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莉亚迪妮莎》第346章 战争的一隅

    “……诶……”年老的士兵龟缩在小小的堡垒里叹着气，已经有近五十岁的老兵，愁眉苦脸地缩在墙角。
    这里是北方的比克伯爵的领地上，小小的一个哨堡，驻扎的士兵，仅有不足百人。
    与其说是一个哨堡，不如说已经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半农半军的小村落——这不足百人的士兵里，算得上是合格的适龄男青年，仅有二十来人。
    他们还有两匹军马，但其中的一匹因为太老了，再一次巡逻之中拐了脚，要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对这匹老马感情深厚，这匹马早就已经死去了吧？
    现在，这个面相西南的本就不重要的哨堡，现在仅有三到四天才会有一次的巡逻，两个哨兵合乘一匹马，在这附近到处晃荡。
    这里距离半人马的领地还有很多很多的路程，所以，半人马几乎不会到达这里，唯一让人略微头疼的，大概就是无孔不入的黑矮人了吧？
    他们几乎流窜在帝国的东北的各个省市，就像是一群扰人的苍蝇一样烦，但又比苍蝇可怕多了，要是一时疏忽被黑矮人抢进了村子，那么，这个村子就等于是毁了。
    不过，这里已经算是帝国东北的腹地了，流窜到这里的黑矮人少之又少，这个破破烂烂的哨队完全可以保护这里。
    不过……
    老兵还是叹了一口气，不比那二十来个年轻人，自己已经来了，也就能够参与一下这种可有可无的瞭望任务了，自己不仅仅是一个老兵，还是村子里有名的猎人，眼睛……好得紧呢！
    “老爹，叹什么气啊。”就住在斜对角的小屁孩，今年才刚刚成年，十六岁的孩子，淘气得让他想要好好地敲打他一顿。
    “你管我做什么，去休息吧，年轻人多睡会才可以长得快。”老兵踢了一脚年轻人的屁股，把他踹到了瞭望台的角落里，“等我困了自然会叫你起来换班！”
    “是是是。”年轻人看了看依旧大亮的天空，撇了撇嘴巴，老爹就是狡猾，现在就去休息睡觉，那自己不等于是接下来了晚班？
    我才不愿意接晚班呢！
    尽管这么想着，年轻人依旧还是找了一个阴凉的角落坐下来，“我有点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睡。”老兵凶神恶煞地看了一眼年轻人，然后看着眼睛瞪得咕噜儿圆的年轻人，知道现在这个年轻人是绝对睡不着的了——看样子后半夜还是要自己来守了……
    真是的，这种小崽子要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啊！果然还是让这家伙早点娶了自己女儿算了！有个婆娘管着，这小子才会学聪明点吧！
    嘶……但老兵自己又有些舍不得地嘶了一口气，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快长大了啊……要被这个臭小子骗走了！
    老兵气急败坏地又踹了一脚年轻人。
    “哎哟喂！老爹你干啥啊！”被莫名其妙地踢了一脚的年轻人有些不满而又畏惧地叫起来，“我睡就是了！睡就是了！”
    “别瞎嚷嚷——你要真睡不着，就算了。”老兵在瞭望塔上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体，抱着长矛蹲下来，“今年冬天可能不太好过了。”
    “怎么会啊……老爹，你每年都这么说，今年说得特别早诶。”年轻人马上就接上了老兵的话题，免得一会儿又被老兵踹屁股。
    “你懂个蛋！以前是怕入冬以后狼群和黑矮人，今年不一样。”老兵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准女婿，“这都开始打仗了，秋天的粮征肯定会抽光家里的粮食的——今年可能要在山里晃一整个冬天来打猎了……”
    “诶……老爹你说……咱们也算是士兵吧……为啥……”
    “这穷乡僻壤得还能拿到点什么。”老兵瞥了一眼自己傻头傻脑的准女婿，尽管这里是报了百人的驻兵，但实际上呢？应该享有的东西到手里估计只有十几人份的，但是这里还同时被备注了村名，因为这里也是有妇女和孩童的，税收倒是一个都没少，甚至原本不用交税的人，还会以其他的方式入税。
    缴纳的大多是物品。
    这里，是真正的穷乡僻壤。
    年轻人不懂，只是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知道应该怎么接嘴。
    老兵倒是因为提到了不太开心的事情而重新站了起来，再看一眼村外那并不是很好的视野……
    一大片烟尘忽然就从视线的尽头冒了出来！
    那是什么？
    老兵有些惊讶地看着那遥远的烟尘，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立刻就趴在了女墙上向着外面尽力张望，努力地眯起眼睛，盯着看了半天之后……
    忽然就惊叫了起来，“半、半人马！！！”
    “什么！”年轻人吓得一下子就蹦跶了起来，趴在了老兵的背后尽力向前探着身体——
    他看到了一股烟尘以飞快地速度靠近着，而那烟尘所弥漫的中心，就是那高大强壮的身躯以及……被粗壮的手臂拉开了的……弓箭！
    “蠢货！”老兵一下子就踢开了压在身上发呆的准女婿，然后站起来，双手拉住了瞭望塔上的铃铛的绳，拼命地敲打起来。
    整个村子都骚动起来，村外的村民丢下一切可以丢掉的东西，抱着脑袋往村子里跑，今天巡逻的四个士兵很快就招呼起了其他的士兵，又或者是留在村子里有几把力气的人一同扛着沉重的木栏，加固了村子的木质围墙。
    “那没用！没用！那是用来对付黑矮人的东西！外面是半人马！是半人马！”老兵急得眼睛都瞪出来！那些木质的围墙经不住半人马的几波冲锋，比起那些黑矮人，半人马的战斗力可是很可怕的！“我下去喊！”年轻人立刻意识到乱作一团的村子是绝对不可能听到瞭望塔上的声音的，立刻就从石木制成的瞭望塔上蹿了下去，“老爹！”
    “告诉他们，有能力跑的全都躲到山里去，没能力跑的都躲放土豆的地窖里，有力气的都上这里来！半人马可充不上石头做的地方！”老兵显然是在边境呆过的，似乎对半人马正面交锋过，半人马身体庞大，放土豆的地窖，人进去都要弯着腰，别说半人马了，山林里半人马跑不开，躲山里还有机会跑出去求援，而面对半人马，人类唯一的优势就是借助石制的高大建筑，只要占据了这样的地方，半人马就变得寸步难行了，但唯一让人担心的是，支援迟迟不到！
    那样迟早会力竭于此的。
    那样的后果就是成为半人马的奴隶。
    老兵焦急着，激动着，他感觉到了，大地的震动！
    半人马近乎来到了跟前了！
    多亏了自己的女婿，很快他的声音就救下了很多很多的人，几乎所有的人都躲起来了，有力气的人都爬上了这个哨堡上的瞭望塔，听从唯一一个有面对过半人马经验的老兵的指挥。
    “把所有木桶全拆了，顶在头上！”老兵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冲到距离哨堡不远了的地方的半人马，惊得满脸苍白，立刻改口，“别跑了！全都躲到墙后面去！全……”
    一支箭矢划破了天空，一下子就命中了老兵的脖颈，锋利并带着倒刺的箭就这么扎在老兵的脖子后面！
    紧随其后的，便是数也数不清的箭矢！
    “老爹！”年轻人吓得不知所措，他一下子就蹿了过来，却被老兵一下子按在了地上！
    哆哆嗦嗦的，老兵还留着鲜血的嘴巴张开了，喷出的血沫喷了年轻人一脸，“弓箭……小心……弓箭……堵住上来的路，小心……弓箭。”
    老兵瞪大了眼睛，将年轻人的手握得紧紧的！
    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年轻人呆滞地看着老兵瞪大的眼睛里渐渐失去了色彩，而自己的张大的不可思议的嘴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噗通！”身边有个人倒下了！年轻人这才意识到……
    那铺天盖地的箭雨和老兵所说的，躲到墙后面去……
    年轻人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他哆嗦着自己的手，将老兵的手扒开，“把死人都扛起来，退到墙边去！准备弓箭！”他的声音这么喊着，同时，扛起了老兵的尸体，挡在了自己的前面，无数的箭雨很快就将老兵的尸体扎成了刺猬，而自己也中了两箭！
    不过因为老兵尸体的原因，伤势都不重。
    但是……很疼，说不出的疼。
    不知道是从心脏里传出来的疼痛感，还是从伤口上蔓延出来的疼痛感。
    这让年轻人的全身都在哆嗦。
    聚集起来的近三十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七个人。
    这七个人无一例外都是学着年轻人的姿势，一点点地躲到了墙壁的后面。
    有一个小伙子被吓破了胆子，躲到了墙后就抱着头哭天抢地，脑袋“咚咚咚”地撞击着墙面！
    该死！这个家伙已经废了！年轻人忽然意识到了这点。
    剩下的除了自己的五个人里，没有一个在准备弓箭，所有人都被吓得不敢做声，看着眼前的身体蜷缩在血水里，之前还和自己说话的人全都倒在地上，身上扎满了箭矢，甚至连原本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
    年轻人浑身都在颤抖，完了完了！老爹的发号施令还是啰嗦了！
    完蛋了完蛋了！一边这么想着，年轻人的身体渐渐地平息了颤抖，明明很害怕，却更加地平静了！双手从向着一次一样将从尸体上拔下来的箭握得这么紧过。
    狂风暴雨一般的箭矢很快就停了下来。
    年轻人这才找到了机会，一下子就从墙后站了起来，飞快地拉开了手里的弓！
    然后……
    这是一片海洋，半人马的海洋……数不清的半人马出现在视线能够看到的每一个角落！
    自己站起来的时候，看得一清二楚啊！所有人的目光在一瞬间就聚焦在自己的身上了！
    但是……
    年轻人却发现自己没有丝毫的紧张，害怕在这一刻反而成了自己的勇气，他的弓拉得极开！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这么努力着，他很清楚自己在下一刻会面临什么！在他向着一个半人马射出那一箭的时候，他看到了无数的飞箭，像是深邃的夜空里的银河一样，闪耀着密密麻麻的光辉！他努力地把手伸向自己的箭篓，想要在面对这可怕的箭矢的海洋之前，再射出一箭……但是……但是……
    ……
    年轻人最后也只射出了一箭，就被无数的箭矢射成了刺猬，甚至于倒下的时候，都因为箭矢的原因，是跪着的。
    但躲在他身边的人却看到……年轻人的手，紧握着那把弓，直至死亡，那手指上泛白的指节都没有消退！
    他真的很用力，也很努力了！
    而他却有成果——那倾尽全力的一箭，穿过了密集的箭雨，疯狂地冲向了半人马大军——一个半人马的士兵，是这一次……芙蕾雅突然放弃听从大公的安排，打了一个大弯直扑比克伯爵侧后方的偷袭战争中，第一个牺牲者。
    这个哨堡很快就被攻占，很遗憾，这一次不是来抢劫的，是来……屠杀的。
    躲在山林里的人伴随着山火死去，躲在地窖里的人被闷成了红薯，就连那个吓疯了的小伙子，都被切成了数段。
    唯有一个人，就是那个唯一一个敢在千倍敌人的面前，站起来，射出那一箭的年轻人，被吊在了哨堡的正下方。
    半人马招来了鹰雀，对那个年轻人进行了半人马特有的厚葬。然后，这只军队，没有半分地停留，直直地扑向了与雷顿堡相邻的军寨！
    芙蕾雅的这一个大大的回马枪打得很准，一下子就歼灭了雷顿堡的一个军屯，大量的粮食被烧毁和掠夺，后方还没有上战场的后备军乱作了一团。
    “好了！诸位！现在！我们向科诺托出发！”芙蕾雅高举着手里的旗帜，半人马姿态的她，沉浸在圣洁里，身上却沾满了不属于她的鲜血和恶臭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