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楠岩风》第124章 觐见女帝

    皇家马球场上，两支队伍此刻正打得难舍难分。
    高高的看台坐着无数皇亲贵胄，场下刚进了一个球，无数人鼓掌叫好。
    西侧的看台小隔间里，一身襦裙装扮的上官千叶，纤纤细细，轻轻灵灵，比起时下宫廷里和坊间流行的丰腴之美，多了一份秀气和雅致。
    周围有不少王公大臣的公子开始注意到独坐的上官千叶，开始打听她是哪家的千金。
    千叶端坐在席上，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场下的赛事。领她过来的宫女说，婉儿姑姑有事，怕是要晚些才能到，留她一人在此处欣赏赛事。
    据闻马球是宫中十分盛行的活动，许多贵族子弟都热衷于参加此等赛事。她倒是第一次见到，场下打的确实精彩，只不过她兴趣不浓，看了一会儿，便开始觉得无趣起来。
    今日她一大早就被婉儿姑姑召进宫来，原本心中还在忐忑，没想到竟是安排她来旁观皇家的马球比赛。
    她毕竟初入宫廷，不太懂宫里的规矩，不敢随便乱说话或者乱做什么动作，做错了丢她自己的脸还没什么，就怕这些闲话传回上官家，惹来上官庭和大夫人的不满。
    为了接下来能够顺利入学太医署，千叶一切能忍则忍。
    终于，一身宫装的上官婉儿雍容华贵，被几位宫女簇拥着而来。她笑盈盈走到上官千叶跟前：“千叶，你来了。想必已经久等了吧。”
    千叶急忙站起身，对着姑姑施礼：“千叶见过婉儿姑姑！”
    “以后见了我不必如此多礼，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套。”上官婉儿拉着千叶的手亲亲热热地拍了拍，满意点点头。“你这么一打扮，丝毫不必其他官家小姐逊色。就是身子瘦弱了些，我朝如今欣赏的还是雍容大气之美，平日里你该多吃些滋补的，将养将养身子。”
    千叶微微一笑：“姑姑，千叶不是不想多长些肉，就是幼时脾胃虚弱，一直没调理好，所以才一直吃不多。”
    “原来是这样。”上官婉儿拉着千叶坐下。“哥哥也真是的，都是自己的女儿，唯独对你漠不关心的。不过以后有姑姑在，姑姑替你撑腰。”
    “千叶谢过姑姑。”
    上官婉儿看了看四周，注意到好几双眼睛一直往这儿瞄过来，笑了笑对着千叶说道：“之前姑姑说过，要为你选一门好亲事。皇家马球赛总是有许多豪门公子出席，你也不妨多留意留意，若有心仪的，也别害羞，只管跟姑姑讲。我朝民风开放，要真喜欢，也不必扭扭捏捏，女子主动些也是没什么。”
    原来今天婉儿姑姑把她找来是为了这个，千叶有些哭笑不得：“姑姑，您说的都是什么呀！更何况，千叶今年不过十五，三姐和四姐都还未定亲，即便要成亲，家中要轮也还轮不到我吧。”
    “急是不急，只是提前留意着。毕竟是终身大事，自己也多留点心。”
    千叶不愿再聊此事，于是点点头敷衍过去：“千叶知道。”
    姑侄二人一同坐着看了一会儿马球赛事，场下这会儿正胶着，一时也分不出个胜负。上官婉儿收回视线，另起了个话题。“我听说昨日你去参加太医署的入学考了？考的如何？”
    “姑姑是怎么知道的？”千叶点点头。“我确实是去考了，虽说没有十成的把握一定能考上，八九成还是有的。”
    “你可是我朝第一个去考太医署的女子！愧是我上官家的女儿！”上官婉儿满是赞叹。“不单凭你是孙大夫教出来的徒弟，姑姑相信你此番一定能顺利上榜。”
    “姑姑过奖了。”
    她们又坐着聊了一会儿，此时一名宫女走了过来，对上官婉儿行了个礼。“婉儿大人，陛下找您过去。”
    “知道了。”上官婉儿正欲起身，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了那宫女一句：“陛下此时正在做什么？”
    “奴婢过来的时候，陛下只是在看马球，应当没什么要紧事。”
    “如此正好。”上官婉儿突然提议。“千叶，你与我一同去见陛下吧。”
    “我？”千叶吓了一跳。
    “不用怕。姑姑之前也在女帝面前提起过你一次，女帝曾说想见见你。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就同我一起去拜见陛下吧。”上官婉儿拉起她来。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千叶也不好拒绝，跟着上官婉儿往看台的正中席座走过去。
    人还未到，千叶便先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盖过了马场特有的臊气和一点点粪臭味，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女帝，心中难免忐忑不安。又上了几级台阶，她低着头跟着上官婉儿身后，见姑姑俯下身，也跟着下跪行礼。
    “拜见女帝陛下！”
    “都起来吧。”
    千叶未敢抬头，只听得这声音徐缓但充满威严。
    “婉儿，朕昨日交办给你的事，办的如何？”
    上官婉儿上前回到：“回陛下，都已经安排妥当。张大人明日会进宫，亲自向陛下面禀。”
    “那就好。”女帝听了似乎颇为满意，跟着看向上官婉儿身边的少女。“你身后的又是何人？”
    上官婉儿笑盈盈地回答：“陛下，这是臣的侄女，上官千叶。“
    “哦？朕倒是听你提起过。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千叶战战兢兢地抬头，终于看见了这位名闻天下的千古第一女帝。她记得女帝登记时，已经年近七十，然而面前的女子面容光滑，并无太多皱纹，且肤色白皙细嫩，发色仍是乌黑，瞧着至多只有四十出头。只是眉眼之间透出不可侵犯的威严和睿智。
    “你叫千叶？”
    “是的，陛下。”千叶轻轻应声。
    “是个不错的名字。而且看着聪明机灵，倒有你姑姑当年的模样。”女帝淡笑着点点头。
    “婉儿姑姑自幼聪颖过人，臣女怎敢跟姑姑相比。臣女只希望能有姑姑一半的资质，便已心满意足。”
    “口齿伶俐。婉儿，我看确实和你像！”
    上官婉儿也笑了：“陛下这么一说，臣也觉得像。难怪这么多侄辈中，唯独千叶最与微臣投缘。”
    “今年多大了？可曾许了人家？”女帝冷不丁问起来。
    千叶想了想，谨慎回答：“回陛下，千叶两个月前刚满十五。不过臣女立志要成为一名女医，未曾想过在学有所成之前谈婚论嫁。”
    女帝一听，倒是对她的话感兴趣起来：“你要做一名大夫？”
    千叶点点头：“臣女自小便有此志向，之前已经拜过师。只是师父不久前刚刚离开长安，所以臣女参加了此次太医署的考学，希望今后能成为像师父一样医术高明的大夫。”
    “朕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女子去报考太医署。不愧是上官家的女儿，有你祖父和你姑姑的风范！”女帝听完大加赞赏。“你口中的师父又是何人？”
    上官婉儿在一边帮着回答：“回陛下，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孙思邈孙大夫。”
    “原来你是他的弟子！”女帝点点头。“不错，不错。你这孩子年纪轻轻，能有此志向，实在难得。”
    她看向上官婉儿：“婉儿，你的这位侄女，朕甚是喜欢。不如让她留在朕的身边吧。”
    上官婉儿显然也是大吃一惊，然而千叶却反应剧烈，立马跪下磕头：“陛下对臣女的厚爱，臣女深感惶恐。只是臣女如今学业未成，还希望陛下体谅，让臣女继续在太医署习医求学。”
    女帝听完倒也不恼，抬抬手让她起身：“你先起来吧。是朕疏忽了，君子不夺人之志。你既有此志向，朕理当支持。不过朕可以给你一个赏赐，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臣女谢陛下厚爱。只是今日得以面圣，已经是臣女莫大的福气。臣女没想要任何赏赐。“
    “朕说给，就一定给。你不必害怕，大胆说出口便是。”
    千叶不太能摸得清这位女帝的脾性，故而先转过头看了看上官婉儿，见她肯定地冲自己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说道：“那臣女只恳请陛下，只要臣女此次通过太医署入学考，准许臣女和其他男子一样留在太医署求学。“
    “你这话是何意？“
    千叶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太医署历来的规矩不收女子入学。臣女之前是托师父之福，才被破例允许参加此次入学考。但是今后求学怕仍会困难重重。因而臣女大胆恳请陛下，允许臣女能获得和其他生徒一般平等求学习医的权利。“
    “原来如此。“女帝听完摇摇头，“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规矩了。女子既然可以当皇帝，也可以入朝为官，竟然还不能当大夫？真是迂腐！”
    上官婉儿对千叶讨得的这个赏赐也十分欣赏，要的轻了显得小气，要的重了又不合规矩。如此破旧立新的要求，倒是合了女帝一贯的脾性，还能获得陛下的赞赏。看起来，千叶这孩子确实聪慧。
    “既是如此，你的要求朕准了。婉儿，替朕拟一份手谕给太医令，就说是朕的旨意，如若千叶顺利上榜，今后不得以任何理由阻碍她习医求学。”
    上官婉儿笑着点头：“微臣这就去办。“
    千叶听完大喜，急忙跪下叩谢：“臣女谢陛下恩典！”
    “起来吧。”女帝倒是越看她越觉得令人欣赏。“朕希望天下女子都能如你一般有这样的大丈夫之志。也让那些男人看看，即便身为女子也绝不比男儿差。上官千叶，你可要努力研习医术，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啊！“
    千叶此时满心又惊又喜，重重点头：“臣女必当不辜负陛下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