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一叶清》第289章 相谈

    叶老爷子听完自家儿子的话，心下略有些着急，苍老而慈祥的面容此刻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还有担忧。
    想来想去还是放不下那心中的那块石头，实在是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起来，看着叶千秋终究还是开了口。
    “千秋啊，你快点去跟秋燕见一面吧，重修旧好，也让秋燕她们娘俩在外面少吃点苦……”
    “还有叶清那孩子，我也很长时间没见她了……”
    “是，父亲。已经安排好时间见面了。”面前的叶千秋垂下眼，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这个眉眼锋利，在商界呼风唤雨的男人此时觉得愧疚，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或者说在自己的心里。
    叶老爷子定定的看着他，静默了几秒，叮嘱道：“一定要把她们娘俩带回来看看。”
    而后，父子俩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坚定和复杂相融的情绪。
    叶千秋最终先移开目光，轻轻应了一声。
    老人的面容终于恢复了柔和，放下心来，“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已经决定的事，但愿你不要后悔。
    有些人，有些事，也许你可以经得起再错一万次，但他们经不起了。
    叶千秋吁了一口气，不知是来自父亲还是来自心底的巨大的压迫感突然松下来，他点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两天后……
    秋日的清风微凉，斑驳的光影洒在叶千秋的脸上，半明半昧，模糊不清。
    “爸！”
    正出神，清脆的女声自身后传来，仿佛击碎坚冰的一抹温暖。
    看着一前一后朝他挥手的二人，叶千秋一怔。
    “你们怎么来了？”
    叶清蹦过来抱了他一下：“没事就不能来了啊？”
    “……”
    叶千秋忽然无法反驳。
    “不过这次真的有事。”
    江辰一在身后拍了拍这个跳脱的女孩的肩膀，“叔叔，我们是来带你去见黄阿姨的。”
    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男子的目光扫过去，正好对上叶千秋的目光。
    江辰一墨色的眼眸如深渊一般，与他对视似乎都要被看透个彻底，而叶千秋却像没有感觉一般。
    察觉到莫名的气氛，明艳的女子巧妙的插话，
    “对啊，我们就是来抓你去见妈妈！妈妈很高兴呢，特意拉着我去跟她逛了几个小时的商场买衣服。”
    叶清笑着，不同于星眉剑目的江辰一，她的眸子是非常柔和的，带着旁人无法忽视的温暖。
    “秋燕在等我？”内心深处的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碰，男人自始至终坚毅的脸庞终于出现了裂痕。
    “是啊是啊不然呢，走吧走吧让妈妈等急了就不好了！”叶清从出现的那一刻时就像只不停上蹿下跳的宠物，拽起叶千秋就要往外走。
    江辰一依旧维持着完美无缺的微笑，不着痕迹地扶了一把快要倒下去的叶千秋，拍拍叶清的脑袋，“慢点，我看你比叶叔叔还要兴奋。”
    “你是嫉妒了吧我有这么好的爸妈！”叶清瞪了他一眼，立即炸毛。
    江辰一随即无视了她这句话，转而看向叶千秋，“叶叔叔，黄阿姨她在城中心公园等你。”
    叶清狡黠的眨眨眼：“我们把你带过去，然后老爸你就要自己应付了！让妈妈不高兴我可饶不了你。”
    叶千秋眯了眯眼，任由秋风吹拂在脸上，“两个小毛孩倒学会教训我了。”
    ——
    区区十几分钟的路程，再慢也会走完，叶清二人带着叶千秋七绕八绕，最终拐进了一个幽凉僻静的角落。
    望着不远处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叶千秋沉默了。
    心底模糊的回忆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刹那间融合交错。
    尽管如此，他也还是只能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想着，静静地看着，却不能再多向前迈进一步。
    耳畔刮过秋风喧哗，他是在害怕，是在愧疚，也是在后悔。
    那个人影也伫立不动，仿佛一副淡色的水墨画，也仿佛是在等他。
    叶清莞尔，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妈妈在等你，她很高兴呢，你能来。”
    不要后悔。
    你的决定
    江辰一站在她身边，微笑着没出声。
    然后他又把目光放在叶清身上，“小清，我记得我们还有个电影要看吧，先走了，叶叔叔加油。”
    旋即生拉硬扯地强行拖走了还在蹦哒不停的叶清。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外，叶千秋深吸了一口气，缓步走上前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面前的人的容颜也越来越清晰。
    幸好，还是那么熟悉。
    可他还是觉得心脏像被狠狠捏了一把似的，无故的抽痛起来。
    那人却先开口了，时光飞逝仿佛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分痕迹，声音依旧温柔而清澈。
    “千秋。”
    “我在。”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得不像话。
    “我很想你……”昔日少女已不复当年雍容华贵，昔日少年却也不复当年满腹机诡。
    “我也是。”
    二人至此终于对视。片刻，不约而同，潸然泪下。
    “我很想你，真的很想很想，每时每刻都在想，我真的离不开你。”黄秋燕脸上沾满泪水，泪眼朦胧。
    明明都觉得不会哭了。
    也许是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忍不住了吧。
    握紧了拳又迅速松开，叶千秋的嘴角勾起一抹歉意的弧度，轻轻拥住了面前的人。
    额发遮住双眼，使黄秋燕看不清他的表情，“我……非常抱歉，这么多年，让你，还有清儿受苦了。”
    却也无可奈何。
    进入了久违的温暖怀抱里，黄秋燕泪眼朦胧的哽咽的说：“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如今还是等到你来了，对不对？”
    他们都不年轻了，对情绪也都能控制住的，但是一见到对方，思念之情如海啸般涌了出来，眼泪收也收不住，久别重逢的景象，触动了两个人心中那片柔软的地方。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叶千秋紧紧搂着黄秋燕，似是再也舍不得放开般，把头抵在黄秋燕的头上，一滴眼泪最终顺着叶千秋的脸颊上，掉了下来，滴在了黄秋燕头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不到伤心处罢了，年近半百的叶千秋，商业界中呼风唤雨的叶千秋，竟也落了泪……
    “别站在外面了，让别人看了笑话，两个年近半百的人了。”黄秋燕推了推叶千秋，抹了抹眼泪道。
    叶千秋却紧紧抱着她，道：“不，我不要再放手了，年近半百又如何？你在我心里，还是当初那个小姑娘。”
    黄秋燕破涕为笑，推搡了下叶千秋，说：“去家里吧。”
    离开叶千秋的怀抱时，黄秋燕看到了他眼底的湿润，心里一阵感动，他……哭了吗？
    恍然间，黄秋燕心里很高兴，这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怎么又哭了？”叶千秋牵着黄秋燕的手，两个人恍若还是热恋中的情侣般。
    “没事，我就是喜极而泣，高兴的，今天，是我这些年里，最高兴的……的一天。”说着说着，黄秋燕站在了门前，停住了脚步，低泣道。
    这些年心里的辛酸，此时好像都上了心头，很想跟叶千秋分享，想像年轻的时候，可以扑在他怀里撒娇，不过，她知道，自己老了，时间就如一把杀猪刀。
    叶千秋搂住了黄秋燕，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好似心连心，都知道对方心里所想般。
    “秋燕，我对不起你。”叶千秋一张口，声音里带着哽咽，说，“你一个人带着清儿，我能想象得到，你一个女人家，带着一个孩子，过得有多辛苦，是我错了，让你们受了这么多苦。”
    “都过去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黄秋燕听闻，抽噎了一下，而后收拾了情绪，笑着说。
    她这些年里，一直很坚强，一个人抗下了许许多多的困难与挫折，却也很少掉眼泪，但是此时，眼泪却因为叶千秋的一两句话，就忍不住掉下来。
    两个人手牵手，一齐踏进了屋子里，黄秋燕指着老式红木沙发椅，道：“坐吧。”
    而后拿着水壶，装了水，放在电磁炉上等着烧开，拿出了茶叶。洗了洗茶杯。
    “嗯。”叶千秋坐在了椅子上，四处浏览着周围的环境，原来，这些年里，她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吗？
    叶千秋的心揪疼了一下，他心爱的女人，这些年里，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此时，叶千秋心里宛如有无数根针扎着，看着周围，良心一直谴责着自己。
    “茶好了，茶叶也就是一般普通的茶叶，你不会嫌弃吧。”黄秋燕端着茶来到了客厅的桌上，放在叶千秋面前。
    等她放下后，叶千秋却一个动作，把她搂在了怀里，紧紧的搂着。
    黄秋燕一时愣住了，几秒钟过后，手回抱住叶千秋的背。
    两个人之间，情意绵绵。
    “喝茶吧，之前的种种，都过去了。”黄秋燕在叶千秋耳旁说着，安慰着他。
    “不。”叶千秋心疼的看着黄秋燕，“秋燕，你知道吗？我想到你之前，一个人辛苦带着小清的场景，心里很痛很痛，我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有勇气点，早点把你找回家，就不用让你受那么多苦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叶千秋心疼的用手轻轻抚摸着黄秋燕的脸，低吼道，“或许在你心里，那已经过去了，但是我却永远不能忘记。”
    这番话，触动了黄秋燕的心，黄秋燕紧紧握住叶千秋的手，以表示安慰他。
    叶千秋低头，在那双已经没有了往日里那白皙皮肤的手背上深深留下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