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做了一个冗长而又荒诞的梦。
好像还在破国的那段时日,耳侧战马嘶鸣,眼前鲜血淋漓。
她蓦地醒来,还睡在自己庭院的那个石桌上,就像是以往的每一日,被一旁的一树梨花香透进鼻腔。
不过那日更加不同,母后疯了似的从前厅闯进来,劈头盖脸的给了她一巴掌。
那是母后第一次打她。
一巴掌下去,耳侧都嗡嗡作响。她像是被打懵了,便更难理解母后口中说的意思。
“你的好驸马,竟是叛国通敌的贼子!”
这句话如一把利刃,将明月五脏六腑都搅和了一遍。她脸色刷的白了,脑子仍是懵懵的。
“母后,您什么意思?”
后来很多次明月再回忆起那树梨花香,能记起的,竟只有那天的惊慌与无助。
后来的日子,她都过得晕晕乎乎,好像那些苦闷被刻在了骨子里,再一细想,又好像什么都记不起。
她像是个提线木偶,整日浑浑噩噩,父皇下令解除了她同周庭的婚事,她不在意。又命她嫁给顾青,她不关心。
随着旨意,要她离便离,要她嫁便嫁。
大概从周庭反水倒戈的那日起,她的人生就走到了尽头。
临破城的前一日,父皇下令让顾青带她离开。
“去哪儿呢?”她曾这样问过。
顾青顿了顿,“我带殿下逃走。”
是啊,逃走,五洲九国,她往后只能悲戚逃窜。
明月独自坐在车中,被晃得左右摇摆。寒意一阵阵的从骨子里透出来,她鼓起勇气掀开车帘,入目的是遍体尸体,血腥味猛地冲进来,惹得明月一阵干呕。
这断肢遍体,鲜血横流,又有多少是她造成的。明月的指尖有些颤抖。她狠狠扣着自己的手心,想用疼痛来麻痹自己。
好像在这时候,她才惊觉自己是多么的荒唐。
因为自己的认人不淑要让楚国承受灭顶之灾,而自己又堂而皇之的出逃。那数千守卫在守什么呢?他们又知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只剩下了一座空城。
她突然不想再逃了。
明月犹豫了一下,便咬牙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这本是她留给自己自保用的。她看着面前顾青的背影,在心底道了句歉,就把匕首横在了顾青的脖颈处。
“带我回去!”
马车猛地停下。顾青低头看着那把匕首,语气淡淡,“殿下,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回去。”他顿了顿,语气有几分严肃,“回去,就是找死!”
“所以就把那些守卫放在那里找死么!”明月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她红着眼眶,把匕首往里挪动了一寸,在顾青的脖颈处留下一起殷红“带我回去!”
顾青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殿下,您不会杀我的。”明月咬着牙,色厉内荏的喊了一句,“我现在就宰了你。”话音刚落,顾青反手就把明月手里的匕首打掉。他一只手扔了匕首,一只手牵制住明月,把她压在车厢内侧。
明月两脚乱蹬,扑腾了半天也是白费力气,,最后动了气,厉声喊道:“顾青,你也是曾到军营里历练过,姑且算得上同这些人是同袍,如今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白白死去么?是,为将者是该保家卫国,可如今王室出逃,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那他们守的又是什么!”
明月仍穿着宫服,只是这一路走来折腾的,衣服上都是泥污,金丝银线都勾破了,看似来很是凄惨。可就是这样一个凄凄惨惨,自己性命都不保的小姑娘扬言要回去救人。顾青不觉得好笑,反而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
他动了动唇瓣,却什么都没说。
马车最终又回到了王城。后来明月无数次的想过,如果那日她逃走了,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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