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翼印小春》第764章 胆小的大个子

    你头上的是什么?他问道。
    夜视仪。我把它摘下来递给对方,视野的突然丧失让我有些不适应。
    他将夜视仪凑到眼前看了看,就把它还给了我,语带嫌弃地说我现在不用它也看得清清楚楚。
    大概是发现我对他没有恶意,他主动开口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宋澜羽,刚才是我冒犯了。我们到屋里说吧,那边有个度假村。
    他带着我七拐八拐,走到了度假村最里面的房间门前。原本的电子锁被人拆了,换成了一把老式的铁锁。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钥匙,捅进锁眼转动几下,门吱呀一声开了。
    这间房是落地窗,月亮清冷的光芒倾泻在十几平米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明亮。摘了夜视仪,我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房间里的亮度。
    咔嗒一声,宋澜羽晚我进来,拿过锁头,在里侧又把门锁紧了。我有些不解。他却一摆手,解释道怕有别人进来。
    我心想,还有什么人?不过是长久独居的人,都有些神经质罢了。
    我暂且松了口气,试探性地问道你一直住在这里?
    “是。”
    “就没有想过出去走走?”
    “我……我有点害怕。”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说。
    我笑了笑:“我们人不少,想加入吗?”
    “想!”宋澜羽使劲点了点头,走过来坐在沙发上。十年未曾更换的沙发已经坏得不成样子,我一个人的重量它尚且能承受,再加一个成年男子,便吱吱呀呀地塌陷下去。
    可以这么说。这个青年的话匣子,缓缓向我打开。
    他说话还算流利,纵使是我事先说明自己出外寻粮,谈话时间被大大缩短的情况下,故事依旧被完整地展开在我的面前。
    宋澜羽不是一个好学生,尸变发生前一周,他也在度假村鬼混了七天,大灾难当天,他一抻懒腰,在度假村的房间中醒来。揉揉惺忪的睡眼,他忽然发现不对。他平日里好赖床,住在度假村的时候都靠叫醒服务来维持生活规律。今天响起的却不是铃声,而是女人凄厉的尖叫。
    放鬼片呢?他冲隔壁大吼了一声,却只听见了越来越凄厉的叫声。像是见了鬼一样。
    宋澜羽把衣服裤子胡乱套在身上,走出门外。他拍门的手还未落下,住在隔壁的女人先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把宋澜羽狠狠地掼倒在地毯上。
    一股血腥味直冲进宋澜羽的鼻腔,女人凌乱的长发也落在了他的脸上。他努力把被压住的双手抽出来,发力将女人推开,这才发现他所闻到的血腥味来自哪里。
    女人的一只胳膊被整支撕咬没了,鲜血一股股地自断口处涌出。她身上只穿着度假村提供的浴袍,没有被衣料覆盖的肌肤上尽是挠痕与伤口。宋澜羽鼓起勇气试了试女人的鼻息,发现已经停了。
    宋澜羽的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惶恐。他对住在隔壁的房客有所印象,应该是一对新婚夫妇,昨天在海滩见到他们时,女人长发齐腰,巧笑嫣然,男人面相老实,憨厚爽朗,分明是一对璧人。可这……宋澜羽努力忽略着自己发抖的双腿,向门里张望了几眼,试图寻找野兽的踪迹。
    在他的认知里面,除了达到藏獒以上吨位的动物外,似乎再没有什么东西会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夺取人的生命,毕竟这儿是度假村,没有大型猛兽。但除了猛兽,又会是什么呢?
    咚!卫生间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投射在玻璃门上的阴影有成年男子那么高。宋澜羽汗毛直竖,来不及思考,就朝走廊楼梯处奔去。
    有动物杀人了!他大声朝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喊道,心里还担心着房客们是否会把这当做孩子的戏言。不过当他跑到楼梯口时,一处又一处的房间已经掀起了骚乱。
    天色昏暗得像是暴风雨前的黄昏,压抑得让人胸腔发闷。宋澜羽独自站在楼梯处,孤独与害怕在他的胸中翻腾,他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想与逃出门外的游客们汇到一起,再来面对这可怕的威胁。
    走廊里响起嘈杂纷乱的脚步声,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人们从自己的房间里涌出来,一直涌到宋澜羽面前,跑在最前面的人让少年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那个中年男人没有鼻子,有些血在他的脸上凝固了。虽然他用一只手捂着,更多新鲜的血液还是随着奔跑不断流出。
    宋澜羽截住了他后面的一个女孩,问道你看到是什么东西了吗?
    女孩十岁上下,像一只手足无措的小白兔,也不说话,只是想挣开宋澜羽的手。
    她的母亲从人流中挤过来,一把将宋澜羽推开,护住了自己的女儿。人吃人了,你想打我孩子的主意不成?说罢,她便将女孩搂在自己的臂弯里,匆匆忙忙地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
    宋澜羽的额角磕在旁边的饰品上,不禁吃痛地骂了一句。但女孩母亲挥臂过来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对方手臂上五道长长的血痕,这正好与她口中的人吃人符合。
    人们互相推搡拥挤,大声叫骂,下楼的速度倒也不慢。宋澜羽犹豫了几秒,放弃了跟在人群最后面的机会,扭头向上走去。他此时还处在怀疑自己是否醒来的恍惚当中。
    度假村是栋简朴的两层小楼,宋澜羽气喘吁吁地跑到屋顶,发现整个天空都被厚重的雾霾笼罩了。他几步走到天台边,向着记忆中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只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明黄色的篷布碎成了几片,挂在一旁的树上。他们似乎没有明确的方向,前面的人拐弯,后面的人就像花盆上的松毛虫一样,紧紧跟随着。
    到处都是乱哄哄的,不时有人被同类扑倒在地上,顷刻间肚破肠流,变成一具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人群经过的地方,到处都沾染着血的红色。宋澜羽的眼神好,无意间看见一块被践踏得蒙上沙土的脸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哇地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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