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苍白的浅笑着,要我过去坐,我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慈父的面貌和我谈心,我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心有所想,目光停滞,追忆说:“当年,我以为把你搁置在老家,以为处处限制你的生活,就可以保护你,但是命运弄人,我越是想保护你,你反而离我越远,甚至渐渐步上我的后尘,我也知道你曾经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我给不了你和你妈一个安稳的家庭,反而只会处处拖累你们,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我擎着泪,嘴角酸涩,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呜咽难言,我爸抬起头,放在我手上,说:“我孙仲成这辈子受尽了屈辱,经历过生生死死,也经历过大起大落,但从未落过泪,更不曾向任何人或任何事弯过腰、低过头,而你是我孙仲成的儿子,自然也不可以。”
我心酸的点了点头,揉了下眼睛,苦涩的笑了一下,我爸会心的浅笑了一下,说:“以后我不在了,你乔姨,还有晗儿就托你照顾了,不要让她们受委屈,知道吗?”
我再一次点了点头,说:“爸,不会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如果你出点什么事,乔姨恐怕也再难独自苟活下去,所以为了乔姨,你一定要振作,好好活下去。”
我爸轻叹了一口气,面色暗淡,神伤,回应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至于你乔姨,这些年确实委屈她了,一直让她活在你妈的影子下,背负着太多本不该属于她的责任,但是我已经无法再弥补她了。”
他现在说的每句话,都透着会心和无望,我也茫然了,虽然我很不想,但是现实就摆在面前,我不想接受都不可以。
“还有你妈?这些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妈,如果可以,你一定要把她找回来了,不要再让她在外面飘荡了,这些年她如果还活着,日子一定过的非常艰难,她曾经怎么说,也是一位名门望族的千金大小姐,如今却落得……
都怨我,若不是我当年年轻气盛,轻狂高傲,也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现在年纪大了,已经追悔莫及,所以儿子,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一旦错过了,很可能就是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悔憾终生。”他语重心长的说。
我一直点头,我爸咳了几声,带着血,吓得我脸色发白,我怕他会就这么没了,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父爱,我不想就这么没了。
“爸,能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吗?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很久,我一直都想知道,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哪怕他们都知道,但偏偏都要瞒着我。
我爸轻微摇了下头,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关于当年的事情,知道内情的人,该死的都已经死了,就剩下我这最后一个了,在我死后,他应该不会再刻意为难你了,也不会再想着和我争什么,而且我也不想让你再替我去报仇,事情已经都快过去二十年了,这二十年为了一桩案子,死了多少人,冤冤相报何时了。”
既然他心意已决,我也不想再多追问什么,就像他所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该结束的,就让它结束吧,何必再牵连一代又一代人。
可是我有这样的心胸吗?没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枉为人。
我和我爸聊了许久,他说累了,想休息,叫我先出去,我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此时客厅里面还是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面色都异常凝重。
他们不约而同的向我看过来,眼巴巴的看着我,我悄然低下头,走到旁边坐了下来,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也没开口说一句话。
夜深后,我心烦意乱,出去外面超市买了包烟,颓废的蹲在马路边抽烟,一根抽完,又接着抽另外一根,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什么我会觉得这话如此讽刺,为什么非要受了伤人的放下执念,为什么恶人却总能逍遥法外,我不甘心,我真的很不甘心。
我抽了一整包烟,地上全是烟头,后来刘达过来了,又给我买了包烟,坐在我旁边,陪我一起抽烟,还问我要不要把我爸带回潜龙治疗,潜龙的关系网十分复杂庞大,也认识不少知名的医师,也许会有治愈的希望,就像我上次重伤一样,也是在潜龙的帮助下,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我想了想,觉得可以,并且打算天亮以后,就回潜龙,刘达陪我坐了小半个钟头,一直试图开导我,但是我现在心情乱如麻,除了关于我爸的身体,其他的事情我一概听不进去。
刘达走了没多久,乔晗也来了,她在我身后站了好一会,一直悄无声息,后来还是我无意中回过头才发现了她,问她来了怎么也不吱声,她抿着小嘴,安慰说:“叔叔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别太担心了。”
我努力的挤出了一点笑容,去拉着她的手,过来和我坐在一起,她斜靠在我身上,拉着我的胳膊搂着她,安安静静的陪着我,后来可能是困了,轻微动了一下,往我怀里钻。
乔晗除了娇气一点,什么都不会做以外,是最适合娶回家做老婆的,因为她太贴心了,总会让我感觉暖和和的。
天亮以后,我们动身返回了潜龙,这一次我竟然在潜龙见到了李天宋,李天宋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过我爸了,而且我感觉他们早就已经相识,我指的是比较熟的那种关系。
其实我爸对李天宋并没有敌意,只是为了庇护我,才一直反对我和李家来往,而李家和当年县城的血案,似乎也是有关系的,因为然姐曾经让刘炜秘密调查过这件事情,至于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目前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是,我爸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才反对我和李家来往。
当然还有另外两个原因,以前我也说过,其一,则是因为陈家,因为我外公和我爸之前有闹过一些不愉快,我爸第二次被击垮,完全是因为我外公的缘故,而李家作为陈家的世交,也被一起排挤了,其二,然姐是陈平未过门的媳妇,也就是我未来的表嫂,我和我表嫂搞暧昧,自然不现实,有悖人伦。
将我爸转移至潜龙特设的病房后,李天宋说想我和爸单独聊一会,我本是不同意的,但是我爸却同意了,还让我们都先出去。
我犹豫了一会,不想违背我爸的意思,只好先出去了,出去以后,我一直不安心,生怕李天宋会对我爸做出点什么事,在我印象中,李天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一直都在利用我,我讨厌被人利用。
在李天宋和我爸独聊这会,我抽空去找了腾辉,我就想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
见到腾辉的时候,我表现的非常不客气,一点好脸色都没给他,我不怕他,相反的,他应该忌惮我才对,因为我对他来说,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我不仅可以劝我外公终止和他们合作,还可以倒戈相向,投靠影流,反过来对付他。
腾辉当时还跟我嬉皮笑脸,我都恨不得抽他俩大嘴巴,他和我解释了很多,说他也是迫于无奈,总之和刘达所说的大致相同,但这不是理由.
“腾辉,我也不和你废话,我只白了说,你就算是想利用我,你也得先和我知会一声吧,你这样做,完全就是在草菅人命,你有尊重过我吗?你该不会是很想我去死吧?”我面色冷峻的问道。
腾辉装傻充愣的笑了笑,说:“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过这个意思,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但是我也是迫于无奈,利用你,完全是情非得已,就算你不信,你可以想想洛水,洛水曾经救过我的命,恩同再造,可我还是一视同仁,让她和你一起去执行任务,难道我就不怕她会受到伤害吗?
我也怕,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我也有感情,可是我作为一个指挥官,我得为整个组织负责,感情私事,只能搁在一边,而你作为潜龙的成员,应该肩负起什么样的责任,你也应该清楚。”
腾辉还真是狡猾,都把我给摸透了,我最恨别人跟我打感情牌,不过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也懒得在和他狡辩什么,转身就走,但是他突然叫住了我,我回过头,问他还有是吗?
他面色严肃,点了点头,说:“现在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还有你的生死搭档也会和你一起。”
“洛水?”我脱口而出问。
腾辉再一次点了点头,我顿时没了神气,臭着一张脸,用着哀求的语气说:“这次换一个成不?洛水最近有点小脾气,我不敢招惹她,你要是还不想我死的话。”
腾辉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说:“无妨,她比你有分寸,分得清孰轻孰重。”
我呵呵干笑了一声,接着收拾了下面色,一本正经的问:“什么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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