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树和蜷缩在床上,体内像有无数只小虫在肆无忌惮地啃噬他的肌肉、啃噬体内的每一根神经,让他痛不欲生。一周前,马树和忽然发起了高烧,开始是浑身无力、嗜睡厌食。以为自己患上了感冒,马树和去药房买回感冒药,吃了几天,烧不仅没退,浑身的肌肉却开始疼痛起来,最后呼吸都觉着困难,身体软的像摊泥,路也走不动了。
他只好给韦力打电话:“力哥,俺病了,病的不轻呢,人像要死了一样。你赶紧过来,送俺去医院瞧瞧吧。”他在电话里哀求韦力。
今天上午韦力来了,扶他去了医院,一番检查之后,马树和拿着化验单问医生:“俺得的什么病?感冒药吃了好几天咋不见好呢?”
医生看过化验单,用蔑视的眼神看着他问:“得的什么病你自己应该知道啊。”
“俺咋知道呢,俺也不是医生。
“最近都干啥了?”
“没干啥呀,咋的了?”马树和问,不明白医生问话的意思。
“年纪轻轻的要洁身自好啊,幸好得的是梅毒,要是得个艾滋病看你咋办。”
“怎么了,俺得的啥病?啥叫梅毒?”他焦急地问。
“脏病,脏病不懂吗?你得的梅毒三期,很严重,咋拖这么长时间才来看呢?知道这种病的危害吗?弄不好会要你小命的。”
“那咋办,能治好吗?”
“咋办,你要住院治疗,治不治得好看你运气了。有医疗卡吗?”医生问。
“俺没医保卡。咋会得这种病呢,治病要多少钱呀?要是治不好咋整?医生,俺会死吗?”马树和担心起来。
“怎么跟你说,不走正路,图一时快活,现在知道着急了,后悔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没医保卡先交五万,缴完费来拿入院单。”医生鄙夷地说,忙着写病历。
“五万,俺没那么多钱咋办?”
“没钱那就没办法了,给你开些药,打针吃药,回家休息。”医生说。
“力哥,能借点钱给俺吗?借一万,等俺病好了就还你。”马树和看着韦力,心想,自己银行卡里有四万,如果韦力能借给自己一万就够住院了。他不想死,想赶紧治好病,然后去找尹娜,求她收下自己,还当保安,好好活下去。
“你还真敢开口,我哪有钱借给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开销有多大,一个月顾不上一个月呢。”韦力说。
“俺要治病,你不是俺朋友吗,就忍心看着俺死?”
“五万是预交,能不能治好还不一定呢,不信你问医生。”韦力说。
“你朋友说的没错,没准再加个五万也出不了院,要看治疗效果了。这病会反复发作,有的终身也无法治愈。”医生说。
马树和彻底绝望了,怏怏地站起身,起身走出诊室。
窗外,晚霞在一点点淡去,夜幕很快降临,又大又圆的月亮升上了天空。马树和躺在床上,身上疼痛难忍,“俺要死了吗?咋这么难受呢?肌肉像在一层层地被从骨架上剥离,每根神经都像断被人用刀割裂开般的疼痛。
俺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让俺得这种病啊?韦力你要救救俺,俺都是听了你的话才弄成这样的。不是你说英雄不问出处,赚到钱就是硬道理吗……”马树和痛苦地呻吟着,在床上翻滚,大声呜咽起来。
“少说这些没用的,我说过的话多了,你咋单单记住这一句呢。教你赚钱有啥错,别人咋都没得病,单单是你?我也怎没得你这种脏病啊。要怪只能怪你自己,跟你说过多少次,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你就是不听,光顾着赚钱了是吧!
刚才你也听医生说了,这病治不好,别说你没那么多钱,就是有,还不都打了水漂。要我说,你也别多想了,在家打针吃药,能治好是你的命,治不好就认命,人啦,早晚不都是死,阎王爷要收你,谁也救不了你。”韦力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说。
“那俺只有等死了吗?韦力,俺告诉你,要是俺真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是你把俺害成这样。疼死了,快拿药给俺吃啊。”马树和在床上嚷。
“还说这没良心的话,不是我,你现在怕连几万块钱也拿不出来,让你快活了,赚了钱,现在倒成仇人了。怪只能怪你不会保护自己。”
“韦力,王八蛋,俺真想杀了你。”
“再骂,再骂我走了,不伺候你了,放心去死吧,身后的事有我替你办。告诉我,赚的钱都藏哪了?我替你寄回家去。”韦力说着把药瓶扔给马树和。
吃完药,马树和觉得疼痛不再那么剧烈,刚才还起劲地啃噬身体的小虫一下子好像全睡着了,他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力哥,看着咱们朋友一场的份上,俺如果真死了,你要替俺办几件事啊,银行卡在抽屉里放着,密码等俺……”
“别他妈的装鬼弄神吓唬我,听着怪瘆人的。你现在还死不了,医生不是说了,先打半个月针看看,说不定好了呢。”韦力说。
韦力的话给了他些许安慰,是的,说不定会看好呢。马树和瞄了一眼电视,一个叫谭晶的歌手在唱一首好听的歌:“在那东山顶上,升起白白的月亮,年轻的姑娘的面容浮现在我心上,年轻姑娘的面容浮现在我心上。如果不曾相见,人们就不会相恋,如果不曾相知怎会受着相思的熬煎,如果不曾相知怎么会受着相思的煎熬……”
屏幕里,灯光炫丽的舞台上,深邃夜空挂着一轮滚圆的月亮,月亮伴着歌声映入马树和的眼帘、钻进他的心里。
歌声让他暂时忘却了痛苦,叩响着他的心扉,感动得他热泪盈眶。许多美好的往事悄然爬上心头。小翠、陆玲娣、尹娜、就连胡弈也跟着浮现在眼前。尹娜还在找我吗?她的病现在怎样了?小陆有男朋友了吗?胡奕还在做他的保安吗?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成了这个样子还会搭理俺吗?胡弈又要骂俺啊呜驴,豇豆了。
这世上的路有这么多条,俺干嘛偏偏选了这样一条见不得阳光的路去走啊。俺还有脸去见谁,还能回白洋淀去吗?现在就是用整个白洋淀的水怕也洗刷不干净身上的污垢了。
马树和想着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哭,再闹我真走了。”韦力关了电视,准备开门出去。
“力哥,告诉俺,如果这病治不好会咋样,真会死吗?”马树和停止了哭泣,问韦力。
“会断子绝孙,浑身溃烂,我也没得这病,咋知道呢。你翻翻书,上网查查不就知道了。”韦力没好气说。
马树和不再说什么,倒在床上,扯起被子把头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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