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释庭从夜色之中现身,霜白的华服在风中被吹得飒飒作响,他望着陆锦烟和禹洛玉离开的方向,面色中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复杂。
今日的事,他心知危险有多大,若非意外,他断然是不会容许今夜就让陆锦烟离开回到丞相府那个狼子野心的卧地……
想到这,他就忍不住面色微微一暗。
他会让禹洛玉将她送回家,并非顺便,也并非什么其他的原因,怕的,也不过是陆锦烟会因自己而被连累。
他是禹释庭,冷酷无情的禹释庭,对待任何人都可以下手利用而做到毫不心软,但对于陆锦烟,他不能,也绝不会。
胜负成败,若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不可能拿陆锦烟的生命作为赌注这样,因为如此,一旦他失败了,至少陆锦烟没有牵扯其中,他相信,以她的聪明手段若是想要活下来,也是一定能够活下来的。
只是可惜了,自己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禹释庭冰冷绝尘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嗜血的神色,随即又微微释然,有浅浅的笑意在他的脸上绽开。
是了,只要过了今日……过了今日,他禹释庭决然不会再离开他的傻姑娘半步,胜负成败,也不过今日而已。
他用力的捏了捏手中的信物,眸中露出几分坚定来。
一阵风过。
黑衣男子从昏沉的夜色之中走出来,他看着面前的男人,顿了一下,然后恭恭敬敬的跪在禹释庭面前,说道,“王爷。”
“幻影。”
禹释庭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就好像是一双恶魔的翅膀,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辉。
“事情都办好了吗?”
禹释庭问道,声音清冷的毫无波澜。
“都已经办好了。”
那个被称作“幻影”的男子深深地将头伏了下去,说道,“天明之前,所有皇子的府邸都已经被暗卫控制,没有王爷的允许,一个人也不可能踏进府内。”
“嗯,做得好。”
禹释庭点了点头,他将手中的信物递给幻影,说道,“把这个拿下去,集结人马,明日将皇宫围起来,传旨下去,皇上病重,拒绝接看一切人物。”
“是。”
幻影接过那枚信物,上面刻着一条九尾狐模样的动物,雪白的质地,触手升温的手感,金色的穗子在夜色下愈发显得闪闪发光。
他的眸光闪了闪,眼里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惊讶,九尾狐,这是燕赤国的的圣兽,也是燕赤国皇室的专用之物。
那就说明,他手中此刻拿的这枚信物,是出自燕赤国的某位皇家人物手下的东西。
幻影站起身的时候,禹释庭已经转身离开了,霜白的背影,带着生来的高傲和清冷,就仿佛那一双眼眸一般,永远无波无澜,笑意之中又透出几分致命的威胁。
你看着他笑,却永远不能了解他内心最深处的想的究竟是什么。
这也是禹释庭的恐怖之处。
幻影离开不久,禹释庭已经进入了内殿,他的靴子踩在地上,描金的苏缎靴子,带着无比的尊贵和华丽,一步又一步,声音虽然很轻,但他的脸上却一直紧蹙着眉头,仿佛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一般。
还是惊醒了殿内深处的皇帝。
他开始呼呼喘气,每一口气都带着濒死一般的绝望。
他已经病入膏肓,甚至连睡觉都睡不好了,此刻听着这从外面传来的脚步声,他开始不安的在被褥之中扭动起来,滚滚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落下,看起来十分恐怖。
越是上位者越是惧怕死亡的威胁,皇帝躺在床上,他瘦的像一具干尸,他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里十分恐惧。
这么晚了,除了不怀好意的人,谁还敢私自进他的泰和宫?
皇帝使劲用手捶着床边的阑干。
忽然,他不争扎了,只愣愣的盯着来人,眸光里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那扇大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推开,露出一张俊美风华的脸,冰冷的眉目,薄薄的唇瓣,还有那张常常在自己脑海里熟悉的轮廓。
那是一个女子的轮廓,午夜梦回,他不知道曾多少次在梦中因这轮廓惊喜,一张刚毅的脸上竟然满是泪水。
“庭,庭儿……”
或许是因为天生一种的奇怪血缘关系,原本惧怕的皇帝总算安静下来了,他只是盯着看不清表情禹释庭,眼神里渐渐的露出一丝柔和之意。
“庭儿……”
他深深的唤道,“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皇上你啊。”
禹释庭的语气冷冷的,他看着皇帝的神色,隐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皇帝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许久,他无奈的说道,“庭儿,我终究还是你父亲……你如今,却是连这样一个简单的称呼都不肯回应我了吗?”
在面对禹释庭的时候,皇帝甚至放下了那个高贵无比的自称,神色柔软的就像一个父亲在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在闹脾气的小儿子一般。
但禹释庭听到这话,他却是微微的勾起了唇角,看着皇帝的神色越发讽刺和无情,他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一句尤其冰冷无情的话,“我以为,你很久之前就忘记还有我这个儿子了。”
“什么,你……”
皇帝的眼底露出一丝悲哀,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嘴里一直低低的嘟囔着,仿佛在解释,又仿佛在自语,情绪激动之处,滚滚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滑下,干枯的手指上就好像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覆在上面,看起来令人觉得十分害怕而又怜悯。
“咳咳咳……”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大口的血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禹释庭的眸光一暗,他顿了顿,还是几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递到皇帝面前。
然后取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替皇帝把嘴角的血擦干净。
水是冰冷的,里面漂浮着几片稀落的茶叶,皇帝看着,那清澈的水面倒映出他此刻的狼狈,苍老憔悴的面色就像一个命不久矣的人。
他接过那杯茶,颤颤巍巍的往自己的嘴里送,皇帝的眸光闪过几分光彩,他说道,“庭儿,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吧。”
“嗯。”
禹释庭也不绕弯子,他向来有话直说,更何况,如今是现在的他,现在的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和太后的脸皮都可以扯破,更何况是如今已经奄奄一息的皇帝。
“你说吧。”
皇帝喝了一口水,那股冰冷的感觉几乎沁入他的心脾,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看着皇帝渐渐清醒的神智,禹释庭勾了勾唇角,他坐在椅子上,顺便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的放到自己唇边,二人都没有说话,殿内很安静,安静到甚至有些诡异,只有烛火在风中摇曳,支开的窗子,一片夜色寂静。
“呵呵……你就那么放心我,不怕这里面下什么毒药啊。”
禹释庭微微的笑着,神色之间是说不出的邪魅绢狂。
皇帝的心里瞬间凉了半截,他的语气有些颤抖,说道,“你,你……庭儿,我毕竟还是你父亲,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在我心里,还是小时候那个孩子,不是吗?”
目光却在不住的往外张望,里面带着几分疑惑和期盼,他干枯的手指握着杯沿,隐隐有青筋暴露在外,看得出来他此刻很紧张。
“呵呵呵……”
禹释庭将这一切落入眼中,笑了笑,说道,“皇上啊,你是尊贵无比的皇上,怎么可能书我的父亲呢?庭儿,这还是别叫了,我承受不住,毕竟在多年前,在我成为燕赤国质子的时候,你的庭儿就已经死了啊。”
“啪”的一声,禹释庭将杯子摔在了地上,尖锐的声音让殿内显得更加幽静而恐怖。
皇帝猛地瞪大眼睛,他死死地盯着禹释庭,语气里终于带了几分薄怒,“庭儿,你今日就究竟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禹释庭淡淡的笑道,“就是想到一些事情,今日想要来同皇上好好谈一谈。”
皇帝的眸光一暗。
“你也不要想着此刻殿外会有什么人来救你。”
禹释庭又继续说道,“不仅仅是因着这夜半更深的时候,而是太后已经下旨……任何人不得接近泰和宫,包括皇子公主。”
“混账!”
皇帝大怒道,他的眼底泛起了一丝炽红,双手用力的捶打在床铺之上,喑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恐怖的尖锐,“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朕软禁在这里!来人,来人……朕要起来,朕要起来……”
禹释庭看着皇帝的无助和惧怕,他的心中快意之余又微微的露出了一丝心酸,他走到皇帝面前,蹲下身,微笑着说道,“父皇,你别急,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他强制性的把皇帝按到床上去,皇帝挣扎着,他盯着禹释庭的眼神中带了一丝不解的恨意,他怒道,“朕未曾亏待过你,你为何要这么对待朕?就因为朕曾经让你当了燕赤国的质子吗?可那时候于国于民,朕都必须这么做,你难道不懂吗?!”
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心痛之意。.
“为什么……这句话问得好……”
禹释庭盯着他,突然就不动作了,他嘴角的笑容也渐渐冷淡下来,看起来有点像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