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秋俞漠》第208章 番外四 因为舍不得你

    任安秋设想过很多种俞漠不回来的的理由,但是却没有想到是个这样的理由。
    当年任安秋被焦邦带到海边去,估计他一开始就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至于为什么后来又心软放过了她,是因为担心焦小晔也好,还是出于任安秋真有情也罢,任安秋已再懒怠去猜测。
    只是没有料到当时俞漠会突然扑出去,想将跌下去的焦邦给拖回来,哪料焦邦的下坠的惯性太大,反而一瞬间就将俞漠也给带到海里去了。
    两人同时掉进海里,结局是焦邦身死,而俞漠则被海水冲走,最后被一搜路过的商船救起。他全身多处骨折,脑袋被礁石撞击,命悬一线,如果救他的人不是家里富裕又想救回他的一命肯花钱,只怕他如今可能也跟焦邦一样,世界哪里还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他昏迷了整整两年,两年后苏醒过来,己不知今夕何夕。
    醒来后神情恍惚,脑中时常疼痛,对从前的事竟隐约记不清楚,不知自己是何人,来自何方,要到哪里去。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半年前的剧烈头痛,检查之下才知脑袋里竟不知何时长了个肿瘤。医生说因为两年前的受伤,脑袋被巨烈撞击,颅内留下淤血所致。
    幸得他醒后的这两年时间里留在郭氏,因着非凡的市场洞察力以及执行力,受到郭氏掌门人以及太子女郭淑娟的赏识以及重用,特意请了最好的医生帮他做了手术。
    术后恢复之中,竟然将从前事一点点的回想起来。
    原以为此事告一段落,却不料又被这段时间常相伴左右的郭淑娟发觉,他后脑勺上的那颗黑痣似乎比当年将他从海里救起时大了许多。
    再度入院一查,才知虽然颅内的肿瘤是没了,头皮上却长了一颗黑色素瘤。
    黑色素瘤作为恶性肿瘤里的霸王瘤、癌症王中王,一旦扩散感染,治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便郭淑娟已经帮他预约了顶级的医生帮他动手术,但俞漠却依然对未来没有一点信心。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狗血,你以为已经一切都已经跌到谷地,终于可以否及泰来,安心跟家人去团聚了,哪料却又有一个更深的坑已经挖好,只等着你往下跌。
    原本打算回深认亲的想法也打消了--已经失踪了近四年的人,还是让他永远这样消失下去,也免得他乍然出现,在家中亲人的心中击起浪潮,却又要忍受他因为恶性肿瘤而离世的痛苦。
    得而复失的痛苦。
    与其让他们忍受亲人再次离去的痛苦,还不如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出现过。
    任安秋颊上的泪水已干,一眼睛却通红通红的,眼皮肿得像是金鱼眼一样,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然后她愤然起身,“啪”的一声,抬掌在他的脸上狠狠打了一个耳光,眼泪又涌了起来,然后一声不吭的,起身就走。
    “安秋……”
    俞漠见她要走,急忙起身追了上去,一把将她扯回自己怀里,将她紧紧搂住:“你要去哪里,安秋?”
    “骗子!”任安秋哭着大叫道,一边叫一边对他拳打脚踢,“你这个骗子,你这个大骗子!你又骗我!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们,你根本不把我们当回事!你给我滚,你滚!我再也不要相信你,再也不要相信你……呜呜呜……”
    俞漠低下头,一把将她的嘴唇给堵住了。
    任安秋都哭抽了,俞漠的力气又大,箍着她的双臂仿佛恨不能将她嵌进他的胸膛里,所以她根本推不开他,索性狠心在他的舌上用力一咬,仿佛要将所有恨意与这些年等待的不甘一次全都宣泄殆尽,顿时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中漫延,俞漠轻轻哼了一声,却仍然没有松开她,直到他的眼睛里也掉下眼泪来,啪嗒啪嗒的打在她的脸上,再和着她的泪水,一齐滑入了两人的嘴里。
    又酸又涩又苦又甜。
    任安秋终于不再反抗了,双臂紧紧攀住他的脖子,用力的往他身上挤,好像也恨不能挤入他的胸膛里,与他融为一体才好。
    将近四年的等待,太漫长了,漫长到她再也不愿意、不想和他分开。
    哪怕下一刻就死去,只要能记住这一刻的温存与欢愉,她都愿意。
    她宁愿死去,也不想再活在无望的等待里。
    一直到她靠在了俞漠的胸膛上,两人十足紧扣,任安秋的眼泪仍然还在哗哗的流。
    原本以为这四年里已经流干了的眼泪,此刻仍然又活跃得如同潮水。
    “你是骗我的,是不是?”任安秋的的眼泪掉在他的胸膛,喃喃的问道。
    俞漠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在她的头发上亲了亲,俯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份检测报告出来,递到她的面前。
    任安秋只看了一眼,手就抖起来了,泪眼模糊的看着他,说道:“我想看一下。”
    俞漠沉默的低下了头。
    任安秋跪坐在床上,抖起手将他才长起来没有多久的短发拨开,就见一料黄豆大的黑色疙瘩出现在他的头发里。
    “俞漠……”任安秋哭着猛一把就将他的脑袋给捧在了胸口,哽咽着说道,“为什么会这样啊,俞漠……”
    俞漠叹息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眶微微发红,拇指粗砺砺的,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说道:“好了,不哭了。”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俞漠。”任安秋哭着问。
    俞漠摇了摇头:“一切正常,没有感觉。”
    眼见任安秋又要哭了,俞漠又道:“现在还没有扩散,已经约好了医生,后天就要去手术了。”
    “你会没事的,俞漠。你会很健康的,俞漠。”任安秋吸着鼻子紧紧拥着他,随即又哭起来了,“可是你好狠的心啊,俞漠。你怎么能明明看到了我们都不相认呢?你怎么能假装不认识我们呢?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找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吗?你知道念念和小归昨天因为你不肯认他们,有多伤心吗?”
    “对不起……”俞漠低着头亲吻着她的嘴唇,一边吻,一边不断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任安秋心中又气又伤,又怒又痛,抬手欲要来打他,想到他黑发里的那颗黑色素瘤,抬起的手最后又轻轻的落了下来,事至于此,已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满腔的悲愤,化为蓬勃的泪水,趴在他的肩上索性哇哇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还哀吼道:“你都答应过我什么呀?你说过你再也不会跟我说对不起,可是你看看你现在都干了些什么呀?你当时为什么要去拖焦邦,当初发生了那么多事,为什么要瞒着我?如果不是你瞒着我,我不会因为想气你,才上了焦邦的车,如果不是因为我上了焦邦的车,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任安秋这几年里其实一直在回想,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气俞漠和那个赵雪的事,最后事情又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与四年的生死两茫相比,那点被人设计的出轨又算得了什么?
    当初她何必死守着那点所谓身体的衷诚而歇斯底里?以致焦邦生死,俞漠失踪,肚子里的一双孩子,更是差点因为她的情绪不稳,数次在死神面前徘徊,出生后足足在监护室里躺了近半年才转危为安。
    日日在心里念着说珍惜,可是她又何曾真正珍惜过?
    只是人在局中,往往总是一叶障目,看不清大势,这又能怪得了谁?
    到如今终于重逢,可是却又落到这般境地,除了叹声世事弄人,不断地诉说“对不起”外,还有何法能令这弄人的世事转圜?
    俞漠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相册里的照片,指着里面那对笑意嫣然的孩子,轻声问道:“这是念念?这是小归?”
    任安秋依偎在俞漠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伸手抓住他的手指,点了点照片里的两个小人儿,说道:“这是俞念,是我们的女儿,这是俞归,是我们的儿子,他们是一对龙凤兄妹。”
    “俞念……俞归……”俞漠喃喃,反复咀嚼,“为什么不是我们当初商量好的名字?”
    “因为我们想念你,希望你能早日归来……”
    俞漠红着眼眶,低下头又亲了亲正抬眼看着他的任安秋。
    任安秋接过他手里的手机,将照片一张张的翻开来看,一边翻,一边问道,“你的手机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他们的照片?奶奶和爸妈的照片你也有?你回去过?”
    俞漠的嘴唇在她的额上轻轻的摩挲,低声说道,“嗯,回去过。”
    “即然回去了,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
    “不敢见。”
    因为不知道做完手术能不能继续活着、因为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因为不敢让所有人承受他回来,然后又失去的痛苦,所以不敢见。
    心里有了牵挂与担忧,人就变得胆怯起来。
    “那你刚才在那里,为什么又跑出来了?为什么不躲得干脆一点?”
    “因为舍不得你。”俞漠说道,“我想你,安秋,老婆,宝贝……”
    “我想你,想你想得不得了。”
    “那两年什么都不记得,脑袋里面经常痛,但是总是梦到你,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在哪里,但就是梦到你。”
    “我好想你,想亲你,想吻你,想抱你……”
    “宝贝我爱你,我不想离开你,一刻都不想……”
    因为不舍得,所以会因为她的眼泪而心痛,会因为她从楼上滚下来而再也迈不开脚步。
    再也不要管什么矜持和含蓄了,所有的情话都要在这一日里说尽,要弥补那过去分离的四年,要填满将来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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