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法师彻底内外隔绝已经一个月以上,从唐德生和他的参谋直到最底层的士兵,没有人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他们也不知道援兵有没有向这里开来,或是后方有没有展开营救解围计划。
在唐德生的指挥部里,他手下的团长和参谋们之间又爆发了一场激烈争吵,三十五团坚决主张发起猛烈反击,收复前一段丢失的外围阵地;另外两个团态度暧昧,而参谋们则坚决反对,因为直到现在为止顺军并未露出明显破绽,而且反击失败会造成很大的伤亡,反击就是成功,那也不过是拖延时日,顺军依旧能得而复失的阵地再次抢走。
参谋们指出本来外围阵地的目的就是拖延时日,现在目的达到了就不必非抢回来不可,被围的宪法师还是应该以保存实力、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等待解围为作战目的。
唐德生能够体会他三个团长的不安情绪,他们更关心一些军队的状况而现在官兵的士气日益低落,每天军队都在挨打但是罕有还击的机会。这种挨打不是大问题,因为顺军为了章约命令发动的进攻非常无力,照这个势头下去宪法师还能坚守很久、很久,但是士气确实是个大问题。
三十五团指出目前顺军出现了麻痹大意的症状,他们的攻击频率变得更长,一线上的顺军士兵似乎也变少了,明军的三个团长和唐得生都是军校的同学,他们指出这似乎是许平以前所说的反击机会——敌人认为胜券在握。说不定能够一举突破顺军的阵地给敌人后方造成某些打击,就算做不到沉重打击敌人,夺回来一些阵地也对士气有好处,这样就是牺牲一些官兵也值得了。
请战呼声随着时间推移变得越来越响亮,三十六团的团长几天后也明确要求出战,他报告他手下的士兵开始厌倦在战壕里受折磨,尤其每天都被迫观看对面的顺军像在和平地区一般地操练、活动,三十五团和三十六团的两位指挥官都认为士兵们的士气变化有利有弊,大家胸中都憋着一股劲,如果善加利用对进攻作战也很有益。
同时两位团长都警告说,如果继续这样拖延不定,现在士兵胸中那股本可能转化为斗志的怒气,很快就要化作悲观绝望了。
唐德生感到了很大的压力,参谋们都认为此刻发起反击是不明智的,被围的明军需要章约兵力、绷带和药品,参谋们认为目前战局从伤亡数字上看还不错,士气是唯一的问题,他们极力建议唐德生多做鼓舞工作,依旧坚持不战坐等顺军来攻——随着明军变得越来越密集,顺军想集中兵力一次啃下一块明军阵地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参谋们觉得防御战还是更有利一些。
只是唐德生已经想不出什么新的鼓舞军心的办法了,而对面的顺军正在展开宣传攻势,上次那场大雨后许平派人一天到晚地向着明军阵地喊话:告诉明军士兵他们那些投降过去的同袍都得到了很好的优待,他们在发誓后也被释放回家。
从昨天开始,许平派出的人又向明军士兵喊话,说他们投降后可以痛快地洗一场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回乡。这几天来每夜逃走的士兵都有二、三十人,顺军对明军方面的困难了解得更清楚,蛊惑也变得更有利。如果听之任之下去的话,唐德生觉得迟早会有大批的士兵开小差,因此突袭顺军振奋一下士气似乎是个越来越有诱惑力的选择。
……
辽王除了送来一批弹药外,还把辽东邸报的主笔易成派来南方。现在南京城内云集着大量报纸的记者(主要是南方),他们打探着消息,交流着彼此手中或真或假的各种谣言和小道消息,再把这些消息整理后送回南明治下各省。
在辽王的建议下,许平为投降的南明士兵举行隆重的送还仪式,最近他一次性释放了上百名南军士兵,还邀请很多南明记者到场观看,易成写文章说明这意味着困守在淳化的唐德生已经丧尽军心,现在是靠残酷的军法逼迫士兵继续一场毫无希望的战争。
对这种宣传许平本人本来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后来考虑到如果宣传得力,那将来明军同自己对垒时就会没有多少坚持的勇气,因此就对易成的工作予以配合。
“无论是齐公还是我,都反复强调没有反击的防御是不完整的防御,我相信唐德生肯定不会不清楚这一点。现在南明第十二镇的逃兵与日俱增,我猜他快忍不住要冲出来打一仗了。”在许平的指挥部里,他对部下做出这样的判断,顺军每日在淳化前耀武扬威,肆无忌惮地让新兵招摇过市,而且还夜以继日地号召明军士兵投降。从这些天开小差的明军俘虏口中,顺军也了解到淳化明军士兵变得越来越沉不住气,军中这种浮躁的气氛肯定会影响到他们的指挥官,许平估计对方一定迫切希望靠一场胜利的反击来提升士气,哪怕是再小的胜利也好:“唐德生如果再端坐下去就是自取灭亡,我不认为他会坐以待毙,所以打出来是早晚的事情,我们要继续加大压力,迫使他离开坚固阵地杀出来。”
……
淳化镇内,
“为了一月二两的银子,老子就要呆在这个鬼地方发霉吗?”
李洪同营的士兵发出不满的抱怨,这话还得到了一片低声的赞同。
“孬种!”但也有人忍不住反驳道:“当兵就是要拼命的,你早该想到这个,就根本不该来当兵。”
“老子不是孬种,”那个士兵像是被扎到般地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反驳道:“老子不怕死,但是不想这样窝窝囊囊地死,要是今天上面说杀出去,老子冲头一个!”
三十五团的低级军官对士兵们的怨言已经开始装听不见,他们同样也纷纷向上峰要求出战,对面的顺军日子过得太惬意了,看着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师部的决心看起来依旧不可动摇,唐德生坚持要坐等顺军来进攻,突围更是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没有人回来救我们的。”又有一个士兵咕哝着:“十一师的家伙们就在龙潭,他们每天吃着江鱼,在江边避暑,日子过得快活着呢,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围在这里,两个月一动也不动。”
“顺军也不会来打我们的,他们会看着我们一个接一个地病倒,被拖进看护营里等死,然后被埋在这个鬼地方。他们才没有那么蠢会跑来吃枪的,他们会躲在树荫底下,一边吃着烤肉,一边看我们挖壕沟然后哈哈大笑。”
士兵们的抱怨声越来越大。
“我们得杀出去,我们手里有枪,死在战场上至少也能落个痛快不是吗?”
听着身边同伴们的议论,李洪不知不觉地也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武器,近两个月被围的日子好像比之前一生都要漫长,而且还看不到尽头。
“我们一万多条好汉,难道就和老鼠一样被困死吗?”
“我们万众一心,怎么会杀不出去?”
士兵们发了很久的牢骚,有的人说得厌烦了,就窜到隔壁的军营去抱怨。夕阳西下,一个军官走进营来,说得兴起的士兵们虽然大部分闭上了嘴,但仍有几个还在小声地嘀咕着,军官充耳不闻地喊了几个名字,让他们去镇外守夜。
“守,守,守,守到什么时候?”
“什么死守淳化,纯属守死在淳化。”
军官带走了那几个士兵,余下的人又发了一通无意义的牢骚。
此时在唐德生的指挥部里,除了三十四团依旧保持中立外,另外两个团长都在此坚决请战,这次有几个师参谋也站在他们一边。最近几天明军也组织了自己的侦查小队,对顺军一些前沿阵地进行了非常谨慎的刺探,在他们看来顺军的主力没有留在阵地上,一线除了警戒兵力外,还有不少新兵在熟悉战场。顺军和明军的小分队发生了两次交火,但都没有什么损失,顺军最近十几天来没有发动过任何进攻,看起来对方想困死自己的可能性是越来越明显了。
“至少让士兵们有点事情做,”三十五团的团长求战欲望最为强烈,由于被紧密包围,明军对顺军动向的掌握非常有限,而明军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眼皮底下,三十五团的团长承认在目前的情报战局面下出战会有相当的风险,但是他觉得如果不出战只会让对方更加轻松而本方更加紧张:“哪怕不成功,也能让顺军不能这样舒服地休养。”
“而且进攻成功性取决于突然性,我们自开战以来就没有发动过反击,顺军肯定也是心浮气躁了,我们的举动处于他们的监视下,他们多半不会想到我们居然敢发起进攻。”三十六团的团长则倾向于发动一场规模较大的攻势,他主张以一个团主攻,一个团辅助,扫荡顺军前沿阵地。如果成功取得重大战果的话,无疑会极大地提升宪法师官兵的士气。
“我们这几天已经多次派出侦察小队了,”唐德生的直觉告诉他进攻不是一个好主意,他反驳道:“顺军很可能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
“所以才要抓紧时间,大人。”三十五团的团长和唐德生本是军校同窗,两人年龄一样所以师长对他来说也具有绝对的权威,他竭力反对唐德生的保守政策:“大人,我们不能光挨打不还手,这是没有前途的。”
唐德生沉吟不语,进入包围圈之前他与贺飞虎、陈伟反复讨论过,坚信在许平这样经验丰富的将领前要全力避免局面复杂化,目前宪法师的补给依旧充足,卫生条例也在严格地执行着,只要士气不出问题再坚持几个月都没有问题。只要士气不出问题,那唐德生觉得任凭许平千变万化,最后还是要靠强攻明军阵地来结束这场对峙。
“全师一万五千官兵,我们不能一枪不放地坐以待毙啊,”三十五团的团长不肯放弃努力,他苦苦劝说道:“就打一仗,如果敌人有防备我们就退回来,绝不贪功冒进。”
“好吧,”唐德生的决心终于发生了动摇,他勉强地点点头:“就进行一次试探性攻击。”
“大规模的试探攻击。”两个主战的团长同时叫道。
“大规模的。”唐德生同意了,随着这话一出口,他注意到保持中立的三十四团团长脸上也显得轻松起来,几个参谋甚至发出了小声的欢呼声,所有人都面露兴奋跃跃欲试。
……
“唐德生不肯坐以待毙,进攻或者等死,他最后还是要试一下,我估计就是这一、两天了。”综合明军的逃兵和侦察结果,许平做出了判断。
淳化周围的明军进行了一些部署调整,顺军参谋发出明军攻击在即的警报,综合这段时间来明军侦察活动和明军部队的部署,顺军将领预判了几个明军攻击地点。这几个点距离并不算太远,许平打算放弃一线给明军,把它们后方更远的一些开阔地作为阻击场。
“他们多半还是会尝试以夜袭开始,为了确保隐秘多半连炮击都不会用,”明军的炮兵位置并没有什么大的调整,这是因为担心被顺军猜到他们的意图,而许平则打算将计就计装没发觉:“看起来明军这次的动静不小,至少会有三千人杀出来。在夜里指挥三千人,我真不看好他们。”
在明军小心翼翼地微调部署的时候,时刻注意他们动静的顺军也把几个营分别调到几个最危险的地域后隐藏起来,顺军估计明军最可能的进攻模式是用步兵集团迅猛突击,不炮击、不盲目射击直接杀入顺军一线,然后视情况决定是否继续推进。
“我们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的这个念头,让一线士兵胡乱射击一轮就全速撤退,让他们以为突袭成功,我们一线部队张皇失措逃走了,如果他们没有获得什么战果有没有什么损失的话,也绝不会立刻停下来,他们憋了这么久得怨气肯定会多向前冲一段的。”许平指着几个选定的阻击场给手下们分配任务,当明军越过被顺军放弃的第一线继续向前冲锋时,他们无论选择哪条路都会面对顺军某个野战营的拦截:“不要进行任何一线阻击的尝试,我不希望明军因为觉得后路有威胁就停止攻击,要让他们彻底的后顾无忧,让他们的指挥官觉得随时可以安全地撤回淳化去。”
许平没有歼灭明军一股军力的打算,他只是希望靠这场阻击战更沉重地打击对方的斗志和士气,他告诉手下他不会对冲出来的明军进行两翼包抄以寻求一场歼灭战:“放他们的伤兵回淳化去,让所有的明军都看到他们出击的同伴鲜血淋漓的回来,如果天亮后明军派出援助队想抢救他们的伤员,不要进行任何拦阻射击,如果他们想把尸体带回去也由他们去做。”
“省得我们去包扎他们的伤兵,也省得我们去埋葬他们的死者了。”刘宗敏很喜欢这个主意,他唯一遗憾的是在这个计划下他的骑兵没有用武之地,这些伤员都会加重明军的负担——照顾伤兵需要大量的人手和资源,而且他们的惨状会让淳化的明军更加沮丧;至于埋葬死者,明军不可能不这么做,但是若是一夜过后明军就在镇边上为昨日的同袍竖起上千块墓碑的话,这对士气也会有毁灭性的影响。
“我不认为明军会不考虑协同问题,所以若是你们听到战斗就发生在你们旁边的友邻部队身上时,不要松这口气,以为你们会没事干了。”许平认为如果自己处在对方的位置上,一定会为主攻部队两翼配置稍微拖后的协同部队,若是主攻部队遭到有力抵抗的话,两翼的拖后部队就会尝试前插然后合击消灭抵抗者:“注意保持戒备,保证友邻部队的侧翼安全。”
各营指挥官上前领取了各自的任务,然后分头下去准备。
……
今天团里的气氛有些特别,午后所有的军官就被召去开会,一种微妙的情绪在李洪与他的伙伴之间蔓延着,所有的士兵都在小声议论,暗自猜测团里是不是要有什么行动。
门被一下子拉开,小队官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用力地挥了一挥手,脸憋得通红:“今晚反击,我们团主攻!”
“万岁!”
欢呼声在营房里响起。
“收声!”小队官呵斥了一声,然后满面笑容地开始介绍任务。
入夜后,三十五团的士兵借着夜色进入前沿阵地,李洪向着对面望了一眼,黑漆漆地没有任何敌军活动迹象,更远处还有零星几团火光——看上去敌人又在举行野餐。
三十六团的兵力集结在三十五团的侧后,如果出现紧急情况他们会冲上去协助友军,明军的高级军官和参谋们认为顺军有可能及时反应过来,然后挡在主攻团的正面进行抵抗。如果这种情况发生的话,三十六团就会打一个左勾拳,从侧面发起攻击把这些顺军消灭掉。
“不要先开枪!”军官在士兵身后轻手轻脚地走过,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再次强调道:“我们要把刺刀扎上闯贼的胸膛,不要先开枪!”
李洪紧紧第把枪握在手中,他感到自己心中的斗志快要冲破胸膛透体而出了,周围的同伴们也都一个个绷紧身体,等着进攻命令的下达。
……
胡辰并不知道自己的部队就在三十五团的预定攻击路线上,但他知道今夜一定会有大事发生,不是自己这里就是其他地方,明军终于要冲出来决一死战。
面前是一片开阔地,胡辰和他的部下们都隐藏在壕沟和低矮的战场掩体后,今天参战的不仅仅有近卫营第二步兵翼的老兵,营里还把参与训练超过一个半月的新兵都编入了战斗部队,他们将呆在老兵的身后第一次亲身接触战场。
数千人的阵地上,胡辰只能听到一些轻微的呼吸,这些呼吸还都不是老兵们发出的,他们都已经太熟悉这种场面。那些新兵还是有些控制不住紧张情绪,根据来自翼里的命令,胡辰不允许任何新兵装填子弹,他们必须要亲眼看一看,当长官的命令是“放近了再开火”时,他们的前辈到底要在什么距离上才开火。不允许他们装填就是为了避免他们控制不住他们自己的手,胡辰很清楚当几千敌军铺天盖地涌上前来时的那种气势,几乎没有新兵能够在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时不手忙脚乱。
所有的新兵都被要求只有在老兵进行第一轮射击后才能开始使用自己的武器,这仗并不需要这批新兵的火力,近卫营的老兵数目已经足以击退哪怕是更多敌军的夜袭。而且近卫营还为此战准备了火炮,以前许平等人都认为臼炮因为射程和装填速度的问题而无法再野战中发挥重大作用,但是今夜不同,每个野战营的背后都放置了几门臼炮,它们已经完成装填,而且射击角度也都调章好。当明军步兵以密集队形冲过前面的开阔地时,顺军的臼炮就会在他们的头顶上炸开空爆弹。
胡辰轻轻握了一下自己的佩剑,虽然自己今夜用到它的机会微乎其微,但是胡辰依旧把它在炭火上仔细熏烤过,他身边所有士兵的刺刀也都做过类似的染色处理,在夜色中这些利刃不会发出一点点的寒光。
在第二步兵翼右手的是第五步兵翼,如同胡辰他们并没有预料到自己在明军主攻路线上一样,第五步兵翼也不知道明军的第三十六团的协同预案就是若友军遭到激烈抵抗,他们就从这条路线打一个侧击的勾拳。
第五步兵翼的位置比第二步兵翼稍稍靠后,因为他们的阵地前方有一条溪流,顺军统帅决定充分利用这个地利:这条溪流不会给进攻的军队造成太大的麻烦,但若是明军撤退的话会加剧他们一点混乱,让他们在开阔地形上停留得更久,而且大批士兵踏入溪流时发出的动静也能让顺军的炮兵进行精确的盲射——配属给第五步兵翼的炮兵都把弹着点设定在溪流两侧,除了臼炮以外的其他炮膛里已经上好了霰弹。
……
“打更还在继续么?”许平在自己的指挥部等待着战报,现在顺军也已经学会了这个词。
“是的,大将军。”参谋报告一切都和平常一样,但是今天一直到午夜阵地上也没有发现潜渡过来的明军逃兵,显然对面的黑夜中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
“各营都接到通报,今夜他们会给明军好好上一课的,”陈哲轻松地说道,虽然明军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进攻意图,但各种蛛丝马迹在许平、陈哲还有周洞天等人的眼里真是太明显不过,虽然为了以防万一顺军在许多地方都做了准备,但许平和陈哲对明军反击的预判高度一致,都认为明军最可能攻击的地点位于近卫营和装甲营的设伏地——这也是顺军为什么要把这两个营布置在那个位置上的原因。陈哲悠闲地喝着茶,毫不担忧战争的结果,他对许平和周洞天预言道:“这不会是一场战斗的,只会是场一边倒的屠杀。”
听他说话的两个人对此毫无异议。
……
“好了,快到点了。”顺军这轮的打更刚刚结束,三十五团的团长就迫不及待地说道:“通知弟兄们,让我们去杀光他们。”
“等一下,”一个传令兵冲进了三十五团的临时指挥部:“中止进攻!师长急令,中止攻击。”
不到一刻钟后,在唐德生的指挥部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愤怒地三十五团团长甚至用懦夫这个词来指责师长,但唐德生不为所动:“我仔细想过了,许将军一定盼着我们进攻……我确实不敢说我们奇袭未必不能成功,说不定我们是能取得点战果,但也可能失败……只要我们宪法师实力还在,许将军就得和我们在这呆下去,就无法分兵南下……我们必须要小心地保护我们的进攻能力,决不能轻易使用。”
……
“在出击和等死之间,唐德生竟然选择了等死,这太出乎我意料了。”第二天许平询问过又一次潜行过来的明军降兵后,大为惊讶地说道:“让各营解除戒备吧,唐德生这是和我们耗上了。”
“大将军打算怎么办?”陈哲问道,精心准备的伏击落空让他很恼怒,更令陈哲气愤的是:如果那个三十五团的逃兵没有在胡言乱语的话,对方居然是在最后一刻改了主意。
“没有什么好办法,南明的第十二镇依旧很有实力,我们还得继续小心提防,防备他杀出来捣乱。”许平有些无奈的说道:“若是我以后见到了这个后生,我会告诉他差点就犯下一个失误,而我也一定能抓住它。嗯,虽然他明智地在最后关头挽回了自己的失误,但总归是犹豫了一下,这个犹豫会让他手下的士气更快地垮掉,现在他依旧是在坐以待毙。”
思考了片刻,许平得出结论:“也就是把覆灭的时间向后拖延了一段而已。”
除非明军能有什么提振士气的手段,如果是想指望援军来解围那许平正是求是不得,当被围的士气已经相当低落的明军看到援军被许平杀得片甲不留后,他们一定会彻底崩溃,而且许平还多消灭了一支援军。
……
正在打盹的李洪被身边的细微的动静惊醒了,他立刻抓住自己的火枪扑到壕沟前,不远处有个黑影晃动了一下,李洪猛地举起枪瞄准那个黑影。
那个黑影并没有做出任何敌对举动,而是轻轻地叫了一声李洪的名字。
“你在搞什么鬼!”李洪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顿时放松下来,值班的同伴没有呆在岗位上反倒爬出了战壕,他不满地小声叫道:“快回来。”
但黑影没有动作,仍是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趴着,李洪迷惑地看了同伴几秒,突然恍然大悟,他猛地一咬牙,在此把火枪笔直地瞄准值班的同伴,用严厉的声音喝问道:“你要干什么?”
“李哥,我有一儿一女。”那个黑影轻声说出李洪早就知道的事情。
听到这句答话后,李洪保持着瞄准的姿态静止了一会儿,突然轻叹一声收起了枪。
“多谢李哥。”从那个黑影的动作看,他似乎是抱了个拳。
“一路顺风。”李洪轻声叹息着:“但你应该叫醒我再走。”
“对不起,李哥,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同伴说完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地向着对面爬走了。
……
前天明军的逃兵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一夜有一百一十余人向顺军投降,接到这个消息后易成在南京发表署名文章,称:
消灭被十万王师重重围困在淳化的两万南明兵将,只是时间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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