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真顾九》第112章 古难全 中

    黑暗中，只余两人浅浅的呼吸。沈梦真身后的地道中烛火摇曳，犹如魅人的歌姬，诱惑着他们一探究竟。
    沈梦真手底下的心渐渐趋于平稳，她声音缥缈，“逃不脱的，九郎，你明明知道。”
    顾九黯然，复而笑道：“是我一时糊涂，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沈梦真也笑了，“若是我输了，后世大概会写我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吧，不仅折腾的齐国差点破国，更勾引了齐国第一美男子不思进取。”
    “都说红颜祸水，不过是把过错推到女子身上罢了。”顾九揽住沈梦真，调笑道：“殊不知，正是因为我这个齐国第一美男子祸害了你，才令梦真处处手软。”
    他目光缱绻，压低了声音，“不论他们怎么写，结局都是一样的。我与你，生死不离。”
    “或成或败，我只要你。”
    “我亦如此。”
    要是一只手冰冷，两只手合在一起，总会暖和过来。沈梦真与顾九十指相交，顺着底座下的木梯一点一点小心地往下走着。
    不同于上面的宽阔，下面的暗道仅容一人穿过。
    顾九走在沈梦真前面，向后伸手拉住沈梦真，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才走到一处湖泊，地势渐宽，周围全是森森山壁，越往上越黑漆漆一片，烛火仅能照亮几步之遥。目光所及，远处尽是黑暗。
    顾九扶过沈梦真坐在一处干净的石头之上，自己抽了一盏烛火端在手中，往远处稍微打探了几番，前面除了湖泊再无出路。
    沈梦真不会泅水，顾九皱了眉，地宫显然只能藏在这片广域的湖泊当中，怪不得一路走来再无旁的机关。
    他转身折回，沈梦真却不在原先的地方，顾九慌了神，这里一眼就可看遍，沈梦真凭空消失，定然是被什么不知名的抓了，她没有叫喊，也就是说被抓之前已经丧失了意识。
    顾九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脑中猛地回想起张悌的暗示，“龙喜水，凤喜火。水盛则凤亡，避水方为上策。”
    可他竟然把沈梦真带入了水域，顾九气张悌说话含糊，更气自己居然把这事忘得干净。
    眼下沈梦真消失的无声无息，他心中苦似黄连，坐在沈梦真之前的位置，垂头丧气地盼望捉了沈梦真的那物也将他抓了过去。
    眼看烛火越烧越少，顾九心中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正打算起身，腰间一痛，整个人意识逐渐朦胧，他放下心来，想着沈梦真的笑脸，慢慢昏死了过去。
    有些熟悉的腥臭味阵阵窜进顾九的鼻腔，他身子一向强健，醒的极快。此处虽然潮湿，但绑他来的人明显没有恶意，不然也不会把沈梦真好好的放在顾九怀中。
    鱼腥臭味越来越重，顾九摸了摸沈梦真的鼻息，又检查了一遍她浑身上下，才把沈梦真往怀中藏了藏，闭上眼装作没有转醒。
    来的却不是脚步声，更像是鱼尾扑打在地面的声响。
    鱼？
    顾九脑中一机灵，想起之前人鱼案，微微睁开了眼缝，偷偷打量着面前的类鱼人，果真与之前山中寺的一模一样。
    顾九下意识地揽紧沈梦真，他忽地双目圆睁，盯着面前不伦不类的人鱼，带了薄怒，“你们这是何意？”
    面前的人鱼周身布满鳞甲，与山中寺所见类似又有所不同，山中寺的那些人鱼全都死了，可眼前的这个，似乎活了一定年纪，鱼鳞都有些老化。
    人鱼站立的勉强，双腿早就连城一片，许是太久没见到外人，她吱吱呜呜比划了半日，就是无法说话。
    顾九想了片刻，凝神道：“我来问，你来答。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他又侧身摸了摸沈梦真的额头，并未发烧。才略略放下心来，把沈梦真抱进自己怀中，一字一句问的极慢，“你可是从地下河而来？”
    人鱼迫不及待的点了点头，顾九心中有数，又道：“最早可是在一座山中寺，有左右师父和弥须童子、卑奴看守？”
    人鱼头点的更欢，果真是从那来的。
    顾九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鱼，一般食用了泥佛笑的女子，开始鱼化，不出十日必然身亡，但眼前的似乎并非如此，“这里只有你一个？”
    人鱼摇了摇头，鱼尾在地上拍了三下。
    “三个？这里是地宫么？”
    人鱼突然瑟瑟发抖，口中呜呜咽咽，似是悲鸣。她目光看向顾九怀中的沈梦真，落下豆大的眼泪，弄得顾九浑身戒备，试探道：“你认识她？”
    人鱼摇头，把鱼尾在地上磕出了血，看了看顾九又朝着地上的血迹呜呜咽咽，顾九看着沈梦真右手的伤口，血迹已经渗出，他冷声问道：“你认识她的血味道？”
    “公子不必如此，我们并无恶意。”更多的腥臭味涌入，另外两个鱼化不完全的女子一前一后扶起地上的同伴，声带僵硬，说的也是慢吞吞。
    顾九冷笑，并不搭话。
    刚刚说话的人鱼勉强还能看出脸的轮廓，她面无多余的表情，指着沈梦真道：“此处的确是郭贵妃的地宫，原先并非深埋湖底，有个面具人说此处将会有神女出世，可神女不会泅水，这才救了我们几人的性命，让我们在此恭候神女。”
    顾九听不出她的语气，出言试探道：“你们想必也不愿以此等面貌存活，那人还许了你们什么？”
    “公子多虑，我们几人本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若不是在护国寺中了泥佛笑，也不会落得此间下场。他并未许下任何好处，只说神女现，紫薇落。”
    人鱼明显有些激动，声音开始有了波澜，“大齐皇帝无能，我们性命如同草芥，既然神女能让皇帝下马，也算是为我们报仇，又何须其他好处？”
    顾九沉默，却无法反驳。
    都说大势所趋，究竟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应时势？
    怀中的沈梦真无知无觉，兀自睡的香甜，她嘴角的笑意若是能一生绽放该多好，只可惜……
    顾九用手摩挲着她的唇角，低低叹息道：“梦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