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人间留不住》第六十五章 重游

    原来殷知渔这么多天的忙碌,都是为了换取几日的远游,原来她说过的话,他也是有记得的。
    周有匪那边,祁以歌好说歹说,她都以不想夹在他们俩中间煞风景为由拒绝了,但祁以歌心里明白,她只是还没有从重逢里醒过来。
    殷知渔和祁以歌两人商议着三天后启程,在徽州周边游玩半个月再回来,正好他也有一个老友需要拜访。
    中午祁以歌刚午休起来,就在后院看到了陈最和陈星。陈星远远地就对祁以歌挥手,自上次赛马中途打道回府,确实是有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陈最还带来了几百盆上好的绿菊,菊花多为黄色与白色,绿菊极为稀少,株株价比黄金。
    晋朝陶渊明爱菊成癖,写过不少咏菊诗句,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秋菊有佳色,更露摄其英”等名句,而南北朝的陶弘景又将菊花分为“真菊”和“苦薏”两种。茎紫、气香而味甘,叶可作羹食者为真菊,青紫而大,作蒿艾气,味苦不堪食者名苦薏。
    在祁以歌的记忆里,陈最永远是带着笑的,而这种笑熟悉而又陌生。熟悉在师父孟知初也是这般,虽笑却疏离,陌生在陈最对她的笑,永远暖如春风。
    “阿南,许久不见。”陈最笑着说。
    祁以歌点点头,也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许久不见。”
    三人相聚,少了周有匪一个,陈星但是大大咧咧,但此时祁以歌也不免感慨。陈最心思细腻,最会察言观色、推敲眉目,猜到祁以歌的心思,陈最说道:“周兄找到自己的志向,投身其中也不免是件乐事。”
    祁以歌点点头,并向陈最投向感谢的目光。想起上次的田园之旅,野趣无穷,这次三人到潼曲坊叫上鹂巧儿,再次游览旧地。
    穿过重重凤凰花树,就是张大哥的院子。他家的屋子周围都种着菜,编起篱笆,就当是门了,门外还有一个约一亩大的池子。花光树影,错落在篱笆边上。
    上次他们来的时候只顾聊天了,还没注意到屋子东边有个小土山,是瓦砾堆积而成,登上去远眺可以将这一片的风景尽收眼底,这一带地广人稀,颇有野趣。
    张大哥夫妇早早地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这倒让祁以歌有些不好意思,本是自己叨扰他们。
    上次他们就想在这里住上几天,可惜房间不够住,这次仿佛早早地做好了准备,比上次来时多了好几间屋子,纸窗竹榻,有十足的幽静趣味。墙壁上都糊上了白纸,顿时觉得房间丰茂改观。
    祁以歌越看越觉得有趣,眼里冒着光芒,嘴里也在不停地感叹和感谢张大哥的招待。
    张大哥笑着说:“祁姑娘最该感谢的人可不是我,张某只是出了一份力,其他的都是陈兄的主意。”
    陈最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祁以歌和殷知渔三天后启程,所以他们准备呆到两天后的下午回程。
    他们四人本是志趣相投的朋友,邻居只有张大哥一对夫妻,男耕女织,自给自足。他们安置好后,还钓了池子里的鱼,摘了园子里的蔬菜当作礼物。祁以歌他们想付钱,但他们坚决不收。于是祁以歌手抄了弟子规送给他们的小儿子,这才肯接。
    这会儿刚刚立秋,山上夏意依然,绿荫浓重。黄昏时分,他们登上土山,看晚霞夕照,水面波光潋滟,水天一色,上下寒光交汇,景同瑶池天宫。大家随意联句吟诗,就涌出了诸如“碧水丹山映杖藜,夕阳犹在小桥西”、“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湖光潋滟鸭戏影,琴中流水兀自流”等这样的句子。
    不一会儿,破晓和月色交替了凤凰山的风月,天色向晚,月上柳梢,高挂霄汉,染尽清凉。他们把竹榻搬出来摆在篱笆下,随从煮好了饭,温好了酒,大家便就着月亮对饮,闻着花香用膳。陈星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两颊绯红,祁以歌也喝到微醺,大家这才开始吃饭。
    用完膳后,大家进屋沐浴更衣,收拾完了便都穿了凉鞋持了芭蕉扇坐到树荫下,或谈天说地,或听张大哥讲述当年他查案的奇闻异事。
    陈最跟她讲了她走后赛马场发生的事情,本是殷知渔拿了第一个项目的第一,但中途离场,就顺延给了第二名,祁以歌离开以后,待第二个项目比完后,他也退赛旁观,其他同往年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人与事。
    不知怎么的突然聊到彼此最开始的志向,张大哥用酒在竹榻上写了“惩恶扬善”四个字,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当初谁又不是抱着一腔热血入仕,如今热血未凉,但英雄迟暮。到处都是不可说,不可说。
    陈星眼里全是对新生活的渴望,“想独自浪迹江湖,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祁以歌想了想最初她跟陈星一样,现在也许她的志向里有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陈最说,“惟愿命运有常,年华宽宥。”
    鹂巧儿听罢,端起手中的酒杯与陈最手中的酒杯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仰头饮尽杯中酒。
    但谁又不明白,唯有无常是有常的道理,没有人能在时光中停下,待回味时,才体味到,转身沧海,不容更改,心中所求,不过是带着一丝丝的妄想与侥幸罢了。
    聊到动情处,鹂巧儿还唱了两句《红楼梦》里的曲子,叫《寄生草》:
    “漫搵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人生这场独来独往的戏,难免寒芳几许,疑了欢愉,怕了归去。到最终落下帷幕,阳光在最后一刻照进罅隙,惊起微尘动荡,闪现的还是绿水悠悠的妙龄,情窦初开的相遇。
    此曲本是剧中鲁智深辞别师父时所唱,由鹂巧儿婉转的女声唱出,又是另一番滋味。
    祁以歌肯定鹂巧儿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但这故事结局与否,只有她自己知道。
    待更鼓敲了三下,大家便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宽衣睡觉了,只知道明天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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