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蓝凤凰》第94章 再侵 2

    老虎岭。
    与群虎盟相同，诸龙联的众人也同样在思考着今天在土城败绩的原因，这一战，不但败得惨烈，而且败得憋屈，众人心中无不压着一股火。
    “今日之事，我仔细思考了一番，似有蹊跷。”郭正域来回踱着步，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向马孟整开了口。
    “何以见得？”马孟整皱了皱眉，声音中没有任何起伏。
    郭正域听到马孟整的话，略微沉默了一下，他知道，今天的打败，给了马孟整无比强烈的打击，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缓过劲来。
    马孟整是谁？江湖上一方豪强青龙王幼子，诸龙盟未来的掌舵人，武功高强，风流倜傥，人送外号青龙公子，是多少少女怀春的对象？
    自从出山以来，马孟整在诸龙联众多元老的支持下，可谓是顺风顺水，高歌猛进，从不知挫折为何物，不想今日却突遭迎头一击，这让心高气傲的马孟整如何能够接受？
    尽管现在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让马孟整自己冷静一下，然后靠自己的力量从逆境中走出来，但现在，诸龙联新败，先锋营折损殆尽，马氏兄弟生死不明，众多兄弟人心惶惶，无不翘首以待马孟整站出来重整人心。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给马孟整慢慢调整状态，战胜自我了，万一群虎盟此刻反应过来，大举来攻，情况就糟糕了。
    所以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必须让少主尽快振作起来，这是当下第一要务。
    抱着这种想法，郭正域开口道：“老夫闯荡江湖几十年，所见高手不知凡几，若说起见识，老夫自信还是有一些的，但今日所发生之事，实在是颇有古怪，不得不让我们细思。”
    “请郭老试言之。”
    “今日血麒麟于五十步外，先后将马氏兄弟打落下马，又挥手间放出毒雾，令先锋营为之陨殁，这般武功，这般功力，老夫活这么大岁数，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算是老帮主，似也有所不及，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有何奇怪？血麒麟二十年前出山已是无人可制，如今时过二十年，功力愈加深厚乃是必然，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隔空伤人的武功，老夫见过很多，不论是崆洞派的七伤拳，少林的百步神拳还是魔门的隔空摄物，老夫都识得一二，但却无一人可以凭借上述的武功做到隔五十步而击人的地步，若说之法，多罗叶指，摩伽指，拈花指也算是一等一的绝技，但也绝不可能于五十步外将马氏兄弟打落下马。
    马氏兄弟虽然不是什么绝顶高手，但放到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绝不会吃如此大亏。”郭正域皱着眉道。
    “可是事实就是，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血麒麟击倒在地，无可辩驳。”马孟整的话中依然毫无生气。
    “少主想想看，是不是有这种可能，血麒麟借以打败我们的，是其预先设置好的手段，而非是自己的武功。”郭正域循循善诱道。
    “你是说陷阱？”
    “正是。”
    “可我们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倒下，并没有发现什么陷阱。”
    “我们是看到了，可我们都是隔着五十步远看到的。”郭正域反驳道：“若是血麒麟事先在地上安置一些触动机关，比如使人踩上便可喷发毒雾，或者沾上某种花粉气味，便可招引毒虫之类的，我们隔着一段距离，尘土飞扬之下，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这……”郭正域的话让马孟整的眼中恢复了一点生气，他开始仔细考虑起郭正域话中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很大，而且在老夫看来，几乎是必然。”
    “为何这么说？”
    “天下武功，殊途同归，用毒一道，也是如此。二十年前血麒麟出山之前，天下毒门以唐门为宗，其镇派八大奇毒，令见者无不胆寒，但当血麒麟出山之后，唐门于毒之一道的独尊地位，顿时为血麒麟所夺，血麒麟所凭借的，正是与唐门截然不同的用毒方式。”
    “哦？”郭正域的话成功引起了马孟整的兴趣。
    见马孟整似乎又重新振作起来，郭正域说起话来更加劲头十足：“当年，血麒麟孤身一人在江湖上闯荡，何德何能与传承数百年，根深叶茂的蜀中唐门相较？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没有把血麒麟放在眼里的时候，血麒麟却凭借其高超莫测的毒功独步武林，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论武功，他也许不是最强，但论起毒功，他却能一人成军，以一己之力独抗大派，不但不落下风，反而进退从容，杀人无数，不同于唐门暗器的单打独斗，血麒麟的毒功无所不用其极，毒雾，毒针，毒掌，毒气，毒功运用千变万化，超越了距离，也超越了一人所能做到的极限，正如今日的血麒麟一样，在武林中掀起一阵腥风血海，由是，才闯下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高手’的名号。”
    “所以说，血麒麟的武功未必很强，他只是毒功很强，善于用毒，为了用毒，他也可以使用任何手段，比如说设置陷阱？”马孟整眼睛一亮，领会了郭正域的话外之音。
    “正是，老夫断定，若换得一个时间，换得一个地点，血麒麟绝不至于强到如此地步！”郭正域言之凿凿地道。
    “郭老此言有理，孟整受教了。”马孟整被郭正域说得容光焕发，恭恭敬敬地朝着郭正域施了一礼。
    “少主不必多礼，为少主出谋划策，查缺补漏，这些都是老夫的分内之事。”郭正域笑呵呵地避过了马孟整的礼，心中却还藏着一件事没有告诉马孟整。
    当年，血麒麟初出茅庐，便以一身独到的毒功颠覆了江湖中武林中人对于毒功的认识，天知道这次，血麒麟是不是又凭借自己的修为，再一次打翻了自己对于二十年前血麒麟的认识？
    若血麒麟真的没有耍花招，凭借自身功力便达到如此惊人的战果，那就真的是太恐怖了，诸龙联此行恐怕危机重重。
    不过这些话郭正域是不会对马孟整说的，士气可鼓不可泄，此时马孟整高不容易被他的话重新煽动得振作起来，若是多嘴多舌导致前功尽弃，那就真的是太冤枉了。
    英雄堡聚议厅。
    得到叶孤明解释的众人皆以心满意足地散去，李皓和沈湘禅也要思考接下来的动作该如何去做，唯有唐门门主唐大方留在了聚议厅，还没有离去。
    他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闭目深思，看起来像是在养神，实际上却是在心中琢磨着血麒麟的毒功。
    当年，血麒麟之所以能一战成名，完全依赖于他那匪夷所思的毒功，毒在血麒麟的手上，摆脱了距离和范围的限制，变得飘忽不定，无所不在起来，这一点说起来似乎不怎么稀奇，但以号称毒门之宗的唐门门主看来，却再是恐怖不过。
    凡是毒的使用，除去驱赶毒虫一类的功法，毒是没有办法单独存在的，必须依附在某种兵刃上，才能发挥它的功效。
    或者是涂抹在兵刃的刃口上，比如刀剑，或者是涂抹在远距离的兵器上，比如弓箭，再或者，是涂抹在江湖上最常见的暗器上。
    相比与距离过近的刀剑，距离稍远但使用难度大，且浪费严重的弓箭，暗器是被所有用毒的人所喜欢的一种兵刃。
    不但小巧、轻便，而且隐蔽，易于击中人。不过暗器也有暗器的缺点，其最大的缺点便是距离太短。
    因为暗器太过小巧，所以威力往往也很低，很难直接对人产生伤害，若是没有毒的搭配，简直堪称无害，所以，为了在打伤人的同时，把毒传到敌人身上，暗器无法在太远的距离下使用。
    一般来说，毒镖的距离不过十五步，毒针类的暗器则更近，不过七步。
    正因如此，当血狸镖在血麒麟手中盘旋飞舞，周身百步之内皆在掌控之中时，才会在武林众人中引起那么大的影响。
    但若说起血麒麟最惊艳的手段，还不是那个令人惊愕的血狸镖，而是那个毒指。
    若说血狸镖只是让武林中人为之错愕的话，后者就让人为之惊恐了。
    因为前者，大家看在奇门兵器的份上，多少都还能理解，但后者，却完全在他们的理解之外。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血麒麟伸手一指，那人便当场到底，中毒身亡，三十步内，无一例外。这到底是指法还是暗器，谁都说不清楚。
    唐门自开山以来，早就有过将毒功与内功相结合的想法，奈何试验百年，仍不得其法。
    如今看血麒麟的手段，想必已是把唐门的想法付诸实践了，不然，何以取得如此惊人之成果？
    其实说句实在话，唐大方也不是没有想过血麒麟其实什么花招都没有耍，只是因为武功大进才有如此战绩，但他下意识地摒弃了这种念头。
    五十步毙人于无形？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虽然唐大方嘴上不说，但对于血麒麟，他心中隐隐是有些嫉妒的。唐门屹立武林数百年，也没出过天下第一高手，金丹门区区数十年，江湖声望却已经超越了唐门成为天下第一毒宗，凭什么？
    大家都是凡人，凭什么你就成了神仙？！
    唐大方内心对于血麒麟是不服气的，就算没用之前那些话，他也完全不会考虑功力的问题，直接就会往旁门左道上想。
    没错，除了暗器和剧毒，其他使用毒的方法都是旁门左道！唐大方心中愤愤。
    当然，他决不会承认，若是自己有这种手段，也会毫不犹豫地使用。
    “今天就先让你稍胜一筹！”
    这一次血麒麟力挽狂澜，唐大方轻哼一声，算是服了个软，心中暗暗决定，若下次有机会，一定也要让血麒麟瞧瞧他唐门的手段。
    英雄堡盟主阁。
    沈湘禅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叶孤明：“大人你说什么？”
    “我说在下已经想明白了，可以加入贵派，参与此次的南北武林大战。”似乎对沈湘禅的吃惊毫不意外，叶孤明镇定自若地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哦？昨日我等再三规劝，大人依旧摇摆不定，何以过了一日，大人便突然决定下来了呢？”沈湘禅玩味地看着叶孤明，心中却兴起一丝鄙夷。
    在他看来，叶孤明今天在见识过血麒麟的手段后，大概明白了群虎盟此战必胜，所以为了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才突然向群虎盟输诚。
    对于这样的贪生怕死之辈，沈湘禅自是没什么好感。
    果不其然，叶孤城听到沈湘禅的问话，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指向了血麒麟：“自然是因为他。”
    “原来大人也是被金丹门主的神威所倾倒吗？”
    “自然，金丹门主学究天人，手段狠辣，令人惊叹。不过这只是促成我做下决定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事实上，即使没有金丹门主今日展现人前的雷霆手段，我也迟早会决定加入贵方的。”
    “哦？”
    “在下粗鄙，不通文墨，区区一介厮杀汉，只想凭借一身的本事，在沙场上搏出个封妻荫子来，奈何天下承平日久，朝廷重文轻武，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实在是我辈武人之不幸，而在下也被羁縻于行伍之间，蹉跎数年，未得一战，浑身热血不得挥洒，实是令人郁闷之极。
    此次恰逢南北武林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战，在下也是心痒难耐，才冒险靠近土城，以图一饱眼福，稍慰心中战意，如今有机会亲自参与其中，一展胸中抱负，在下自然喜不自胜，何来拒绝之理？”叶孤明面色诚恳地对沈湘禅说道。
    “那大人又为何决定加入我群虎盟呢？要知道，在这次的争斗中，我群虎盟节节败退，落于下风，与其加入我方朝不保夕，大人何不选择诸龙联更加保险？”
    “保险？”叶孤明微微一笑：“杀场乃是立尸之地，向生而死，向死而生，何来保险一说？况且，大丈夫立于世间，焉可一味欺弱怕硬？我叶孤明不加入则罢了，若加入此战，必要加入弱势一方，绝地翻转，方显我的本事。”
    “叶大人好志气！”沈湘禅抚掌赞叹，对叶孤明也有了些许的改观。
    “人生苦短，要赌，咱们就赌把大的！”叶孤明笑道。
    “叶大人说得没错！人之一世，本就是一场博戏，索性赌大一些，这才过瘾！”李皓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从外面走进聚议厅，加入两人的对话。
    “盟主豪爽，在下佩服，”叶孤明先是对李皓微微一礼，然后自信道：“虽然这是一场很大的赌博，我们也的确处于劣势，但想必包括盟主在内的诸位心中都明白，我们现在的胜率，却未必比诸龙联小上多少，原因不必多说，自然是金丹门主的功劳。
    金丹门主以其雷霆手段，为这场看起来结果注定的大战添加了唯一的变数，不过，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一点。”
    说到这里，叶孤明微微叹了一口气。
    “凭借一人之力，当真可以扭转一场大战的胜负吗？我看未必。
    强如楚霸王，当年还不是败给了混混出身的汉高祖刘邦？现在的群虎盟看似士气大涨，声势高涨，形势一片大好，但实际上这些都只是假象而已，一切的一切都是由金丹门主带来，众人对战胜的决心，实际上就是对金丹门主的信心。
    所谓最强一点也正是最弱一点，若是金丹门主能够一直以无敌之姿屹立于沙场之上，自然会使敌人胆寒，我方雀跃，但若是金丹门主一旦败绩，那么，我方现在的优势就会如同沙土堆砌而成的宫殿一般，被风一吹，便会轰然崩塌。”
    叶孤明一席话，说得在场几人尽皆沉默。
    即使是血麒麟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叶孤明说的很对。现在的他已经是土城群虎盟群雄最后的精神支柱了，若是他也败了，那么，这个看似强大的联盟，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作鸟兽散。
    此时此刻，即使说这场大战的胜负系于血麒麟一身，也并不夸张。
    “叶大人所言有理，我等敬服。既然大人心中对于局势认知如此透彻，那想必对这样的情况也已经有所腹案，敢问大人，何以教我？”李皓面色庄重地对着叶孤明做了一个揖道。
    “不瞒盟主，敢来此大放阙词，在下自然是心中有所考量的，”叶孤明对着李皓回了一礼道：“不过正如刚才所说，在下我谋划若要成功，一定要有一个前提才行，那就是金丹门主不能败，否则一切皆成泡影，不必再谈。”
    “自然。”李皓了然地颌首道。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不败的神话，这个任务，就仰仗金丹门主了。”叶孤明看着默不作声的血麒麟，笑着道：“在群虎盟胜利之前，我们需要您成为我们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