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城面前的酒瓶已经堆积如山,空的满的,半瓶的只剩一个底的。
薄瑾寒并没有邀请客人来薄家的习惯,更没有喝酒的习惯,过多的酒精摄入会麻痹他的感知,可这不代表薄家不会储藏具有收藏价值的好久,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呢?
可是,现在薄家酒窖里那些千金难买,每一瓶都能让品酒师感慨的美酒正在被沈北城当做二锅头一样豪饮。
薄瑾寒看着沈北城把还未喝完的白酒往桌上一丢,就把一旁的红酒瓶拾起来灌进了杯子里,这些都是沈北城从来不会做的事。
一旁的女佣接过了薄瑾寒手里的外套,又默不作声的退下。
薄瑾寒没有说话,只是把带回来的另一份检测报告递给了沈北城。沈北城端着酒杯没有接,只是含含糊糊的招呼着薄瑾寒:“三哥,一起喝点?”
看他的架势,这里应该是七里巷外面那些大排档猜才对,说那话的时候,薄瑾寒甚至能帮他接完后半句“老板再来五斤麻小!”。
薄瑾寒没有拦着沈北城继续往肚子里灌酒的动作,总归这个人当年干趴下毕业班三十条好汉的时候也没躺在大排档不省人事。
“我没有怀疑你,”薄瑾寒坐在了沈北城对面,语气冷静的不像是在和一个醉鬼说话。
递给沈北城的检测报告躺在他身边的沙发上,沈北城一个字也没有看,只是又豪爽的把杯子里的红白混合物灌进了肚子里。
“我知道,”沈北城并没有觉得,薄瑾寒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林川有什么问题,合情合理,林川确实是最不可能背叛薄瑾寒的那一个,毕竟是最有可能做薄瑾寒妹夫的人,他们才是一家人,不是么?
“陆铮的事,林川会查,”薄瑾寒顿了顿,又道,“我不会再追究。”
“我知道,”沈北城对准杯子倒了半天,才发现手上的酒瓶已经空了,顿时扫兴地把杯子和酒瓶都丢到一旁,又拧开了一瓶白酒。
“我今天又差一点就死掉”。
薄瑾寒仍然只是用陈述句说完了今天的险情,沈北城却好像知了成精,又重复:“我知道。”
沈北城抱着酒瓶躺在了沙发上,嫌那份检测报告硌得慌,就顺手把它丢到了地上。
薄瑾寒的视线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地面,就又转回到了沈北城身上。
沈北城心里不好受,他知道。没有一个人心里好受,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他没有权力指责沈北城,只不过:“再进酒窖你的腿就别想要了,Medoc的孤品不是让你用来兑白酒灌的。”
“得嘞,我现在就让人弄一箱二锅头来,”知了成精的沈北城终于冒出第二句话来,好像比起薄瑾寒,他更关心能不能继续在薄家喝酒。
未等敲门声响起,女佣再次拉开了大门,江莱一行人鱼贯而入,跟在最后面的是已经把凯撒送到了后院犬舍的薄安好和黎笙。
黎笙没有过多地停留,只是看了沈北城一眼,便回楼上了。
薄安好和自家哥哥的好朋友其实算不上太熟,但是沈北城和陆铮一向对她不错,看到沈北城面前桌子上摆着的是她放在吧台橱柜里的杯子竟然也没有发作,只是暗自想好了要重新买一个。
薄安好懒得冷嘲热讽,或者说,也有些不忍心。
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和一个酒鬼计较,甚至豪饮的人又多了一个。
酒气熏天,薄瑾寒和江莱坐在同一侧,俨然是一股清流,这种对比在薄瑾寒那杯龙井和江莱泡着枸杞的奶茶蒸腾的热气中愈发明显。
酒鬼当然是不会在意外界怎么样的,所以,林川和沈北城推杯换盏,看上去也像是两个没事人。
江莱随手打开了电视,走之前的卡通频道没人换,现在已经演上了小公主苏菲亚,江莱也不在意,盘腿坐在沙发上也十分惬意。
至于薄安好,作为薄家这些人们的智商及格线,她既不想做红酒配雪碧的酒鬼,也不想加入更年期的养生团,早就已经端了两杯奶茶上楼,当然没有加枸杞的那种。
敲响了黎笙的房门,薄安好发现黎笙竟然在肝线稿。
虽然她也没怎么受到陆铮背叛的打击,可是黎笙显然是更没有受到影响的那一个。
“嫂子,喝奶茶。”
听到是薄安好的声音,黎笙这才赶紧转了过来。
招呼着薄安好坐在了阳台的软垫上,黎笙倒也没回到电脑前。
“他们,都在喝酒?”黎笙皱着眉,在想醒酒汤到底应该怎么煮。她有好几年没有煮过那种东西了,薄启山因为身体的原因,前几年被医生勒令不能再喝酒。
“没有,我哥和二哥养生怪来的。”薄安好笑了笑,却没有往日那样的活力四射了。
黎笙能够理解,却一时不知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奶茶是佣人们自己煮的,茶柜里的茶叶当然也不是凡品,黎笙以前被薄启山带着练过舌头,虽然有牛奶和糖,黎笙还是一下子就尝出了用来煮奶茶的大概是什么。
资本家果然就是有资格暴殄天物的啊,但是真好喝。黎笙又喝了一口热奶茶,热流一直暖到了胃里,连有些僵硬的四肢也舒缓一些了。
“嫂子,你应该是没觉得,难过或者怎么样的吧,”薄安好也喝着奶茶,不知道这段话究竟算是问句还是她以为的,黎笙对这件事的情绪。
黎笙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能先点了点头。
她有的,只是愤怒而已,愤怒和后怕。
也许可以说,她已经对背叛这种事见怪不怪了,那些事也只能怪她看人不准,可是谁能想到,连薄瑾寒也能砸进这么一个大坑。
薄瑾寒他们念及朋友之间的感情,似乎打算放过陆铮,她虽然觉得不妥,却也没有多说,毕竟连她自己,还不是放过了郁欢又放过了薄慕欣么?
薄安好叹了口气,似乎是明白黎笙的意思了。陆铮一直都不怎么能看得上黎笙,就算是黎笙嫁给了薄瑾寒,他也一直都只是看在薄瑾寒的面子上,背地里却对黎笙唾弃的不得了,就连薄安好也是听到过的,陆铮在私下里和人说过的话。
“我哥,肯定很难过,”薄安好犹豫了半天,也只说了这么一句。
十几年的朋友,不明不白的要害自己,当薄瑾寒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时,他的内心又怎么可能还是一片死水呢?
“可是陆铮没想到这个,”黎笙终于忍不住说道,“当他决定要把药换掉的时候,他就已经不配说那些曾经的情谊了。”
是的,不配。
虽然自己是优柔寡断没办法作出决定的性子,可是黎笙在这方面想的太清楚了。
“我和郁欢,也曾经是很好的朋友,我在孤儿院的时候,我的面包被人抢走的时候,是她分了我一半,所以后来被收养,我所有的零花钱都捐回了孤儿院,换了她从初中开始和我上一所学校的机会。我们两个因为孤儿出身,所以被同学孤立,是郁欢,在旁人议论我们究竟是不是妓女生下来丢到孤儿院门口的孩子时,冲出去告诉所有人,人不以出身论贵贱,有些人生在天上,却比泥水还脏。”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动过转学的心思,按着爷爷的安排走。他们是他们父母的亲生女儿,是千金小姐,又能怎么样呢?我永远是年纪第一名,他们的出身不代表他们的脑子和他们的钱一样多。郁欢一直在我身边,她那时候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却能为了我和背后说我坏话的女孩打架,你说,我们的感情,应该算得上很好了吧。”
“后来,我们一起上高中,大学的时候她没能考上北川,我们才分开,可我们一直都是最好的,最好的闺蜜。所以,直到毕业以后,直到推荐她去GM工作,我对她从来都没有防备。谁能想得到,她算计人,是会把人往绝路上算呢?”
黎笙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波动,面上也只是挂着平静的笑容,可偏偏是她这样的态度,才让薄安好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第一次听到黎笙提及这些往事,薄安好也有些无措。
虽然她也早就知道了她哥查到的那些事,可是黎笙表现的太坚强,以至于她总是会忘记,黎笙也曾受到过莫大的伤害,经历过叫人难以自抑的痛苦。
她这些年,虽然也被宁怡芳当做餐桌上的奶酪觊觎着,作为薄瑾寒的弱点,所有人都觉得控制了她,就是控制了薄瑾寒,可是她不是已经习惯了么?至少她知道,她能够绝对的信任她哥,她绝对不能因为宁怡芳偶尔的糖衣炮弹就觉得这位亲小姨对自己没有恶意,亲人和敌人,界限分明。
郁欢是一颗随机的炸弹,把黎笙炸成了一只刺猬,一只因为薄瑾寒的出现才尝试着张开了怀抱的刺猬。
陆铮呢?陆铮是一颗埋藏的更深的炸弹,薄瑾寒,又会因为这颗炸弹变成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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