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如初凤祁冉》第437章 一去不回

    推杯换盏之间,一众的官员们都醉意浓浓,即便是身旁皆带着女眷,也仍还是兴致所至,对着场地之间的舞伶们眉来眼去。
    宫女们穿行往来,乐曲也没有停歇,一派欢愉的模样。
    凤箬阳在芙苏露出了些许乏倦的神色后,便亲自离席送她回去歇息,引来的是其他所有的妃嫔们嫉妒的几乎能冒出火焰的神色。
    念如初看得那般神色,想到这些神情也曾是落在自己身上的,那般风暴中央所盘旋和挣扎的时间,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一抹强烈的倦怠感袭击而来,令她几乎无法再继续的维持着自己端庄安静的模样。
    好在凤祁冉此时也起了离席的心思,便在凤箬阳离开之后不一阵,吩咐了身后的侍卫前去准备马车,很快便带着她离开了。
    念如初心神不定,恍惚的跟着他从一旁有些陡峭的高阶上步下。
    总觉到双肩上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覆着,闷响而疼痛。
    二人沉默无声的步下了石阶,其上铺着绯红的毯子,满地皆是落花点点,仿佛脚步踏落而过,便会有浅薄的香气晕染四散。
    身后跟随着宫女,念如初也垂眸不语,感觉到那些嘈杂的声响被逐渐的抛至了远处。
    宫道,寂静的宛如另外一个世界。
    今日太子娶妃的大喜之日,所有的人都前往那场盛大的宴会了,连同这平素人来人往欣赏美景的御花园里,都沉寂无声。
    但秋日已深沉,百花尚还残存着些许的生机,一切透露出并不似太喜庆的意味。
    凤祁冉就在身前半步的距离,徐然向前走着,念如初也全然没有力气去猜想他此时的情绪,只是感觉到了一抹隐隐的,似乎是苍凉的意味。
    但她否认了这个念头。
    送走了白云舒至凤子栖的身旁,对他而言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太过于糟糕的事。
    纵然那是他所用了数年的时间去构建起的假象,是他用来抵挡众人仇视的盾,但既然已经达成了他的所愿,让凤子栖自以为拿捏到了他的软肋。
    他似乎应该是赢的那一方,至少还是占据着主动的。
    念如初思绪万千,小腹里隐隐的还有些抽痛着,她也不动声色的轻然垂落着手掌,覆在小腹之上,让那般的疼痛得以安稳的缓解。
    当穿过了宫道的时候,迎面已是沿着红色的高墙上,蜡烛的光影透过茜素红的灯笼落下来,散开在脚边。
    一道清脆的嗓音却忽从身后传来。
    “爹爹!初姐姐!”
    听出那是白云舒的声音。念如初停下脚步,回身看去时,见那那一抹正红的身影飘然而来,近乎于一抹炽热的火焰般至了身前。
    身旁的凤祁冉并没有回头。
    白云舒径直的跪落下身来,发上的步摇随着她垂落下眸去,叮叮当当的敲击着发出声响,也将头顶之上落下的绯色光影晕染的愈发耀目。
    她是独身一人而来的,身后也没有跟着其他人,纤细的双肩微微的颤抖着似乎在喘息,显然也是匆忙而急促的。
    “爹爹。”
    她垂着双眸,语气里不再是撒娇和蛮横的,带着一抹原不属于她的悲切。
    “云舒同爹爹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才能再度相见……宫深似海,云舒从此往后……再也不能在爹爹身边。”
    她的嗓音确乎有一抹细微的哽咽,情真意切。
    “……爹爹莫要再日夜奔忙,如今,爹爹得了初姐姐在身边……必定也能替爹爹分忧,还有宋先生,爹爹既然信任他,便莫要任何事,都亲力亲为……”
    念如初转眸看了一眼凤祁冉,身畔的他只是背对着,神情不知。
    白云舒好似在掉泪,随即径自的向他行礼,礼节周到。
    随即她才再度看向了念如初,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周遭一圈泛着红晕,其中波光盈盈,宛然囚禁着一汪春水。
    “初姐姐,云舒往后……也不能再见到初姐姐了,还请初姐姐,一定要将爹爹照顾好,并且……也要照顾好小狸。”
    提及了小狸,她的眼眶又红了一片,宽袖轻抬拭去泪痕,才又再度说下去,“小狸平素总同我相斗,作了冤家的模样,但……它真的很乖。”
    “云舒不舍得它跟着一起入宫来,往后再也没有见到天日的时候,所以……初姐姐,请无论如何,也不要丢弃它好吗?”
    念如初看着她拜下了身来,神情柔下了些许,也俯下身,轻轻伸手向了她。
    “太子妃莫要担心,妾身必定会照顾好小狸的,况且,即便入了宫中成为太子妃,也并非是永久分离,往后总还有很多相见的机会。”
    她宽慰了几句,知道身旁跟随的宫女皆在看着,便也没有深谈什么,轻轻的抚上了白云舒的肩膀,安抚了她的情绪。
    好在,允容发觉了白云舒至了这处,也匆忙的跟随而来。
    念如初便交代了她几句,要她照顾好白云舒,这才随着凤祁冉再度离开。
    绵长的宫道幽邃,两处皆是茫茫的看不到尽头,抬眼便是厚重的墙垣高耸,其上唯独惨淡的光亮照亮了足下的道路。
    但重重叠叠的宫殿,楼台亭阁,交错着遮盖天光,其下便是这宫中之人,永远无法摆脱开的命运。
    念如初直至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双肩上压覆的重担才仿佛卸下一些。
    她看着凤祁冉,看到他正靠在软垫上,身子几乎是陷落到那片阴影之中的。
    两边是昏暗的灯光,透过马车两旁的窗幕染了进来,映于他的衣衫之上,暗红的色泽被这般一染,愈发的深沉和暗淡,全然没有分毫的喜气。
    而她靠着马车的门沿,此时也只能看到他侧颊的线条,微微的冷硬,分明,不带着一丝的情绪,却也更透出深沉和令人惊恐的肃穆。
    她垂落眼帘,随即也将视线转了回来,轻然抬手揽住了自己的双肩,轻轻的曲起了双腿,让自己感觉到好些。
    彼此之间长久的沉默着。
    马车缓缓的离开了皇宫,踏着昏暗的天光,仿佛一去便再不会回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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