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城立小遇秦岚晓陆之泽》第54章 庄周晓梦不知梦

    现在，青城终于知道了父母离婚的原因。
    悲凉月色下，之泽略微苦笑地讲着自己父母之事时，他曾是非常同情他，对于之泽的境遇来得并不强烈，可能是已经麻木了吧。
    也已经是无所谓了吧。
    齐母原是青镇里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有着最开朗的性子和最火爆的脾气，青城却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母亲有如何的不好，虽比不上之泽的母亲温柔，却对他也无微不至，将自己视作珍宝。
    只是一场事故改变了许多。
    那时的青城也只知道父母去了医院，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去医院。据母亲后来说，当年生下他的时候，因为家里赤贫，休息未足一个月便就下地干农活，经血没有得到补足，加之那时农活繁重，日日暴晒在炎炎烈日下，某一天的早晨母亲发现自己的牙刷上沾满了血，连刷牙的杯子里也都是血，起先未曾有所在意，只一味的将弱身子骨消磨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中，终于有一天病倒在田地里。
    刹那间的精神已经去了一大半，母亲脸色发白，身子也愈发虚胖，头发几乎全掉光了，医生断定为红斑狼疮，需要住院做手术，苦于当时没有足额的钱，便也就只是做了一个微型手术之后折返回了家，以及终生要吃的药。
    医生说，如果不做根本手术那就要吃一辈子的药。
    父亲愁眉不展，母亲忧愁满面，那个时候洋溢在家里的全是浓厚血腥的药味。正因为如此，母亲更是不能下田种地，而在医院里当起了护士，恰好医院离家不很远，有了公交车，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返程。
    父亲为了补贴家用，自是更加用心，便也就一年才回一次。于是，夫妻之间微妙的矛盾便开始萌生。
    可能是那些关于母亲失贞的流言，也可能是父亲的心力交瘁，两地分隔，两心有异。开始了小小的争吵，背着青城。只是也有一次，父亲在去看望母亲的时候，却意外地看到了母亲衣衫不整地和另外一个男人正在小声呻吟，从房间的门缝里，父亲体会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又是一个极其传统不愿意家丑外扬的人，于是便每日憎恶相对，在家闹翻了天，随后终于忍受不了，以一纸离婚协议书终结了两个人的怨恨。
    在日复一日的疲惫之下，父亲缓缓地说明了原因，他因为整日酗酒而眼袋异常肿大，双目无神，神情憔悴，整张脸老得不成样子。
    青城听到墙上的钟响了，如此死寂，他忽然感到迷惑，陷入了一种幻灭感。父亲对他起誓，说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从此与他相依为命，好好过着下半生的岁月。青城抱住苍老的父亲，说，爸，不要再伤心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父亲的眼泪大颗地滴在地板上，落在他的心里，他极力忍住眼中的泪水，想着自己也一定要担起这个家的责任。
    只不过，母亲实在让他伤心，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善良的母亲，对自己极好的母亲竟然以如此龌龊的理由离开了自己，最开始他以为父亲脾气暴躁，像是一头怪兽，而母亲才是最最疼爱自己的，却也不曾意料到母亲的如此……他的怜悯变成了憎恶，庞大的憎恶让他的心膨胀起来，原先母亲美好的笑脸此刻变成了一滩血污，变成了最恶心的魑魅魍魉，而逐渐地，心里又泄气了，愤怒慢慢地去了一大半，竟然有点牵念，最终在脑海里舍去了那张脸。永远不再想起。舍掉与她有关的一切，无论是东西还是记忆。
    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真是属于小情侣的日子。学校特地放假三天，真是欢喜了每个人。立小遇走在街上，戴着青城给她买的红色暖和的手套和帽子，心中十分高兴。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喜庆，路上的标志都换上喜庆的大红色，商店门口有巨大的圣诞树，挂着闪亮亮的星星。如果此时从天空往下看时，发现这的确是一个人间乐园。
    这美好的夜色，出双入对的情侣欢笑着脸庞彼此温暖，小遇的步伐停了下来，眼里湿湿的。她想，如果，此时青城在就好了，就那么温暖地抱着自己，和自己一边说话，一边牵着自己的手。
    要不这次我去他的学校去看他，给他一个惊喜！想起以往总是青城来看她，自己去他的学校太少，还要买个小礼物给他。刚好前方有一个无光琉璃的精品店，她欢快地走了进去，店里人不算太多，她边看边想着如果是他见到了自己，该是怎样的惊喜呢！
    想完这些，浅浅的酒窝时不时地浮现在脸上。
    “街上的人真多啊。”岚晓看着红色汪洋一般的人群，大都是学生模样的人，感概地说道。她左边是青城，右边是之泽。本来以为学校不放假的，可没想到竟然放了三天，于是之泽就将岚晓和青城一并约了出来，说要好好逛逛。青城本没有什么事，于是也就答应了。
    “那可不是，你看都是成双入对的。”青城左右看看，说着。
    “干脆叫情人节呗。”之泽加了一句。
    三人应声笑道，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而笑。个人心中的缘由大不一样。岚晓望着他们两个，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能相逢，还能如此欢快地走在一起。
    青城的心中另有他事，他不敢仔细地望着岚晓，怕旧事翻涌，心头的愁绪再次掀起。之泽倒像是个没事人，他在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就会对人为什么这么多啊，这个店真好看啊这类的话题做出一番一番的评论，像是一个极力调动听讲者的说书人。
    只是难免疲累。
    随后他们走累了，就走进了一个安静的咖啡店，要了三杯热的美式咖啡。客人不多，算是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现在已经十一点钟了。
    青城若有所思地抿了几口咖啡，心不在焉的样子。忽而之泽站起来，“我先去上个厕所，你们先坐吧。”
    之泽走后，岚晓问青城：“对了，圣诞节就在明天，你打算怎么过呢？”岚晓的眼眸温柔如水，这次，青城认真地望了她一眼，心里疼痛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她一句，“那你呢？”
    岚晓呵呵笑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你能送我一个圣诞节吗，算作陪我？”
    岚晓的面庞发红，想必这是她极难说出口的吧。从小青城就了解岚晓一直是一个很自尊的人，从来不会有任何的可怜模样，想着今日如这般的态度恳求自己，不免心中十分悲痛。岚晓何曾有过这样的模样，他悲哀地想到。
    “嗯，我有时间。”青城放下咖啡。岚晓欢喜了起来，“谢谢你。”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之泽走过来坐了下来，不解地问道。
    “明天圣诞我和青城一起过，你呢，之泽，怎么过？”岚晓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单纯地看着之泽。
    “我啊，当然是单过啊。”之泽吞了一大口苦涩的咖啡，将自己失望的面容隐藏在咖啡中。他看着高兴的岚晓，心中反而更加难过。想着，岚晓，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