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楠岩风》第120章 初入太医署

    出门在外，为了方便，千叶褪去襦裙，换了一身男装打扮。
    本朝民风开放，女扮男装者也不少，这种从宫中传入民间的风气如今十分盛行。再加上千叶身材显瘦，容貌又未脱少女的稚气，扮上男装之后，乍看上去，倒真像个英气勃勃的少年郎。
    “师兄。”千叶拿着简单的随身行李去到医馆时，里头的人差点没认出她来。
    “千叶，你这打扮倒也好看。”师兄沈宁看见她的模样，目露欣赏。
    到了时辰，她和几名一同预备入太医署习医的师兄弟一道前去报到。
    太医署本是沿袭前朝制度所设立的百官医疗兼培养医官的机构，由太常寺负责统管。如今在太医署求学的生徒多达三百余人。内设医学和药学二部，而医部下又设医、针、按摩、咒禁等四科，以医科师生人数最多，共有医师二十人，医工百人，医生四十人，典药二人，另有医博士和医助教在内共有一百六十余人。
    千叶望着前头长长的队伍，不禁感叹如今学医的风气之盛。若是师父看到了，想必也是十分欣慰的。
    “师兄，你打算学哪一科？”几位师兄妹一边排着队，一边闲聊。
    “自然是医科。你呢？”
    “听说医科考试十分严格，我倒想专攻针科。千叶你呢？”
    千叶想也不想地答道：“我要学医科。”
    几位师兄弟对视一眼，沈宁师兄劝了她一句：“千叶，学医科不仅要常常接触各种奇形怪状的病体，先不说男女之别，单就那些脓疮溃疡、内脏鲜血，纵使大男人看多了也会恶心不适，你身为女子，还是和承安一起，改学针科，或者药学吧。”
    “是啊，千叶，沈宁师兄说得对。你还是跟我一起，以后就研习针科吧。”
    千叶抿着嘴不吭声，她既然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绝对不会因为这点困难而妥协。
    “你们以为这里是东市集买菜吗，想选哪一科随便挑？”排在他们前面的一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冷笑着转过身来。“真是笑话！”
    沈宁毕竟年长，并不因对方无礼的话而生气，略略施礼后开口问他：“在下东城医馆沈宁，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原来是孙大夫的徒弟。”那人这才正经的看了他们几眼。“在下陆沉。听说孙大夫前些日子归隐了，所以你们这些弟子才想来太医署习医？”
    沈宁替他们师兄弟几人开口说道：“陆兄说的没错，师父隐退故里前，特意叮嘱我们这些年轻弟子继续求学精进医术，所以我们师兄弟几人才一道来太医署修习。”
    “难怪方才说出那样的大话。”这陆沉瞧着也是个高傲的人，指着前后长长的队伍说道，“想必你们也知道，要进这太医署，都要进行严格的入学考，都说考试登用如国子监，每年也不过招手七八十名生徒。即便入学之后，每月、每季、年末还会有大大小小的考试，博士月一试，太医令丞季一试，太常寺年终总试，不合格者将被淘汰，在学九年五成者，将被退学。要想在这太医署待下去，出人头地，光靠嘴上功夫，那是没用的。”
    听他说了这一长串话，千叶他们只是淡笑不语。如果连这些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他们也不会来太医署求学了。
    “看样子你们是很有信心了？”陆沉见他们没什么反应，脸上有些挂不住。
    千叶抱拳笑道：“多谢陆兄提醒，只是我们几人如果连入学考都通不过，也就不配做师父的弟子了。”
    “千叶说的没错。我看陆兄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们……”陆沉咬咬牙，不愿再与他们多说，一挥袖朝队伍前面走去。
    他们看着他插到了队伍的前头，摇摇头笑笑：“别理他，继续说咱们自己的……”
    排了半天的队伍，终于轮到了千叶他们。
    门口官员逐一登记他们每个人的基本情况，除了姓名年龄以外，也会问到师从何人，习医几年，若有荐信此时便可交予他们。
    千叶拿着师父临走前特意为她写的荐信，心中有些忐忑，深深呼吸几下，以平复此时的心情。
    “轮到你了。名字？“
    “上官千叶。“千叶有礼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负责登记名册的官员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你就是上官千叶？”
    千叶虽然不解他为何这么问，仍旧点点头：“在下正是。”
    那名官员朝一边的医工使了一个颜色，那医工点点头，对千叶说道：“你，跟我进来。”
    “是。”千叶回头朝她的师兄们看了一眼，跟上那名医工往里走去。
    “哎，千叶这是要去哪儿？”一旁的师兄弟看见她被人带了进去，不由地担心起来。
    千叶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踏入了大门，一路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原来这里就是太医署！果然名不虚传。
    占地颇广的宅院处处可见各种正在晾晒的药草，鼻端所闻的都是浓浓的药香，千叶贪婪地吸了几口，跟着又看见医官带着一群生徒匆匆从她面前走过，统一穿着一身靛青色长衫。经过一扇大门敞开的屋子时，她看见十数名生徒围着一座铜人正在熟记穴位，还来不及细看，就被医工催促跟了上去。
    “到了。”医工将她带到了一间屋外，敲敲门提醒里头的人。“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里头传来回应：“让她进来吧。”
    医工将门推开，示意千叶独自进去。
    千叶先往里头张望了一眼，只能看到一名男子端坐于案前，低头专心写着什么，她深吸一口气抬步跨过门槛，进入屋内，先在那人面前跪下行礼。“上官千叶，拜见大人。
    “起来吧。“那人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威严，千叶慢慢站起身来，抬头望着那名男子。
    他瞧着约莫四十多岁，不过行医者通常保养有方，实际年龄怕已不止。面容严肃，蓄着一把断须，发色乌黑，瞧着十分智慧精干。
    “你就是上官千叶？师父临走前特意给我写了一封信，嘱托我日后对你多加关照。“那人终于停下笔抬起头来。
    千叶立刻反应过来，原来面前的人便是太医令刘神威刘大人：“恕千叶方才不识大人身份！千叶再次见过刘大人！“
    “不必这么多礼。“刘大人看了看她这身打扮。“你应当知道太医署素来不收女子，此番肯让你入学旁听已经是破例了。你应当感谢师父特意为你所做的这些安排，他为你真的是煞费苦心。”
    千叶躬身低着头说道：“千叶知道，千叶绝对不会忘记师父的大恩大德，也绝对不辜负师父的希望。”
    “你起来吧。”刘大人抬抬手。“只是，你入学旁听可以，但是太医署历来的规矩不可废。你这两年可以在太医令自由进出，同其他生徒一道学习《本草》、《甲乙》、《脉经》这些基础，但之后精修课程你无法研习。不过单单那些就已经足够你在外替家中女眷或亲属诊治寻常病痛了。”
    千叶终于听明白他的意思：“大人是说，千叶不能作为正式生徒入学？”
    “那是自然。”刘大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难不成你一个上官家的千金，真要在这里跟其他人一样，苦学七年？既然医术是你兴趣所在，太医署破例收了你，可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你在这里毕竟待不长久。”
    千叶抿了抿唇，坚定的开口：“刘大人，千叶立志要成为一名女医，无论如何，千叶必须成为太医署的真正生徒。”
    “你要当女医？”刘大人这才正眼看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