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妖颜(实体版)叶蘭皇甫巍鸣》第100章 以身取义

    悠然河南岸的情形确如苏穆描述的那样,各大世家武士们积聚于河畔,情绪激动,擎着手中兵器向逍遥堂所在的方向兴师问罪:“皇甫勾结异族,毁我城池,杀杀!”
    世家首领们也已知晓自己城内发生之事,聚在一处议论纷纷,陆廉站在中间,俨然将自己视为他们之首:“想当年,荆南苏穆曾经以无心之军保护巍鸣,杀了扶泽。今日逍遥堂各大关隘除了巫蛊的无心之军,还有荆南的盾牌营,我看,从荆南和皇甫联姻之时,他们就已经将我们算计在阴谋之中,要灭了我们这些人。”
    当中唯一的女子有疏烟芜则摇头,并不认同他所言观点:“荆南苏穆大丈夫也,绝对不可能干出此等勾结异族之事。”
    陆廉阴阳怪气地呵呵一笑,捋了捋自己胡须,摇头晃脑道:“烟芜将军,如今铁证如山,你有意偏袒,是不是也与他们有牵连?”
    壶央首领在其中年纪最小,一向以陆廉唯首是瞻,私下早已奉他为这悠然河南北两岸的首领,听了陆廉的话立刻附和他道:“是啊,有疏将军的小妹,不是与巍鸣苏穆交好,难道你也参与其中?”
    其余诸位世家听闻此言,顿时议论纷纷,悄声嘀咕。
    烟芜听此诛心之言,摇头叹道:“异族在外,我等世家已经互相诟病,如何抵抗强敌?”
    壶央骂骂咧咧地打断了烟芜的话:“管不了那么多了,皇甫巍鸣勾结了异族是我等有目共睹的,这笔债,必要向他皇甫巍鸣讨回!”
    书院之中,孤灯点点。
    “巍鸣君。”
    苏穆推开房门,走进书院,古籍书柜深深,巍鸣守着一盏孤灯,一脸愁容地坐在一堆书简旁。他抬头,望见从暗处走来的苏穆,二人对视一眼,却不言语。
    苏穆自行找了一凳,在巍鸣对面坐下,如当年二人授课时的模样。
    苏穆望着面前那一豆孤灯,也望向他,脸上有种淡淡的欣慰之态,轻声自语:“当年传道授业的情景,历历在目。”
    巍鸣抬头向着苏穆,昏黄灯光映过苏穆憔悴的颊,虽因劳累困乏,脸上却有种悲戚的荣光。
    “兄长教诲,每每令鸣儿振聋发聩,醍醐灌顶。”
    苏穆淡淡一笑:“好,你我今日,便评一评天下大势。”
    巍鸣抬头看他。
    苏穆眼中有道光亮了一亮,指点天下,畅所欲言。
    “如今,各大世家猜忌异族前来,与你逍遥堂相关,彼此又各怀私心,无法信任结盟,正是中了苦海离间之计。军心不定,群龙无首,不假时日,悠然河南北必将被异族所灭。”
    巍鸣不自然地侧脸避开了他略显直接的挑明,心知肚明:“本君知道。”
    苏穆款款再道:“此时,皇甫世家需先洗涤自身清白,自证与异族无关,而后,以历代功勋威严震慑各世家,以仁德团结人心,共同抗敌。”
    巍鸣闻言似有一怔:“本君亦知晓。”
    二人心知肚明,不言自喻。
    “大丈夫心怀天下,不应为儿女情长所困。宜顾全大局,舍车保帅,断腕而为。”
    巍鸣豁然站起,脱口而出:“鸣儿不舍兄长,绝不可成全!”
    巍鸣顿时一凛,抬头望向苏穆,知其话中深意,他的脸上也渐渐浮起悲恸之色,当他想起那即将来临的注定悲壮的抉择。
    苏穆扫过他表情,何尝会不知他心中所想:“看来,鸣儿能出师了,苏穆当真可以离去了。”
    苏穆抬眸看他,一股暖流缓缓袭遍他胸房,苏穆似动情,凝望了巍鸣半响,无言静默之中,只有烛火的光寂寂流转,为这苦寒的斗室提供唯一一点暖意。
    二人注视着彼此的眼,目中历历闪过彼此甘苦与共的曾经。
    世仇相向,今日却同仇敌忾。
    他终于要完成毕生的夙愿。
    匡扶社稷,荡平天下,为了眼前的巍鸣,为了鸾倾城,更为天下。
    苏穆将煮好的一杯清茶推向巍鸣,语气和缓下去,叙旧地娓娓规劝他:“你还记得,我讲过干将莫邪之子为父报仇,诛杀周宣王的典故吗?”
    巍鸣一惊之下抬头看他,眼中萦着薄薄一层雾气。
    巍鸣侧首,泯去眼中水意,哽咽回答:“干将莫邪铸造雌雄二剑,却被宣王所杀,他们的儿子苦于无法以正当名义靠近周宣王……偶遇义士宴之敖……”
    泣不成声……
    苏穆提壶点茶,接着巍鸣的言辞,淡然继续:“他们二人志同道合,一心想为天下人除去暴虐的周宣王,干将之子便一手拿剑,一手提住自己的发辫,自刎,将头颅递给宴之熬,助他一臂之力。宴之熬拿干将之子头颅见周宣王,杀之。”
    杀字一落,巍鸣下意识地抬头看去,苏穆假意不见他目中眼泪,混若无事地奉上新茶与他。
    巍鸣心头颤了一颤,这手下的一盏茶,不肯接下,苏穆所言之事,不肯接下。只怔怔地唤他一声:“穆哥哥……”
    在这个许久未闻的称呼带给他的触动中,苏穆心如磐石,一字一句朗声道:“我荆南苏穆,也愿为天下,为你,效仿宴之敖。”他举杯向苏穆,一饮而尽,以示他心。
    “你可拿着我的性命,告知天下世家,是我和依依意图篡位,在逍遥堂内,夺权长郡主,以巫蛊之术防御逍遥堂各关隘,在逍遥城外,盗取信符勾结异族,意图挑起世家纷争。”
    巍鸣双手轻颤,那杯中之茶如何也饮不下,他凝眸看去,那碧绿一潭岂是茶水,分明就是苏穆的血泪。
    苏穆却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淡淡一笑,提壶为他斟茶,举杯请他再饮,正视着他的眼,清楚道:“此后,皇甫巍鸣大义灭亲,赐死君妻荆南依,剿灭外戚荆南苏穆残部,谨遵法度,公正严明。一来解除此时危难,二来确立君威,让世家们不得不马首是瞻,以你为君,方可团结一致,共抗强敌。”
    他看不到的凯旋而归,清朗太平,全都留予巍鸣。
    巍鸣悚然摇头,面露惧色:“万万不可,如此一来,荆南世家百年名誉将毁于一旦。苏穆君也将成千夫所指的罪人。”
    苏穆释然一笑,淡淡道:“朝闻道,夕可死。更何况是为保全天下之正道。苏穆死不足惜,只是,牵连了我鸾倾城的子民,要世代受到史官诟病了。”
    无火亦无光的空室,二人就在这幽暗之地看着彼此。万籁俱静的刹那,却能分明感觉彼此心底的滔天骇浪。
    这一刻,志同道合,同袍而战。
    天下的出路,是苏穆的死路。他知,他亦知。
    苏穆徐徐饮下他手中那杯茶,以空杯致敬巍鸣:“我命托付于你,望君不负,做一代贤明之君,庇护百姓安居。”
    巍鸣起身整衣,离开座位后退数步,四肢触地向苏穆行以大礼,久久不起,良久,才有压抑的抽泣声传出。
    苏穆恻然,笑着徐徐起身,走出书院,走进那幽幽的昏暗之中。
    巍鸣久久未起身,悲泣良久。
    第二日,叶蘭早起晨练,走到院中无意间发现古琴边放着苏穆送给自己的风哨,叶蘭不解它为何在此出现,拿起细看,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她心底,她猛然一凛,幡然领悟。
    叶蘭心一沉,掉头奔向即巍鸣即将出征的甬道奔去。
    风哨在手中渐趋温热,心却像这萧索的秋季一样,渐渐冷了下来。
    “苏穆君……”她抬手拭去面上滚落的泪水,向着远处喃喃道,“你求的最后一舞,蘭儿竟然都没能遂了你的愿……我们三人,怎会到了如今……”
    长长的甬道,长长的苦难,跑也跑不完。
    巍鸣早已出征而去。
    叶蘭跌倒在地,嚎啕大哭……往事如在昨日,故人生离死别。
    惊鸿剑舞,策马射箭……杜若定情,饮酒梨园……
    在这世间,他们三人终归逃不出命运。
    她翘首望向天际,神色渐渐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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