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天边已经出现了蒙蒙亮的雾气。
看到伏在床边明显睡着了的薄瑾寒,黎笙这才有了某种真实的,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个恐怖梦境的感觉。
明显是私立医院的豪华病房,床头插着一束点缀着洋桔梗还是什么花的百合,空气里满是淡淡的清香味,半点没有消毒液的味道。
窗外有柔和的光投进来,黎笙的面色却苍白沉重。
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一阵一阵的刺痛遍布整个大脑。呼吸不了,一想到梦里铺天盖地的红色,就呼吸不了。
黎笙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手,想要动一动,告诉薄瑾寒,他醒来了。
可是,动不了。
明明薄瑾寒正紧握着她的手,明明她只要勾一勾手指,薄瑾寒就能感觉到她,可就是动不了。
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怀抱,黎笙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虽然手脚都像是没有跟着大脑一起醒过来一样,可无意识的颤抖,终于让薄瑾寒惊醒了。
一抬头,入眼的就是黎笙脸上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个不停的泪珠。
“我来了,不要怕,黎笙,我在这里,”薄瑾寒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却知道此时此刻该抱住她。
黎笙明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可看着薄瑾寒在微光里的脸,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薄瑾寒还穿着黑色的战术服,从到医院以后他就不肯从病房离开,随手把身上的装备丢给江莱,就眼都不眨的看着黎笙。
江莱没办法,这一次的绑架案有的是报告要写,叮嘱林川记得把薄瑾寒这一身洗干净送回去以后,他就匆匆离开了。
私立医院的安保有保障,再加上薄瑾寒的保镖,江莱并不担心会再有什么幺蛾子。
薄瑾寒身上还带着在草丛中趴伏过的泥土的腥味和草汁自带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并不难闻,反倒让还沉浸在噩梦中的黎笙安心了不少。
抱了半天薄瑾寒才想起来自己这身外套好像不太妥当,连忙先松手脱了外套,又扒了里面硬邦邦的防弹衣。
只剩下一件衬衫以后,薄瑾寒终于恢复了以往了形象。
黎笙抽泣着,感觉到喉咙里没有了那种堵塞感,终于哑着嗓子开口:“我听到你喊我了。”
她的手还是用不上力,只能伸出几根手指,捏住薄瑾寒的食指尖。
薄瑾寒只是楞了一下,就反应过来,黎笙说的是他冲上去的时候没能控制住喊她名字的声音。
“我听到了,可是我怎么都醒不过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黎笙边说边哭,双手好不容易都有了力气回抱薄瑾寒,却还是忍不住的发抖。
“我把戒指弄丢了,”黎笙说着说着,原本想说自己好像想起了一些事,却还是忽然转过话题,哭得更凶了。
薄瑾寒把黎笙半抱在怀里,自己也坐在了床上:“是沈北城弄丢的,不怪你,是他蠢。”
黎笙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气息终于平稳了一下,只不过还是短促的哽咽着。
“对不起,”薄瑾寒的下巴抵着黎笙的发,感受到黎笙颤抖的身体,整个人再次回到了前一天发现黎笙不见了时的状态。
黎笙不知道薄瑾寒的道歉究竟是为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无心细想,只是又往薄瑾寒怀里蹭了蹭:“我的戒指没有了。”
薄瑾寒终于慢吞吞的腾出一只手,伸到了口袋里:“没丢。”
捏着黎笙的手腕,薄瑾寒把那枚摔到了冷却池里,自己找了半天才从矿物渣滓里找出来的戒指套了回去:“你看,我每次都能找到的。”
黎笙看着手上失而复得的戒指,一时没忍住,薄瑾寒的衬衫顿时湿了一大片。
知道她惊魂未定,薄瑾寒全然没有理会衬衫这种小事,只是抱着她,直到黎笙再一次睡着为止。
薄瑾寒把黎笙放平在了床上,又躺在了她身边。
轻手轻脚的把从顾晨安那里得来的钻石项链拿了出来,薄瑾寒像是丢垃圾一样,把它丢到了床头柜一角。
虽然黎笙才是那个从小陪自己长大的女孩这件事让他有些诧异,可现在再去回忆过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只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他终究还是把她找了回来,就足够了。至于顾家家业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一切原本想等她清醒以后再做商量的东西,已经不需要再考虑了。
被那个女人侵占了这么多年的东西,他嫌脏。
他自然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一点一点送到她面前。
上午九点整,北川市最高人民法院。
已经入冬了,但今天开庭的案子却还是吸引了无数的记者,或者说,社会各界都在关注着这件案子。
刑事诉讼不同于民事诉讼,即使是受害者也没办法坐在原告席上。
被告是薄氏前一任董事长及其夫人,顾氏唯一的养女,曾作为接班人被培养的顾繁星,还有将军之后,已经是某部高官的宁毅昌。
审问的过程中,宁怡芳的精神似乎已经有些不对,不仅拒不认罪,还不断重复着:“是她抢了我喜欢的人,是她自作自受,她是自己离开的!”
证人席上,薄瑾寒,薄安好,黎笙坐在最前排,看着宁怡芳的表演,都是一模一样的平静。
法官似乎也有些无奈,可证据充分,宁怡芳认不认罪,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被告律师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薄瑾寒,又看向坐在另一边的薄瑾墨。
虽然这兄弟两个人在某个问题上保持了一致,但宁怡芳这样的表现,他实在很难做出精彩的辩护。
薄瑾墨轻轻点头,已经不打算再努力了。总归是自作自受,他能做的,也都已经做了。
现在只希望薄瑾寒能够遵守承诺,让宁怡芳得以在亲生儿子身边安度晚年。
因为互相有牵扯和利益关系,宁怡芳一被带下去,顾繁星就被带了上来。
“被告顾繁星,你是否曾指使杀害受害者郁欢,黎廷,并意图谋杀顾晨安,指使犯罪集团绑架受害者洛以薇和黎笙。”
“是,”顾繁星漫不经心地扫过证人席,承认罪行的声音干脆利落,就好像这只是一场闲谈。
法官也皱了皱眉,接着问道:“你对原告提供的证据是否有异议?”
“没有,都是我干的,”顾繁星虽然穿着监狱里统一提供的短袖长裤,站在那里的身影却仍然婷亭如玉。
法官虽然已经看过了所有的资料,却还是忍不住问道:“有人和你合谋么?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你的真实想法么?”
“法官,因爱生恨,发现情敌是养父母的亲生女儿所以痛下杀手这种事,很难理解么?”
全场哗然,即使是已经知道了全部情况的沈北城也还是有些唏嘘:“二哥,你那天要是再来晚一点,我可就真死在她手上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我可不干。”
江莱没搭理他,只是紧盯着顾繁星。
被带回去的时候,顾繁星忽然停下来看向了薄瑾寒。她的眼神不可谓不恶毒,可是,穿着那身衣服,却终究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紧接着是宁家人,所有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除了宁家那位提供了线索的小三少和薄瑾墨,几乎全都站在了被告席上。
黎笙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也只是苍白而已。握着薄瑾寒的手,即使是回想起那时候的恐惧,她也能坦然面对了。
因为牵扯到十几年前的旧案,还有犯罪团伙,这一审就是一整天,还有那些作为绑匪的喽啰们和因为宁家参与到这件事里的各部门人员没有登台亮相,全部结束,大概还要两三天的时间。
即使这场大案只有一部分情况允许媒体披露,还是有更多没能入场的媒体守在法院外。
薄安好已经开学了,一走出法院大门就嚷嚷着要林川送他回学校,便提前装作路人的模样溜了出去,薄瑾寒和黎笙是重点关注对象,一走出去就被媒体围了个圈。
“薄总,薄总,请问初审结果怎么样,薄启东先生和宁怡芳女士是否承认罪行了呢?”
“薄夫人,传言说您被绑架是因为被告席有一位小姐对薄总爱而不得,请问这是真的么?”
“请问因为这次案件,薄氏受到的影响大么?”
“薄总您对网络上说您不顾生养恩情诬陷亲生父亲和小姨这种言论怎么看呢?”
虽然有保镖挡在外围,可薄瑾寒的脸色还是沉了下来。
“刑事案件,我又不是原告,你们大概得回头右转去市刑警队要说法。大刘,报警,我怀疑有人混在记者里又想绑架我夫人。”
走在另一边同样被围了一圈的市刑警队的人:“……”
看着穿着制服的警察离自己越来越近,记者们连忙散开了。
看到薄瑾寒竟然也会用这种话来摆脱记者,黎笙忍不住笑了笑。
自从她的肚子显怀以后,薄瑾寒就更加小心了,即使是应对记者,也不敢像以前一样直接让保镖赶走了事。
一切好像都在往让人更加愉悦的方向发展,看着北川市九月的蓝天,黎笙恍然发觉,已经过去整整一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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