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莉亚迪妮莎》第313章 亡羊

    神子代行于世，曾经对人说，“一个人若是有一百只羊，一直走迷路，你们的意思如何？他岂不是要撇下那九十九只羊去山里找那迷路的羔羊？但若是找到了，我实在告诉你们，他因找回这一只羊比有九十九只羊迷路的欢喜还要大呢！”
    ……
    微微拢起身体，比起之前的精神现在萎靡了不少的罗克利夫子爵低垂着头，手里空握着什么，低垂着头，神情虔诚，“……人未曾加害与你，不可无故与他相争。不可嫉妒强暴的人，也不可选择他所行的路……”
    他的副官，简也低垂着头，细细地听着曾经的主人，现在的领主，同时也是神庭的阶下囚的罗克利夫子爵并不是很轻的祈祷的声音。
    他选的是箴言中的一节，似乎是在教育自己和周围几个仆从。
    这些仆从中有几个被带出去问话，但不久之后就会被带回来，听他们的话，神庭的人是在搜索整个城堡的暗道和暗室，折腾了整整一夜，疲惫不堪的罗克利夫子爵也一宿没睡，原本是在等待着神庭的骑士过来询问自己同样的问题的，但是没想到的是，一整夜过去了，并没有来找自己。
    但又不安地无法入睡，罗克利夫子爵干脆就开始为求心安地进行了连续不断的祈祷和忏悔。
    或许是许久之后发现了简的也在一侧细细地胡乱念叨，想起因为为了保证对士兵的控制，尽管自己确实是一个教徒，却不喜欢自己的士兵对这些知道的太多，现在神庭不如当年，曾经的神庭强势到了每一个贵族都必须是信徒的程度，但时过境迁，现在贵族不一定是信徒，而那些愚民却依旧信仰着那个一直都不曾回来的神明。
    尽管只需要给些钱和食物就可以让这些人为自己奋起一战，但是与神庭给予了名义的军队战斗的时候，总是提不起士气。
    神庭就是这样一个令人喜欢又令人忧虑的存在，尚若不是皇室的打压，修道院变得不再是庇护所一样的存在滞后，神庭的影响力就减弱了许多——实际上巴罗尔对异教徒还有小小的支持，期待有一个可以和神庭抗争的宗教可以崛起，哪怕是弄得神庭分裂也好。
    最好是蹦跶出好几个教皇来，就和那个乱七八糟的时代一样，东一个教宗西一个教皇，不知哪个咯吱窝里还能够跳出一两个新兴宗教。
    这样神庭就不会想着和皇室争权，而是而是想着办法借助皇室的力量来互相争夺牧区了。
    巴罗尔的声音太少了，宗教神庭一家独大，尽管被皇室压着，但压着的后果就是皇室一旦失势就会变得如同挤压后的海绵突然失去了压力一样膨胀开去。
    就像是现在。
    罗克利夫子爵和很多的贵族一样，在自己的常备的武力里不停地削弱神庭的影响，以至于他的部下简·弗纳只是一个对神庭一知半解的家伙。
    但是……罗克利夫子爵今天，突然就来了兴趣，他慢慢地将声音变得更加大了起来，以至于让简也可听得到，祈祷也变成了单纯的背诵和教育。
    但是简在很多地方都没有弄明白。
    但是罗克利夫子爵没有解释，简也没有询问，在他看来打断子爵大人的话是不对的，于是他就静静地听着，“……蚂蚁没有元帅，没有官长，没有君王……”他没有选择其他的圣人的故事，而是选择了那被记录在典籍里的虔诚的君王对他孩子的箴言。
    比起其他的东西来说，这些要简单得多，劳伦斯也在一边听着，口里附和着，他是知道这些的，尽管子爵经常告诉他要以罗克利夫家为重，但他依旧还是接触了不少的关于神庭的东西。
    但这样的接触，却并没有让他成为一个信徒，而是和子爵一样，是一个懂得这些，并且看起来像是一个合格的信徒的人。
    念叨玩了箴言，子爵才突然想起来，简并不识字，实际上，劳伦斯要不是自己的私生子，自己也不会刻意去教他识字，子爵愣了半天，然后才继续开始念叨另外的东西，这一次他又跳过了许多故事，开始念起了用于布道的篇章。
    “……城中有一个贫穷的智者，他用智慧救了那城，却没有人纪念那人……”
    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了许许多多，知道子爵突然发现自己的嘴角裂开了扣子，鲜血已经让牙齿遍布了猩红，桌子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碗茶水，用的是煮过的麦和些许干枣。
    尽管也是贵族偶尔会喝的东西，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那东方的茶水就已经成了贵族争相效仿的举措，自己虽然喝不起昂贵的绿茶，但是便宜上了不止一点点的红茶，调剂上牛奶之类的自己还是经常喝的，只是这样，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这个时候，罗克利夫子爵才注意到原本让自己“休息”的门已经被打开了，已经褪去了一身沉重的铠甲，左肩上海缠着大量的绷带的凯洛特已经站在了那里。
    微卷的棕色头发和碧蓝的双眼，坚毅粗犷的脸颊上遍布了成片的麻子。
    他并没有留胡子，只是毛发有些浓密，卷曲的头发一直盘踞到两腮处。
    罗克利夫子爵环顾了四周，然后突然意识到肚子里一阵酸涩，咕噜噜叫了起来。
    饿了吗？
    凯洛特愣了愣，然后立刻走出门去，让自己的扈从去拿些面包来。
    等到凯洛特转回来的时候，罗克利夫子爵才用那茶水漱了漱口，裂开的嘴角沾到这带着一点点酸甜的水也不知道是疼痛还是舒爽，不禁滋了一声嘴。“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到您在布道，我就在一边等着。”凯洛特和之前几次来的时候有了极大的差距，他不再一言不发，而是主动地和罗克利夫子爵说话。
    “抱歉。”子爵毫不犹豫地贵族的姿态丢到了一边，原本，像是凯洛特这种神庭的骑士，就算是从东边的贵族中的子嗣里出来的，也最多不过是子爵之类的，毕竟亲自来到这里的，绝对不可能像是乔里德那样的大人物。
    尽管骑士团副团长的身份摆在那里足够让一些还算有点实力的伯爵退避三舍了，但是这种没有得到帝国承认的贵族，也只有在东部神庭影响力最大的地方才会被尊敬。
    在帝国这里，他就是一个没有实授的勋爵。
    “那么，子爵大人，抱歉了，和我一起……我还是等子爵大人先吃些东西吧。”凯洛特想起了罗克利夫子爵已经有三顿没有进餐了，现在已经次日午后了，这个房间甚至连一杯水都没有端上来，这桌上唯一的一杯水还是自己让自己的扈从拿来的，用的是自己最喜欢的方式。
    罗克利夫子爵也没有推脱什么，也不再站着，坐在一边，等着扈从拿了一些面包过来。
    凯洛特亲自动手在面包上涂了些黄油。
    罗克利夫子爵很惊讶凯洛特前后不一的举动，之前对自己的不理不睬甚至有些轻蔑，到现在的主动侍奉，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
    虽然有些怀疑，但是罗克利夫子爵还是吃了一些面包，黄油浓重的奶腥香充斥在鼻尖里。
    填了一些肚子之后，子爵才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凯洛特递过来了干净的手帕，子爵略微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拿了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一宿未眠的他经过一番整顿之后，也就不像之前那样憔悴了。
    “子爵大人，您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是来问你城堡的暗道和暗室的——你知道贝鲁达尔家的……”
    “我是知道的。”罗克利夫子爵点了点头，他仔细想了想，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贝鲁达尔家的两位小姐，就说明，那两位小姐确实是藏在了自己想让她们藏的地方去了。
    那么，只要刻意回避那里就好了。
    “谢谢。”凯洛特点了点头，但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回答，貌似是这样的，因为凯洛特的眼神不经意地移开了。
    为了一开始就排除那个地方的嫌疑，罗克利夫子爵首先就去了自己的书房，告诉了他暗道的入口，并告诉他这条暗道和城堡里其他四条暗道是相通的，一共有两层，岔道很多，也有一些陷阱，是用来拖延追兵用的，只有罗克利夫子爵和他的儿子知道这条路应该怎么走。
    这里，凯洛特是知道的，城堡里一共找出来的三个暗道的入口之一，就是这个，进去的骑士用了一整夜才走出去，但回来的时候，仅用了几十分钟，出口是在山上的一个洞穴里，从洞穴往南走一段山路，绕过一块山石就可以看到大路，沿着大路走，很快就能够越过山去，是一条需要巨大人力才可以完成的工程。
    暗道并不宽，只需要一两个人就可以堵住，完全不是一个可以入侵的好选择，而且另一边是在山上，军队也不好驻守，而且连接的地方也是会被重点看护的书房、会客厅之类绝对会有人在的地方，想要从这里潜入城堡就是在在找事，何况除非很熟悉城堡，又有谁能够利用这条暗道呢？
    如果在以前，这里还是贝鲁达尔那个独角兽王国的话，这弗纳城还是公馆东面的要塞，那么，这个暗道将是弗纳城被围之后，一个可以快速越过围堵传输信息的渠道。
    只是这条暗道在弗纳城被攻陷之后就会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已经有好几波扈从进出暗道企图寻找贝鲁达尔家的两位小姐，但很遗憾都失败了，也是，如果真的已经从这里出去了的话，现在早就已经逃到山的另一头去了。
    凯洛特不得不让人在山上寻找的同时，让人在山顶向着西面侦查，随时准备应战。
    同时，凯洛特还加紧了对城堡内暗室的搜索，既然已经不在暗道里了，那么那两位还有可能在暗室里躲着。
    但是城堡暗室很多，一个晚上就已经找到了十三处。
    作为城堡的主人，罗克利夫子爵自然知道那些暗室在哪里。
    刻意避开了书房的暗室之后罗克利夫将剩下的二十四个暗室全部都告诉了凯洛特，并且一个个地打开，让扈从从中搜寻。
    但是依旧没有找到那两位小姐。
    这让罗克利夫子爵暗暗松了一口气。
    在向着最后一个暗室走去的时候，凯洛特突然挑起了除了搜寻贝鲁达尔小姐的事情之外的话题——“子爵大人，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对你的副官和你的仆从长布道呢？”
    “因为没什么事情可以做，闲着也是闲着。”子爵随口就回答了凯洛特的疑问。
    “然后就一直说到口干唇裂以至于让血染红了牙齿？”
    “或许吧？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是这样了。”子爵大人停下来看着凯洛特，“我是神明的信徒，但这并不影响我为我的家族着想——我信仰的是神明，而不是神庭。”
    “……”凯洛特看着子爵，然后突然就站住了脚，这让所有人都不得不停下来看着凯洛特。
    过了好一会，凯洛特才挥了挥手，让自己的扈从全部都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自己和子爵，“子爵大人……其实我有一个疑问。”
    “嗯，你说吧。”子爵有些不安，他心脏跳得很快，他觉得这个凯洛特或许是已经找到了两位小姐。“那个，贝鲁达尔家的大小姐，迪妮莎·v·贝鲁达尔。”凯洛特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说了起来，“她的身上，是不是，流着神血？”
    “……”子爵深深地看了凯洛特一眼，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一些，“是的，她得到了肯帕森特的认同，获得了神血，也正是她的神血，才让我们城堡里的大家没有因为那奇怪的热忱而陷入疯狂。”
    “……”凯洛特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继续开口，“神血上没有任何的污秽，这件事我要告诉骑士长大人，我们误会了贝鲁达尔家的大小姐！”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马上被子爵抓住了袖口，“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