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千诺》第108章 歌声

    H市，东南分局，前敌部长办公室。
    “王小柱，我听说你昨晚和内务部的卫生员起了冲突，是怎么回事？”乔菲怒气冲冲地走进大门，双手按在桌子上，盯着王小柱说道。
    王小柱脸色黯然地坐在椅子上，喃喃地说道：“没什么，我怀疑她是异界人的奸细，事情都解决了，是一场误会。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已经更换了看守的交接班时间。”
    “误会？你知道内务部是我管的吗？你弄出这么大动静，我在程德全那面子往哪放？”乔菲激动得满脸通红，大声说道。
    王小柱抬起头，盯着乔菲的眼睛，慢慢地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证刘东的事不出意外。”
    乔菲看着王小柱，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急得跺了跺脚，转身冲出了办公室。
    王小柱闷闷不乐地坐在办公桌前，又想起了昨晚缇儿最后那句势不两立的话，终于按奈不住心中的烦闷，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墙壁上。
    几日后，H市鸭子山半山腰的一间木屋里。
    千诺慢慢地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木门前，轻轻推开木门，小心地走出门外；看着屋外阳光明媚的菜园子，白兔正在窝里吃着菜叶子，竹秋蹲在一个木桩旁，正在用小刀削着什么。
    “竹秋，你在做什么呢？”千诺好奇地问道。
    竹秋抬起头来，看到千诺站在木门前，靠在墙上看着自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说道：“千诺，你能够自己出门了，太好了，你的身体已经恢复了。”
    说完，竹秋站起身来，走到千诺面前，将手中的东西递到千诺眼前，笑着说道：“你的身体差不多好了，我在这也待不了多久了，所以想着赶快给你做个木头娃娃，也好给你留个纪念。”
    千诺接过竹秋递过来的木头娃娃，只见这娃娃长头发大眼睛，表情冷冷的，竟和自己有些神似。“你这刻的是谁啊？”千诺诧异地问道。
    “是你啊，像不像？还没刻完，你看下面还要给衣服加上些花纹，到时候就更美了。”竹秋指着娃娃说道。
    千诺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将娃娃递回竹秋手里，一言不发地慢慢走到兔子旁边，轻轻蹲了下来伸出手，兔子看到千诺，蹦过来用鼻子轻轻地在千诺的手上蹭着。千诺轻轻地抚摸着小白兔，微笑着说道：“竹秋，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
    竹秋笑了起来，走到木桩前继续削着木头娃娃，低声说道：“在这里的每天我都很快乐，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说完，竹秋抬起头，正好与千诺四目相对，两人眼神相接，又连忙各自低下头去。
    “我……我收拾下东西，明天早上差不多我就该走了……”竹秋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道。
    看着竹秋站起身收拾起铺在屋外的草席，千诺站起身，轻轻说道：“如果你要走，至少得明天中午吃完我做的菜再走啊。”
    竹秋愣了一下，笑着点了点头。一边收拾东西，竹秋一边说着：“千诺，竹筐放在墙角，里面还有些野菜，够吃一阵；还有水缸里的水已经打满了，你一个人的话足够喝一个星期了；对了，还有兔子，它吃的菜我都放在右边墙角了。出了这木屋沿着小溪走一会就能看到一条小路，沿着这条小路就能下山了；不过，组织应该还在到处找你，你现在还不能下山。”
    “那你下山后，是回组织去吗？”千诺轻声问道。
    竹秋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那天我从东南分局抢了一辆车冲出关卡去找你，从那时起，我也是背叛组织的人了，我也不知道我该去哪，走一步算一步吧。”
    千诺愣住了，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
    深夜，夜空中星光闪烁，竹秋躺在屋外的草席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静静地仰望着星空。
    千诺睡在床上，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千诺叹了口气，对着门外轻声说道：“竹秋，你睡了吗？”
    “没有呢，千诺，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我睡不着，那晚上你唱的那只歌，能再唱给我听听吗？”
    竹秋慢慢坐起身来，靠在墙上，望着夜空中闪烁的群星，轻声唱了起来：
    为你唱那一首歌
    重复最熟悉的段落
    就当明天不在
    没有永远的年轻
    没有唱不完的歌
    当所有人都离去
    我也将要离去
    这生命正值春光
    别装作刀枪不入的模样
    别错过年轻的疯狂
    时光很匆忙
    别错过日落和夕阳
    不论在哪里呀
    来不及认真地年轻过
    就认真地老去
    听着那动人而忧伤的旋律，千诺的眼里已满是泪水。
    “竹秋……”
    “我在，千诺。”听到千诺的声音似乎很犹豫，竹秋大声应道，听千诺半天没有说话，笑了笑，继续唱了起来。
    “如果你无处可去……要不……要不你就留下吧，好吗？”千诺突然轻声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门外的歌声戛然而止，千诺眼中含着泪水，默默地看着木门，心中竟然忐忑起来。
    过了一会，门外传来竹秋宏亮的声音，“让我留下也行，那明天中午那顿饭得我来做，这个条件你答应吗？”
    “嗯。”千诺顾不得脸上的泪水，笑了起来，轻声答应道。
    “你早些睡吧，我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去山里找些好吃的，中午让你尝尝我的拿手菜。”
    “好啊，原来你还有拿手菜藏着呢！”千诺笑着说道。
    竹秋不再说话，门外又响起了动听的歌声。千诺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仿佛一下轻松起来，困意袭来，千诺慢慢闭上了双眼。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千诺轻轻打开木门，只见门外草席上空空的，知道竹秋早就出去找食物了。千诺看着小白兔从窝里跳出来，笑了笑，从右边墙角拿起两根菜叶，放到了小白兔面前。拿起门后的扫帚，千诺仔细地打扫着屋子，将木桌擦拭干净，然后拿出两个茶杯，倒满了茶，看着屋外草丛里的鲜花，千诺想了想，走出门外，摘了两朵花，洗净后轻轻地放进茶杯里，茶水浸泡着花朵，顿时散发出一阵淡淡的花香。千诺静静地坐在桌旁，看着茶杯里的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鸭子山的小路上。
    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一条大路，竹秋这才发现，为了寻找更多的野味，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了这么远。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见时间不早了，竹秋看了看背篓里的食材已经差不多够了，准备回头往回走。
    “喂！等一下！”突然身后有人喊道。
    竹秋转过身看去，只见大路那边几名身穿青色制服的男子正气喘吁吁地向自己走过来。
    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竹秋低下头，用手按了按头上的竹笠。
    “打扰，我们想打听一下，前面的分岔路口，哪边可以通往鸭子山的主峰。”一名穿着制服的男子大声问道。
    竹秋戴着竹笠低着头，压低声音说道：“左边那条路可以到主峰。”
    “谢谢了！”男子对竹秋说道，转身对身后一名高个男子说道：“队长，我们往左边走吧。”
    竹秋点了点头，转身就想走。
    “等一下。”高个男子沉声说道，走到竹秋面前，俯视着竹秋的斗笠，笑着说道：“山下这么大的祸事，别的山民都逃了，你怎么不逃？”
    竹秋低着头，沉声说道：“家中有老人，行动不便，所以就留下了。”
    “哦，那真是难为你了。”高个男子笑道，从身上掏出几张钞票，递了过去，“给老人家买点东西。”
    竹秋低头站立着，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不用了，家里人还在等我回去，告辞。”说完，竹秋转身就走。
    高个男子朝身后众人使了个眼色，几名男子立刻冲上前去，拦住了竹秋的去路。
    “恐怕等着你回家的，不是什么老人，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吧？”高个男子看着竹秋慢慢转过身抬头看着自己，若无其事地说道，“我说的对不对？竹秋组长。”
    竹秋看着这面前的这名高个男子，竟然是东北分局的曾云鹏，竹秋冷冷地说道：“曾组长，好久没见了。”
    “可不是吗，想当年你在东北分局当第一组的组长时多威风，说起东北分局最厉害的都知道是你竹秋，要不是你去了西北分局，第一组组长的位置哪轮得到我曾云鹏。你说你现在怎么就混成这个鬼样子了？”曾云鹏冷笑道。
    竹秋笑了笑，看了看四周，沉声说道：“我们都是曾经在东北分局出生入死的战友，这次能不能放我竹秋一马。”
    “没问题，我这人最讲义气了，当着这么多兄弟面我曾云鹏答应你，只要你带我找到千诺，我就放你一马，如何？”曾云鹏大声说道。
    竹秋笑了笑，低声说道：“那就多谢曾兄了，来日竹秋必当厚报。”说完，竹秋默默地转过身，指着背后的树林，说道：“往这边走。”
    曾云鹏一行人跟着竹秋走进树林，慢慢地向深山里走去。走了一会，只见草丛越来越深，密林里几乎举步维艰。曾云鹏皱起眉头，对身前的竹秋说道：“竹秋，你可别耍花样。”
    “没错，就是前面，马上就到了。”竹秋若无其事地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曾云鹏皱着眉头跟着竹秋继续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只见密林中雾气渐重，抬头竟是连太阳都看不见了。“停下！停下！他妈的，竹秋，你敢骗老子，这根本就不是你来时的路。”曾云鹏看着四周野草丛生，除了自己一行人的脚印，哪还有人走过的痕迹，顿时朝着竹秋怒喊道。
    竹秋一声不吭猛地甩掉背上的背篓，手上拿着一把柴刀，转身就朝曾云鹏冲来。曾云鹏大惊，连连后退。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竹秋身子一震，捂着腹部，慢慢退后几步，靠在树杆上，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鲜血从手指间渗出，染红了草地。
    “他妈的谁开的枪？谁他妈让你开的枪？”曾云鹏转过身，朝身后拿着枪的手下怒吼道。
    曾云鹏从腰间掏出短刀，转过身狞笑着对竹秋说道：“竹秋，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老老实实告诉我们那小婊子在哪，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不然……我就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竹秋满嘴是血，坐在地上，冷笑着看着曾云鹏，一言不发。
    “好，我看你能挺多久！把他绑在树上！”曾云鹏喘着粗气，恶狠狠地喊道。
    鸭子山半山腰的一间木屋里。
    千诺正坐在桌旁，慢慢地喝着茶，突然，从远方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哐啷！”茶杯摔在了地上，满地都是茶杯的碎片和支离破碎的花瓣。
    “竹秋！”千诺颤抖着站起身，瞪大了眼睛，望着门外的大山，大声喊道。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跑了多远，这绵绵不绝的大山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太阳慢慢地下山了，树林里渐渐阴冷起来，靠着所剩不多的阳光勉强还能看清四周，千诺靠在大树上剧烈的喘息着，手上脸上都是泥土，腿上被荆棘挂得鲜血淋漓，鞋子早就不知道在哪丢了；突然，左前方传来野兽的惨叫声，千诺咬紧牙，用手撑着树杆站直身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树林越来越黑了，前方野兽的叫声越来越近，千诺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
    “……竹秋？”千诺看着前方的一幕，颤抖着轻轻喊道。
    只见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绑在树上，早已看不清面容，那人身上的肉被削成一条条的挂着，露出了一段段的白骨，地上一大片鲜血和碎肉，两头瘦弱的土狼正在疯狂争夺着撕咬那人的大腿，发出了呜呜呜的可怕叫声。
    突然，千诺看到了不远处地上的竹筐和散落在旁边的野菜……仿佛疯了一样，千诺凄惨地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向两条土狼冲去……
    夜深了。满天的繁星闪烁着。
    千诺浑身是血的走进木屋，将血肉模糊的竹秋轻轻放在床上，盖上了被子。千诺转身从桌上端起另一杯花茶，走到床前，慢慢地洒在了地上，茶杯里的花朵，随着茶水倾流而下。
    慢慢走出屋子，千诺走到兔子窝前，将兔子抱出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将兔子放到了园子外的草丛里。
    将园子里的木柴堆在门口，千诺最后看了屋子一眼，将手里的火把扔向了木柴堆。大火熊熊燃起，映红了夜空。
    千诺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木屋被大火慢慢吞噬。
    哽咽着，忧伤的歌声慢慢唱起，在火光中飘荡……
    为你唱那一首歌
    重复最熟悉的段落
    就当明天不在
    没有永远的年轻
    没有唱不完的歌
    当所有人都离去
    我也将要离去
    这生命正值春光
    别装作刀枪不入的模样
    别错过年轻的疯狂
    时光很匆忙
    别错过日落和夕阳
    不论在哪里呀
    来不及认真地年轻过
    就认真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