搓洗。
    他脸色由红转白，猛地一把推开她：“你是谁？”
    紫发女孩嫣然一笑：“你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没有。”
    “在大秦国明珠城芳华斋的仙子走秀后台，我们不是有过一面之缘？”
    洛倾颜哦了一声，冷眼打量她：“你就是当时和楚凌霜、洛倾城、茯苓一起，被看做四大最出挑走秀仙子之一的若若？”
    “对，没想到你惊鸿一现就飞走了，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受宠若惊啊。”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若若笑道：“你娘亲在我们手里，罗先生中了毒，昏迷不醒，南疆芳华斋分会已经被我们的人控制。只要得到这边的信号，我们的人，随时都会潜入幽若谷，劫持沈峥的父母和楚凌霜的母亲，你们还不知道吧，林舒生了一个女儿，已经快两个月了，小家伙长得非常漂亮，眉心还有一颗天生的朱砂痣。那么漂亮的小婴儿死了的话，会不会很可惜？林舒也许会发疯呢。”
    洛倾颜一惊，抓住她的双肩：“不准伤害楚凌霜的亲人！我娘已经疯癫多年，还一身是病，你们抓她做什么？！”
    “洛公子，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若叹气道：“东瀛国的存亡成败本与我鲛人一族无关，可是，三年前我们鲛人国被东瀛大军攻破，七万多族人全部沦为奴隶，除非我们能帮助东瀛国征服中土世界，我们的族人才会重获自由。”
    “听说东瀛国特别凶残好战，你会相信他们的承诺？”
    “不信又能怎样？如果相信，为他们所用，我的族人还能再多活几年，要是胆敢反抗，我的族人就会全部被斩杀。”
    “你的使命是什么？”
    “请洛公子回东瀛，接受太子之位，从将军府和三王手里夺回军政大权。”
    “然后统一东瀛，集中全部国力征服大秦突厥和南疆？”洛倾颜冷笑。
    “洛公子不想成为整个大陆和海上的霸主吗？”
    “不想！我对帝位没兴趣。”
    “你若是不想，那只能等着为你娘收尸，楚凌霜的母亲和出世不久的小妹妹，都会死于非命。”
    洛倾颜狠狠扼住她脖子，她却淡淡笑着，不为所动：“你捏死我也于事无补，洛公子，我只是一个小棋子，我们的人，混迹在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随时随地，都能对你在乎的人发出致命一击。”
    “我并非东瀛皇室中人，你们要挟我没用。”
    “东瀛皇室血脉不管亲疏远近，都已经被将军府和三王的势力清除殆尽，如今还活在世间具有皇室血脉的，就只有辉久夜长公主的孙儿你。”
    “我要怎样，你们才会放了我娘，也不招惹楚凌霜和她的亲人？”
    “很简单，服下这颗药丸，跟我们回东瀛。”若若说着取出一颗拇指大小的黑亮药丸，散发着奇苦味道。
    “什么功效？”
    “能够让你忘记前尘往事。”
    “包括我的父母和所爱之人？”
    “对，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清除，回到东瀛之后，拥立你的势力，自会给你脑子里灌输全新的信息，你会以东瀛太子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甚至，也可以连同你的容颜一起修改，从记忆到容貌，都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