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蓝凤凰》第111章 凤凰 2

    “本人吗？应该算是见过一面吧。”王一谨慎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少女的眼睛忽然发亮：“在哪？什么时候？”
    “嗯……几个月前吧，在刑州通往夷陵的官道上，那时候群虎盟和诸龙联相争，在下有幸在那次争斗中，看到了蓝凤凰击杀金鹰帮帮主和华山派道士的情景，蓝凤凰枪术高绝，在下印象极为深刻。”
    “嗯嗯，我记得那次，那几个臭道士实在是讨厌，我才忍不住大开杀戒的，想不到你当时居然在场。”蓝凤凰连连点头，眉开眼笑。
    “嗯，在下当时只是混在人群中的一个无名小卒而已。”王一苦笑道。
    即使是现在，他对于自己能和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蓝凤凰同辈相交，还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嗯，当时我没注意你在不在，不过想来应该是在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你。”蓝凤凰将脸凑到王一的面前，仔细地端详着他的面孔道。
    “哟哟哟，大庭广众之下，这是干嘛呢？”
    “老少爷们都看着呢，你们倒是亲啊！”
    “想不到看着这么纯的小妞，实际上这么浪，哈哈哈哈哈哈……”
    大厅中三道九流的人都有，说话自然是荤素不忌，听到有人大着嗓门如此喊，两人都突然恍觉彼此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短了，连忙向两边撤开，脸上都有些发热。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王一尴尬地站起身，看着蓝凤凰：“天色渐晚，你一个小姑娘家，少喝点酒，早点回去，不然恐怕会遇上麻烦。”
    蓝凤凰当然知道王一嘴里说的“麻烦”是什么意思，但她蓝凤凰是谁？这世上还有人敢威胁她？
    心高气傲的蓝凤凰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一脚踩住长凳，环视四周，冷笑着道：“危险？谁敢？！”
    少女一声冷喝，让客栈中嘈杂热闹的环境一瞬间就冷却了下来。
    “吵啊！闹啊！再喷粪试试看啊！”蓝凤凰不屑地看着周围举止粗鲁的男人们：“敢像狗一样冲着姑奶奶叫唤？呸！”
    “臭娘们儿！你骂谁呢？！”大厅角落里的一个大汉听不过去，拍案而起。
    “就骂你！怎么着！”
    “骂你娘……”大汉一声喝骂还没出口，就被蓝凤凰一拳给闷了回去，捂着脸踉跄着后退，血不住地从嘴角向下流。
    明明刚刚还在几丈开外，却好像一下子就凭空出现在了大汉的面前，现场的人几乎没有人看清楚刚刚蓝凤凰是如何动的。
    大汉不服气地抬起头，就要抬头继续骂，却不料蓝凤凰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在他刚刚后退的时候，就已经随身贴了上来，他一抬头，刚好看到蓝凤凰在他的怀中抬起头看着他的俏脸。
    这一眼，看得大汉心肝都发颤。
    丹田一掌，打得大汉浑身真气乱窜，经脉剧痛，忍不住弯下腰来，紧接着胸前的一掌，打得大汉险些背过气去，最后下巴一掌，大汉整个人都如同旱地拔葱一般向上飞起，鲜血喷溅间，砸到了另一个桌子上，将满桌的酒菜全都砸得稀烂，人也就此昏迷，人事不省。
    三掌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客栈中的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汉便已经倒下。
    众人看向蓝凤凰的眼神无不微变，他们都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下手居然会如此狠辣。
    “还有谁？”蓝凤凰意气风发地看向四周。
    “啪！”刚刚被那汉子砸掉酒菜的那桌客人怒拍一下桌子，纷纷起身甩掉自己满头满脸的菜汤，一人阴沉着脸笑道：“想不到哥几个大老远从鸟不拉屎的地方感到京城，一进城，就遇到这么好的货色。”
    “可不是，看起来比春风楼的清倌人还要标识一些。”
    “刚好趁此机会捉回去让哥几个乐呵乐呵，就当是接风洗尘了。”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不停地用下流的话去刺激蓝凤凰，王一皱着眉走到蓝凤凰身边，一伸手，便将蓝凤凰护在身后：“你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虽然知道蓝凤凰很厉害，但看起来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王一下意识地就像要保护她。
    “呵呵呵，小子，冤有头债有主，我劝你现在让开，哥几个不找你麻烦，要是耽误了哥几个找乐子，信不信哥几个把你砍成肉块喂狗？！”一人狞笑着威胁王一道。
    “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蓝凤凰一推王一，倔强地走到几人面前，面色不屑地冲着几人勾勾手指：“够胆就过来，姑奶奶教你们做鬼！”
    “兄弟们，抄家伙！”有了前面那个大汉的例子，几人也不敢大意，二话不说便冲着蓝凤凰砍了过来。
    几把明晃晃的钢刀刚举到半空，众人只感觉自己眼前一花，那个少女居然突然消失不见了！
    只有王一，仗着自己不同于常人的双眼，勉强跟上了蓝凤凰的速度，眼看着蓝凤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跃上前，出刀如电，抹向四个人的脖子，一刀一个，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一眨眼就是两个脑袋掉落下来，鲜血如箭般射出。
    直到蓝凤凰的刀就要砍到第三个人的脑袋，那个男人才尖叫着想要逃开，但此时已经晚了，蓝凤凰一脚踹得那人一个趔趄，然后玉臂轻展，便将第三个人的脑袋砍落在地，最后小蛮足微微一点桌子，轻身一跃，姿态翩纤，如同摘西瓜一般，将最后一颗脑袋也摘了下来。
    干脆利落的四刀，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简练到了极致的招数，即使是杀人，都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一时间，客栈尽皆沉默，落针可闻。
    恍惚间，王一好像又看到了自己曾经见到过的，那个让人寒气透骨，不可一世的蓝凤凰。
    就算是兵刃从枪变成了刀，蓝凤凰依然是蓝凤凰，杀起人来丝毫不曾手软。
    王一从心底泛起一丝凉意，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客栈中的众人在短暂的沉默过后，纷纷尖叫着逃出了客栈，转眼间，客栈中就仅剩下王一和蓝凤凰两人，当然，还有五具尸体，和一地的血迹。
    蓝凤凰一甩刀上的血，用尸体的衣服搽拭干净，归刀入鞘，看着空空如也的客栈，冷笑着道：“亏得一个个吹牛的时候都那么厉害，一群没用的东西……”
    说着，她转头望向王一：“你怎么样？没和那些家伙一样，被吓破胆吧？”
    “我倒是希望我被吓破胆了，倒也免得现在这么头疼。”王一苦笑着对蓝凤凰道：“你快走吧，锦衣卫的缇骑估计马上就要到了，再不走，诸龙联都护不住你。”
    “嗯？”蓝凤凰妙目一转：“诸龙联？你相信我是蓝凤凰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快走！”王一哭笑不得地驱赶着蓝凤凰。
    “当然很重要，我说了我是蓝凤凰，我就一定要证明给你看！要不然我岂不是变成女骗子了！”蓝凤凰不满意地撅嘴道。
    “好好好，我的姑奶奶！我真是怕了你了！”王一连连讨饶：“我知道了，你是蓝凤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高手蓝凤凰！在下多有失礼，还望蓝凤凰女侠看在在下不知情的份上，多多恕罪。”
    “咯咯……你这人真有意思，行吧，那我就不和你纠缠了，我先撤了。”蓝凤凰咯咯一笑，娇俏地横了他一眼，娇躯一扭，便要走出客栈。
    王一长舒了一口气，刚要跟着出去，耳边又传来蓝凤凰的声音：“今晚子时，就在这家客栈的屋顶上，咱们不见不散。”
    王一抬头一看，却哪里还有蓝凤凰的身影，不由得大喊道：“在下武功低微，轻功拙劣，上不得这样高的屋顶！”
    小女无赖到。
    “我不管，就算爬梯子也得来。要是今晚不来试试？”
    她再次拿起刀威胁了一下，便从闹哄哄地客栈走出去，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我不管！反正你拿梯子也好，让别人抬着你也好，今晚我就要在屋顶见到你！”少女娇蛮的声音最后一次传入王一的耳中，而后芳踪缈缈，任凭王一如何喊，都不再有回音。
    王一无奈，只能连忙去找伊慧伊达利，催促她收拾好刚刚放下的行李，两人急匆匆地自客栈后门而出，躲避锦衣卫缇骑的追索。
    死牢。
    陈可昭觉得自己现在很倒霉。
    本来自己银钱管够，在这牢中不但好酒好肉伺候着，每天还能换个女囚玩玩，找个乐子，出了不能走出这牢房，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快活似神仙。
    可自从今天白日里，牢中传来有刑部的老爷要查看牢房，陈可昭的好日子就过到头了，不但头枷、足枷、脚链铁锁全部上了一个齐全，连吃食都不供应了。
    晚饭更是只有一小块散发着馊味的窝头。
    这东西是人吃的吗？吃了这东西，还没等问斩，他就被毒死了吧！
    陈可昭一边愤愤不平地想着，一边默默地蹲在牢房的一角，一声不吭。
    狱卒今天巡视牢房的次数格外地多，牢中的犯人稍有不逊，便是一顿鞭子伺候。陈可昭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寻常，自己现在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为好。
    据平时和他关系不错的牢头所说，这一次来的是大人物，稍有差池，大家的脑袋都要搬家，所以，任谁都不敢疏忽大意。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
    陈可昭一边在心中抱怨着，一边默默地在心中数着绵羊。
    他现在只期望着，明天的太阳可以早些升起。
    黑暗中，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陈可昭的注意，他努力地伸长脖子，想要看看到底是来了什么样的大人物，害得他如此辛苦，可惜，头枷卡住了他的头，让他只能将脖子伸出一点点，他只能看到些许的火光，根本看不到到底是谁来了。
    还好，陈可昭的耳朵很好，从声音中，他可以听到牢房门被打开，然后有人走了进来，从脚步声上来看，来的人起码有两个以上。
    “这间牢房便是那位大人的居所了。”声音传来，陈可昭一下子便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没办法，他和这声音的主人实在是太熟了，尤其是最近两天，他经常见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
    不是别人，正是这天牢的牢头，说起来似乎不大，但却掌管着这天牢中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可谓权利极大，油水极丰厚。
    听着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陈可昭在心中也有了一些明悟。
    来人恐怕是来看那个叫皇甫的老头的，毕竟，与自己住在一起，又有足够的地位的人，也就只有那个老头了。
    看来朝廷上依然有大人物惦念着这个老头啊。陈可昭在心中感叹着。
    然而，虽然脚步声距离陈可昭很近，陈可昭却依然没有办法看到来人的脸，因为从今天早晨开始，他和皇甫老头之间就被隔离开了，想来，是因为牢头早知道会有这一幕，而刻意安排的吧。
    “他最近的精气神如何？”
    来人的声音很年轻，大出陈可昭的意料，他还以为是台阁的重臣来这里看望皇甫老头了呢，看来不是。
    “老将军自从入此以来，平日中从不多言一句，只是按时将牢中给的吃食吃下去，剩下的时候，都以一个姿势躺在那里，虽然小人没有查看，但估计老将军应该还好吧。”牢头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尴尬。
    年轻人似乎很清楚牢里的情况，也没有为难牢头，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开门吧，你可以退下了。”
    “那小人就暂且退去了，一个时辰之后，小人再来，在此之前，不会有人来打扰阁下，阁下轻便。”牢头略带恭敬的声音传到陈可昭的耳中，让陈可昭为之一哂。
    他的银子花了不知道有多少，也没换来这牢头一点笑模样，这个年轻人倒好，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让那个牢头卑躬屈膝的。
    牢头离开了片刻，牢中便传来了铁链哗哗作响的声音，听起来，那个年轻人似乎想要解开皇甫老头脚上的铁链和足枷。
    “不要碰。”皇甫将军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苍老，带着些许病弱的咳嗽声。
    “将军，您还认得我吗？”那年轻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沉稳中带着无奈。
    “不管你是谁……不要碰那足枷，此乃朝廷所设，擅拆乃是大罪。”皇甫将军咳嗽着说道。
    “我只是想让您舒服一点。”
    “你若非奉朝廷旨意而来，就让老夫这么戴着吧，不必拆开。”
    一阵沉默过后，牢房中再次传来年轻人叹息的声音：“不想多日不见，老将军依旧固执至此，何苦来哉？”
    “哦？年轻人你认识老夫？你是何人？”
    看来那皇甫老头一点面子都没给年轻人，连看他一眼都欠奉。陈可昭心中暗笑。
    “我是王一……不，也许比起王一，陈可昭的名字会让您听着更加亲切一点吧？在南蛮丛林中替您牵过马的陈可昭，不知老将军可还有印象？”年轻人苦笑道。
    听到这个名字，陈可昭不禁险些失笑出声：不想这世间居然还有人与他同名。
    “陈可昭？王一？那个陈可昭？”皇甫将军突然反问出声，语气也变得急切了一些。
    这让陈可昭有些好奇。自从那老头入狱以来，一直一言不发，要死不活的，现在居然会如此急切地问人话了，看来那个年轻人大概和那老头关系不一般。
    皇甫将军刚笑出一声，随即便被痰卡住了嗓子，大声地咳了起来，良久，咳嗽声渐渐息止，皇甫将军才略为艰难地开口道：“世事如棋，不想人事变幻竟玄妙如斯，老夫本意已死在这里，却没想到在这最后一刻，居然还能再见到你。
    不瞒你说，自从你我南蛮别离以来，老夫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你，想着老夫的那个马夫，陈可昭。”
    说着话，牢房深处又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王一？王一？
    陈可昭一边竖耳倾听牢房深处偶尔传出的声响，一边在心中不停地琢磨着那个刚刚听到的陌生名字。
    那个家伙自称王一，又自称陈可昭，那家伙到底是谁？
    陈可昭仔细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确定自己并不认识那个男人，但是，一想起那个男人，陈可昭就有些莫名的不安。
    就在这时，那个年轻人再次开了口：“老将军，此处环境是在恶劣，您还是先休息一下为好，我这里有一颗丹药，您先服下，或许会舒服一些。”
    “咳咳，不必了，”皇甫将军虽然咳嗽的很厉害，但还是拒绝了年轻人的建议：“未得朝廷恩许，老夫不能取用牢外一物。”
    “唉，您这又是何必呢？”年轻人再次长叹出声：“皇帝如今暗弱至此，豺犬之辈充斥朝野，您自己如今也是身陷囹圄，事已至此，您居然还是对朝廷暗怀期待，当真可谓不智。”
    “哈哈，不智……你直接说我蠢就好了，这点自觉老夫还是有的。”皇甫将军朗声一笑，自嘲道：“聪明又如何？蠢又如何？自古以来，名臣良将有几个得了善终？我皇甫俨也不过只是大浪中一条随波逐流的鱼而已，去往何方，又岂是老夫自己能够做主的？就算是拼命挣扎，逃过了这一次，又能改变什么呢？下一次在什么时候，谁又知道？
    老夫已经老了，只想从一而终，留下一个还不算烂的名声，让自己这一辈子变得完整一点，至于随浪弄潮，就交给年轻人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