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楠岩风》第99章 受罚

    “荣姨。”上官千叶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院落，看见荣姨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桌边，开口唤了她一声。
    “千叶！”荣姨看见她平安回来，又惊又喜，跟着便注意到她一身狼狈不堪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说来话长。”一夜未归的千叶此刻只想洗个澡，饱餐一顿，再好好睡上一觉。
    到底是从小看她长大的，荣姨明了她此刻的心情，先去张罗着替她安排沐浴。
    脱去这一身脏兮兮的衣裙，千叶将整个身子缓缓浸入热水之中，舒服地逸出一声低吟。
    “你瞧瞧你，也不知上哪儿撒野，弄得这么脏，哪里像上官家的小姐。”荣姨将她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打散，涂上皂角打出一些泡沫来，再细细用水冲洗干净。
    千叶任由她摆弄，泡在热水之中享受一番，眼也不睁地回道：“荣姨，你又不是不知我在府里的地位。明面上虽说是上官家的五小姐，一年到头却也见不了几回父亲。就说我这回失踪吧，府里怕是没费什么心思出去寻人。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荣姨默默不语。这丫头就是生得太过聪明，小小年纪什么事都看得太过通透，偏偏这才最让人心疼。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千叶却倔强地连哭一声叫一声都不肯，也难怪不得大人欢心。
    “先不说那些。你这丫头昨晚到底去哪儿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你可知荣姨担心的整宿没睡。”
    千叶不想对她说出实情，免得吓坏了她，说不定还会被人编派个看护不周的罪名，到时候又让荣姨替她受苦。
    她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借口，于是闭着眼睛说道：“昨儿个和师兄他们一起出城去采药，没想到在山上滑了一跤，误了回城的时辰，于是在城外破庙对付睡了一晚，天亮了才回了城。我先去见了师父说明了缘由，之后才回的家，因而耽搁了。”
    “原来是这样。你回来了也不先派人通个信，我这一整天就光替你担惊受怕。我看这两天你也别出门了，老爷已经知道了你的事，少不得要罚你禁足。”荣姨嗔怪地打了她一下脑瓜。
    千叶这才紧张地睁眼：“你告诉我爹了？他怎么说？“
    “你失踪这么大的事，我自然是要派人去通知大人的。只是大人这两天公事繁忙，所以派了府里的下人在城中找寻你的下落。你可知堂堂上官家小姐失踪，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看以后谁还敢上门来向你提亲。“荣姨半吓唬地说了她一通。
    阿爹果然一点也不担心，差一点她又自作多情了。千叶冷不丁将头整个浸入水中，掩饰脸上的失望。
    “快出来，也不怕呛着。“荣姨忙将人从水里拎出来。
    千叶吐了几口洗澡水，咳嗽了几声：“荣姨，我饿了，可有替我准备吃的？“
    “早就吩咐下人去准备了。都是你爱吃的。这水已经有些凉了，赶紧出来换上衣服，免得着凉。“荣姨催促她起身。
    千叶这种时候一向听话，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顿觉神清气爽。
    小厅里已经摆了一小桌饭菜，千叶瞧着只觉得越发饿得厉害，也顾不得形象，扑上去就狼吞虎咽地开吃。
    “慢点儿，没人跟你抢。“荣姨无奈地看着她。“虽说夫人期望你能够活得自由随心，可你也不能太过随意，连个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
    “我饿嘛。“千叶塞了慢慢一口的乳饼，口齿有些不清。
    吃到一半，外头有名婢女在敲门：“五小姐可在？“
    荣姨过去打开门，见是前厅伺候的丫头，便开口问：“五小姐正在吃东西，有什么事？“
    婢女低着头回答：“大人已经回府了。听闻小姐回府，特意让奴婢去请小姐到前厅问话。“
    “铁定没什么好事。“千叶此刻也站了起来。“你先回去告诉我爹，说我梳好头便出来。”
    “是。”婢女先退了下去，荣姨此刻有些忧心。
    “大人这时候传你过去，必定是为了你昨夜失踪之事。千叶，你可得小心答话。”
    “我记得。每回我爹召见，荣姨你都得这么嘱咐我一回，我哪一回没有听你话。先替我梳头吧，要是这副模样被大娘看见，少不得又是一顿训责。”肚子填饱了八成，精神便养好了一半，千叶坐到铜镜前等着荣姨替她梳妆。
    镜中照出一张灵秀动人的面孔，据荣姨说她的眉眼与她的娘亲极其神似，只可惜阿娘过世时她尚年幼，如今已经记不清她的长相了。
    荣姨一双巧手很快替她挽了个端庄的发髻，再替她簪好花钿。千叶一向不喜欢涂脂抹粉，荣姨只替她描了描眉，便算打扮好了。
    “荣姨，我这就去了。”千叶一副上刑场的悲壮神情，逗得荣姨哭笑不得。
    “你这是去见你爹，做什么这副模样。记得，要顺着大人，千万不可顶撞。多认错，多道歉，万不可惹大人生气。”
    “我都记着，荣姨。”千叶摆出了上官府小姐的气派，一身通体的端庄贵气，神色内敛，徐徐走出房门。
    荣姨叹了口气，这些年来，千叶在府里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也只能忍着。旁人都羡慕上官家小姐出身显贵，却不知生于官家的种种身不由己。
    “你给我跪下。”上官庭见了她，一脸怒容，二话不说责令她下跪。
    千叶也没多做狡辩，听话地朝着他跪下。
    “听荣姨说你彻夜未归，堂堂上官家的小姐，不在府里好好待着，整日里跑出去，就知道惹麻烦！说，昨夜到底去哪儿了？”上官庭厉声责问。
    千叶低着头平声回答：“爹，女儿知错了。女儿被师父派去城外采药，误了回城的时辰，不得已在城外过了一夜，今早等城门开了才回的府。”
    “哼，你还在跟那个大夫学医？你是个女儿家，成日里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上官庭听完越发生气。
    “师父乃是皇上都拜服称赞的一代名医，女儿能跟着他学习，是此生修来的福分。更何况如今民风开放，像姑姑这样的女儿家都可以入朝为官，女儿为何不可以出去行医救人？”
    “你还狡辩！”上官庭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真是越大心越野，我看不狠狠教训你一顿，你是永远也长不了记性！来人！”
    “大人。”管家走上前来。“您有何吩咐？”
    “将五小姐带去祖宗祠堂，罚她跪上一整天，禁足十日。让人好生看管着，不得有失。”上官庭说完便站起身，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上官千叶，径自拂袖而去。
    “是。”管家低低应了一声，等到上官庭走远了，这才走到她跟前将人扶起来。“五小姐，你这是何必呢？好端端又惹的老爷生气。”
    上官千叶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朱管家，你也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都讨不了爹爹喜欢。还不如省省心，学好医术，在外面多救一些病人。“
    “你这孩子，就是脾气犟，这点倒是跟老爷年轻时一模一样。”朱管家叹了口气，叫来两个丫鬟。“把小姐带去祠堂，老爷罚五小姐在那儿跪上一天，你们俩就在边上伺候着。”
    千叶刚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件事来，转过身叫住朱管家。“朱管家，这是我跟师父要来的两贴药膏，专治腰酸腿疼，你先拿回去试试。”
    朱管家感激地接过来：“多谢五小姐。”
    “小事而已。要是管用的话，我下次再多拿一些回来。还有，荣姨那边也请派个人去知会一声，免得她担心。”千叶交代完，这才放心离去。
    朱管家看着她挺得直直的背，昂得高高的头颅，那一身倔强的傲骨，就像院子里绽放的凌霄花，永远不会轻易低头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