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笺徐小玉桓佑棠》第209章 众里寻知己（4）

    我点了点头，“可是告诉了吴长贵，虽说是完成了我们的任务，但可能会让吴长贵对刘梦夕更加厌烦，觉得她总在纠缠，从而成为他的负担。我不愿看见刘梦夕为吴长贵付出那么多的情感，最后留在他心里的，却是个讨人厌的模样。这样的话，还不如让吴长贵永远蒙在鼓里。”
    我俩唉声叹气地在街道上闲逛，走着走着，便来到了城东书局。
    “咦，岚馨，我们也买本吴长贵的话本，没准看完之后，该如何做自有分晓。”
    已是深更半夜，赵岚馨早就沉沉睡去，我仍在挑灯夜读。话本中写到，官家少爷与姨娘的私情败露，官家少爷劝姨娘与自己趁夜私奔。
    姨娘踌躇不展，毕竟老爷对自己有知遇之恩，这世道崇尚“克己复礼，灭人欲”，她怎能罔顾人伦，与少爷私奔了事呢。这无疑断送了少爷的锦绣前程，且谁知之后的日子浮浮沉沉，两人能耳鬓厮磨到何时。
    少爷却轻捧姨娘的脸颊，含泪说道：“我不理之后会怎样，我只要当下和你在一起。之后千刀万剐，过刀山下火海，我亦无悔。”
    姨娘被少爷说得动了心，收拾东西与少爷逃离这鸟笼般的府邸。然而，走到少爷事先打点好的偏门前，姨娘又犹豫了起来。
    “这不会是一场梦罢？到了明日一早，我又是姨娘的身份，而你依然和我有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不会的，莞儿。只要我们跨出了这道门，从此过去的一切，我爹、我娘、这家中的男男女女，与我们再无干系。”少爷扯了扯姨娘的手臂，却被她一把推开。
    姨娘后退了几步，心情异常激动，她肩膀微耸，抽泣了起来。少爷揽过她的肩头，劝她别再犹豫伤感，还是早些离开，否则他二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不，我不能走，不然这一辈子，我都将背负着这个罪名。”姨娘声泪俱下，她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我一把合上话本，在结尾处，姨娘还是选择了向老爷赎罪，最后被赐予毒酒。而少爷受不了如此打击，最后也疯疯癫癫，抑郁而终。
    吴长贵的话本的确是俗套，结局又矫情、又悲壮。但转念一想，这话本不正是写的他自己么，官家少爷大概就是吴长贵内心的欲望，他还是渴望和刘梦夕有一段惊世骇俗的爱情传奇，而那个姨娘莞儿却也是他自己，他终究过不去道德的那道坎，被自己的犹豫不决困得束手束脚，害人害己。
    天蒙蒙亮，我便一把将身旁的赵岚馨推醒，“岚馨，起来，我们快去找吴长贵，告诉他实情！”
    “啊？”赵岚馨还在睡梦中，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一脸茫然，“怎么突然又要告诉吴长贵实情了？刘梦夕今日就要离开，吴长贵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罢？”
    “那也要拼一下，赌一把。也许在刘梦夕离开之前，还会有转机。”今日乌云叠叠，看来不久将要落雨，刘梦夕大约还心存一丝念想，她奢望着，离开之前，忽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唤她留下，或是与她一同离开。刘梦夕将希望寄予老天，却是遥遥无期，我和赵岚馨打算推她一把，若是能成全这对有情之人，也算我们的功德一件。
    我和赵岚馨来到吴长贵家中，他正在卖力地劈柴，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困书生，连做着劈柴的活都万分艰难。“二位姑娘，事情是有了眉目么？”
    “是啊，这个人你是认识的。”我淡淡地答道，观察吴长贵的神情。
    吴长贵停下手中活，面色有些许异样，他似乎有点担忧，试探着问道，“该不会是刘梦夕罢？”
    赵岚馨对吴长贵一猜即中颇为意外，她甚至有点欣喜，“呀，吴先生，你这么快便猜中了，该不会是对人家有意思罢？”
    “赵姑娘，话可不能乱说。”吴长贵顿时红了脸，说话也很是拘束，“我跟刘梦夕不过是邻里，她要看我的话本，我也阻拦不得不是么？”
    “吴长贵，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刘梦夕可是一直在默默支持你，她是发自内心欣赏你的才华，而你也说，若是找到了这个知己，必定无比珍惜，现下怎地突然变了！”赵岚馨为刘梦夕打抱不平。
    吴长贵挠了挠头，突然变得笨嘴笨舌：“我……是说过，但……刘梦夕便不行。”
    “为何不行？”赵岚馨扬了扬声，心下不悦尽显。
    “她是寡妇啊，我和她多说一句话都……不合适。”吴长贵叹了口气，“二位姑娘，这事就此作罢，就当我从未贴过那篇榜文。”
    “吴先生，刘梦夕今日就要离开杭舟城了，这一走，大概日后都不复相见。”我沉声道。
    吴长贵一怔，随即说道：“那又如何？刘梦夕离开此地，于她于我都是好事。一来，她可以死了这条心，二来，我也不用战战兢兢度日，成日里害怕街坊四邻的流言蜚语。毕竟，她一个寡妇，还是应该恪守妇道为好。”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啪”的一声响，像是一个瓷罐子被打翻了。吴长贵连忙打开院门瞧瞧，刘梦夕正失魂落魄地站在院外，她亲自酿制的咸菜洒了一地。见到吴长贵，刘梦夕手忙脚乱地蹲下收拾残渣，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是我不好，我把吴先生门前弄得一塌糊涂，是我不好，我会清理好的。”
    刘梦夕的双手被碎裂的渣子划伤，流出殷红的鲜血，我握住她的手，说道：“梦夕，别这样。”除了安慰她说别这样，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刘梦夕抬眸，眼角的泪滴在她的脸颊上印出两条河流，让我很是心酸。她捡拾好一滩狼藉，逃也似的飞奔回自己的宅院。
    也许是自己也曾受到求之不得的折磨，在见到这一幕时，我竟痛得难以呼吸，对刘梦夕也是越发同情。赵岚馨轻轻推了推失神的我，说道：“既然任务完成了，我们也回帮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