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先生,一箭大红,不偏不倚,是满靶!”
远处传来念官的声音,那念官正是李御的人,多年来他跟在李御身边,念的最多的就是这一句话。
只不过往昔他念的是李御的靶,而今天念的却是白舒的靶。
不用那念官念靶,所有人的视线已经穿过的晚风,落在了白舒的箭靶之上。
这一箭就像是念官念的一样,不偏不倚的正中了靶心,这一箭射的急又快,箭尾之上的羽毛还在微微的震颤,仿佛是在诉说着这一箭的不平凡。
从第一次持弓,到正中靶心,这已经不仅仅是不平凡了,这足可以称之为传奇。
每个时代都有属于每个时代的传奇,或是激情澎湃,或是壮怀悲烈。而今是白舒的当打之年,整个世间都是白舒的传奇。
一阵死寂之后,适前讲述野魅子往事的那人,像见了鬼一样的高高跳了起来,用尖锐的声音质喊道:“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胜过李御,这不可能。”
紧张之下,出乎意料之下,他口中文辞果不其然的匮乏,可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解释。
他对着白舒,极其不理智的质问道:“你一定是精通于射术,苦修多年,然后今天特意设计了这样一个圈套,故意让李御失误,让自己名扬天下。”
他面目狰狞道:“狼子野心,人尽皆知,你还李御将军清白,这一场比试做不得数…”
“够了!”李御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打断了那人对白舒的质疑和诋毁。
李御轻声说道:“大人为李御说话,李御这里记下了,可…可白舒胜我,已成定局。”
李御深深叹气道:“倘若我于射术之中,真的登峰造极,又岂会因为帝姬一句话,而受到影响。”
李御回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次红靶,遗憾的道:“如若不是李御于射术之中专注还有所欠缺,现在我和白舒,应该要比试射月门中的小纸枯叶蝶了。”
李御说罢艳羡的望着白舒,白舒在箭道所展现出来的天赋,足可以令李御咂舌了。
明明前一刻还在和众人谈笑自若,下一秒弯弓而射,竟连靶也不瞄,就行云流水般的完成了一次完美的射击。
这样的一箭是李御最巅峰的那个状态才能做到的事情,这由不得李御不羡慕。
满殿文武,虽然大失所望,却也再没有人为李御说话,他们只是短时间内,还不能接受军中射神落败的这个事实。
因此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呆滞,除了罗诗兰。
罗诗兰在和白访云相处的过程中,早已经习惯了自己身前站着一个如天神下凡一般,无所不能的男人。
曾经的白舒就有白访云的影子,而今,白舒的身影却要和白访云重合了起来,一样的超凡脱俗,一样的光芒万丈。
看着白舒意气风发的模样,谁又能想象得到,白舒是一个刚刚才修为尽失的道法天才呢。
华帝带头开始为白舒鼓掌,帝姬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柔嘉从复堂口中得知了战局,此刻也一脸骄傲的笑着。
一切仿佛已经尘埃落定,不再需要争辩。
白舒却忽然开口说道:“你说我苦练箭术多年?”
白舒自嘲的笑了笑道:“我入太虚观,满打满算,才不到两个年头。”
白舒笑意更盛:“可我在符道之中,已经不见敌手,这也是我苦练多年的结果么?”
白舒却有苦练,但绝对当不得多年二字,这一点在场的太虚观弟子都心知肚明。
可弓箭,今天是白舒第一次摸,所以此时此刻白舒的表现,就连他的同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舒将手中的弓轻轻放在桌子上面,缓缓走上前一步,低声道:“我今年也不过才一十八岁,你觉得我白舒符剑双修,还有什么多年给我苦心经营么?”
白舒冷哼道:“收起你们的阴谋论和不可置信吧,世上从来都不会缺乏惊才绝艳之辈,就大大方方的承认我天资极高,难道不可以么?”
这句话说的似乎是太狂,就连华帝听了都是心中一震,倒抽了一口凉气。
白舒语气愈发的平静,这让人觉得他不是显摆,都是叙述。
他继续说道:“我既然说比李御最擅长的,那就意味着,我有绝对的自信,在任何方面,不输给任何人。”
这句话在比试之前说出来,全像是笑话,可此时此刻出口,却有些让人无法辩驳了。
就在所有人为白舒猖狂的言行而感到震惊的时候,白舒低低的,如同薄冰一般的声线又再次响了起来。
“除了叶桃凌的剑我比不过她,其他事情我白舒不可能输的!”
这句话如同火星落进木柴之中,又随着呼啸的山风,瞬间将火势熊熊的燎燃了起来。
叶桃凌的名字,叶桃凌的剑,将永远留在每一个人心中,至少白舒是这样想的。
包括符道,在亲手创造出一道仙字符之后,就连太虚观千年来最伟大的神符师,都不在白舒眼中了。
可天不服地不服的白舒,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垂眸说着,他亲自承认了,自己的剑永远比不上叶桃凌。
也不知道东洛那一边,叶桃凌天启了没有,如故涯上的海风,有没有带着叶桃凌身上的桃花香气。
白舒又开始回味那一晚小舟之上,叶桃凌给予自己的那个拥抱了。
真要说起来的话,叶桃凌是白舒的偶像。
不是朋友也不是爱人,更不是说来可笑的知己。世间很难有一个人,能在气质和言行之上让白舒彻底的折服。
白舒对叶桃凌可不仅仅是欣赏,有怜惜,有喜欢,更有崇拜。
白舒多愁善感,白舒他优柔寡断,能影响白舒的事物和想法实在是太多了。
白舒向来就不是一个纯粹的人,所以白舒很崇拜叶桃凌的心无旁骛,他恨不得自己也像叶桃凌一样敢打敢杀,敢爱敢恨。
还人情就去还,喜欢就跟在身边,需要拥抱了,也能亲口说出来,要你抱一抱我,甚至连离开都那么潇洒。
叶桃凌甚至可以,说去死就去死。
而且叶桃凌永远不会输,她不需要符篆的帮助。
叶桃凌她只穿红色,只用长剑。
这些白舒都做不到,所以白舒崇拜叶桃凌,他视叶桃凌如己出,如挚友,更是偶像。
所以在华清殿中,白舒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万分的舒爽,他不仅崇拜叶桃凌,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十年一剑苦,不见沙海,不葬崖棺!
白舒非常期待天启之后的叶桃凌是一个什么模样,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华清殿中,所有人都无话可说,唯独罗诗兰在听了白舒这句话之后,缓缓开口说道:“没想到叶子对师弟而言,有如此大的魅力。”
罗诗兰是能在白舒眸中看出些东西的,所以罗诗兰知道,白舒这一番话,不仅仅是和剑有关。
白舒笑着点头,有时候白舒甚至会有一种错觉,除了叶桃凌之外,世间就都是凡夫俗子。
可同时白舒也知道,叶桃凌脱掉那身仙气,也不过是一个肩上有疤,胃中有伤,心里有悔的可怜女子。
只不过可悲的是,白舒医好了叶桃凌的肩,治好了叶桃凌的胃,却永远没有办法,消除掉叶桃凌心中的悔。
有时候深夜白舒在梦境之中,都会梦到叶桃凌故乡之中,洪水滔天的场景。
白舒也会梦到,凌问儿去世的那一晚,小村子里的微雨,甚至是冬儿手里捧着的,饭菜热腾腾的香气。
包括白舒经历过的每一个雪夜,在家中,在山洞,在观里。
他都记得。
白舒是一个活在往事之中的人,就和叶桃凌一样。也正因为如此,白舒是如此的体恤叶桃凌。
因为白舒知道活在往事之中,是什么样的滋味。
那个冬天白舒本不应该靠近除董色之外的任何女子,可他还是没能抗拒的了叶桃凌的魅力。
两个人活的一样的辛苦,一样的煎熬,可人和人之间总归是有些不同之处。
所以白舒向往着尘埃落定之后,和董色天长地久的厮守。而叶桃凌想的则是一剑摧城之后,就安葬在崖棺之中。
厮守和听海浪,你根本分辨不出哪一个更加浪漫,却明明白白的知道,哪个是喜,哪个是悲。
心中有希望的人永远是幸福的,尽管不是最幸福的,但一定是幸福的。
此时此刻白舒并不清楚,叶桃凌也对自己有过期望。自己对于叶桃凌而言,就是打破黑暗拥抱黎明的,那一点令人神驰目眩的光。
叶桃凌和白舒的故事没有因为两人的分离而就此结束,反而是在各自的空间之中窖藏了起来。你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南山和东海之间两道本不应有关联的线,又会彼此触碰,紧密的缠绕起来。
这些或许就是人们常说的联系,或换言之,这就是缘分。缘分从两个人一生下来就已经存在了,注定相遇并且纠缠,不是谁说斩,就能斩的断的。
曾经白舒也弄不出清楚自己对叶桃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而现在这一点总算是清晰了起来。
至少白舒这样一个极度自我的人,也开始崇拜起了除自己之外的人来了。
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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