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不知哪一年哪一天的早晨,在那和平都会的一户‘普通’人家里

    “我要上班了。”
    放下手里的餐具,拥有一头闪耀金发的男主人回头对厨房里的妻子喊道。
    “上次说过的事情,恐怕要延期了。”
    他的话语夹杂着某种失落的感觉,让女主人一下便听了出来——自己的丈夫是个何等‘没有上进心’的男人啊,别人争着想要的机会,他却弃如敝履。
    可是,这样的话语却让她非常安心。
    是的,安心。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女主人马上便用有些无奈般的语气回答道:“好吧,没关系的,但是你要小心哦。”
    “嗯。”把机械仆工做出的食物吃光的男主人,简短地回应着妻子的关心,拒绝着仆工的服务,自己把餐具叠在一起拿着站了起来,走向了厨房。
    盘着发、噘着嘴在看自己烤制的面包火候的女主人,耳朵却一直放在了自己的丈夫身上。刚一听到椅子被拉开的声音,她便觉得听见了像小提琴滑音般的声响、整个心弦都被拉紧起来,有些坚持不住地回头望去——结果,却是自己的丈夫微微笑着,站在自己的面前。
    “很好吃。”
    男主人把餐盘递了过来,女主人又有些孩子气地撅起了嘴:“那可不是我做的。”
    “嗯,但是看得出来,很好吃。”
    还没吃过便这样奉承,女主人不太服气。她皱起眉头,看向自己那衣着光鲜、形态优雅的丈夫,才猛然感叹起来,自己学着下厨至今,还真的是没有一次让他吃上自己亲手做的东西。
    不是因为紧急调动,就是早去晚归,偶尔还会待在外面好几天。
    女主人的眉头松开了来。
    她把落寞的心情藏起,没有接过丈夫手上的餐盘,而是轻轻伸手过去,把丈夫的领带小心翼翼地松开、又收紧些许,确认外观无恙,又足够舒适为止。
    做完,她才接过微笑着接受自己服务的丈夫手里的餐盘,往身后的洗碗机的盖子上一放。
    “要小心哦,说不定会摔下来。”
    男主人紧盯着自己妻子幽绿色如宝石般的双眼,嘴里却说出了十分破坏气氛的话语。
    “呵......”即便很想忍耐,但女主人还是无奈地轻笑出来,她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角,才摇了摇头,把丈夫的衣服弄平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抱歉啊,其实我一直想推掉的,但是......”
    “没关系的。”
    在意识到对方的心情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做出谅解的姿态。男主人诧异地愣了一愣,但马上便恢复过那风平浪静的平和淡笑,轻轻把妻子拥入怀中。
    “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其实不用说也知道,女主人非常理解对方为自己牺牲了多少——他是那么地年轻,又是那么地拥有能力,可是为了自己,他始终没有再往上晋升过。
    想到这里,女主人也放下了心头那点点苦涩的想法,双手紧紧抱住好久没有这样抱过自己的丈夫,她嗅着自己丈夫发丝上飘扬的微妙香味,只想把这一刻延续更长更长。
    衣服又弄乱了吧,还需要再整理了呢。
    “工作的时候小心点哦。”
    “嗯。”
    即便心里是那么想的,但她终究还是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丈夫,用充满情意的动作与眼神,凝视着丈夫身上衣服的皱褶,轻轻的、轻轻地一点点抚平。
    她的身高足有一百七十四公分,在丈夫面前也没有矮过太多,也正因此,只有在这一刻,在这每个早晨的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像小女人一样。
    连这样的时光也被点点剥夺。
    她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手,对丈夫笑了笑。
    “在家里小心点,如果不开心的话,可以出去走走,找你的妹妹们聊天也没关系的......只要你不乱来。”
    “好。”
    男主人转过了身,一边说着话一边朝门外走去,身后是妻子温软的回应。直到这一刻,他才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刚没有顺势跟自己的妻子做个告别吻。
    想到这里,男主人笑了笑。他也不是那么矫情的男性,在这样的普通早晨里,错过也就错过吧,这样的遗憾,等几天后回家给她带来惊喜时便可以弥补。
    想着,身后就忽然传来了疾驰的脚步声。男主人惊讶地转过身去,便被自己的妻子直接扑入怀中,她就像当初初识般的少女姿态,调皮而依恋地再次强行拥抱了他一下,还顺势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紧接着,那个脑袋跟脸一样发热的女主人便马上退开,羞涩地往厨房跑去。
    “等等!”
    即便非常惊愕,男主人也没有忽略自己刚刚意识到的信息量。
    女主人用盘子遮着脸,羞答答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唔......”男人轻轻把被弄乱的头发往脑后撩去,望着自己妻子认真地问道:“恩雅,你......是不是重了?”
    “嗯?”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问题,恩雅歪头懵懂地看着丈夫,那姿态就像当初一样‘可爱’。
    本来都快踏出门口了呢......但是这会米佧纳还是重新把脚上的皮鞋脱掉,踏回了厅内。他伸出双手,正是刚刚抱住了扑过来的妻子的双手,似乎正在感受着重量一样。
    “没道理。”米佧纳的脸上满是疑惑,继续问着会让一般女性难堪的问题:“恩雅,你是不是重了?可是我们家的食谱没有改变过,你也没有暴饮暴食、缺乏锻炼,这几年来,你的体重都很稳定,怎么刚刚抱了你后,我似乎感觉你重了好几斤。”
    “你是不是不舒服?”
    越靠越近,米佧纳最终还是走回了厨房门口,过度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恩雅......你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啊,尽管自己已经很缺乏常识——但是这一刻,恩雅却非常想用手里的盘子去敲丈夫米佧纳的脑袋。
    一觉醒来重了数斤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于两三个月没有抱过恩雅的米佧纳来说,这样的问题却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人体摄食食物导致脂肪增加、排便不畅之类的也一样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尽管恩雅几年来在家都是使用同样的食谱,从来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是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问题实在有些滑稽。
    不过,恩雅也不是不能理解米佧纳——作为前代大圣女,恩雅的身体曾经接受过白教的多重改造,米佧纳之所以会这么认真,也正是因为害怕恩雅的身体出现不好的变化。
    但是,真正让恩雅无奈的却是,自己这个天才丈夫在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为什么总会忽略掉那些好的可能性?
    比如,那个在夫妻生活里会导致妻子体重增加的,最大可能性的答案。
    “哎......”恩雅放下手中的盘子,为自己可爱又气人的丈夫叹着气的,轻轻拉起了他的双手。而过度认真的米佧纳还在疑惑地看着她,不明所以——恩雅就这样拉着米佧纳的手,放在自己贴着修身布料、毫无赘肉的腹部之上。
    “米佧纳......我怀孕了哦。”
    本来是当作惊喜告诉米佧纳的,但指望脑袋在情商方面就像榆木一样的他能够‘情趣’是不可能了,而且误打误撞的,他也自己揭开了这个惊喜礼物的包装,因此恩雅也就索性坦白地告诉他了。
    “本来想作为惊喜告诉你的,但是......现在还很小,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米佧纳如河流般清澄的蓝色眸子开始颤动,眼皮也不敢置信地撑大起来。他像是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笑,这会嘴角也在发抖,好几次咧开弧度又收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显然出乎恩雅意料之外——她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下意识就想放开按着他双掌的自己的手。但是下一刻,米佧纳有力的双手便反过来紧握恩雅柔软的双掌,激动地送到嘴边连续亲吻。
    “啊......米佧纳......”
    被米佧纳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搞得有些疼痛,恩雅下意识喊着丈夫的名字,这才让忽然激动起来的米佧纳停了下来。
    “我要当父亲了!”
    双眼闪闪发亮的米佧纳看上去就像一个意外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虽然这样的比喻有些不当,但他此刻无疑是意外地得到了无上的宝贝,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的宝贝!
    “嗯,你要当爸爸了。”
    温柔地点了点,恩雅把激动的米佧纳抱到胸前来,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要当爸爸了呢。”
    “不敢置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不,我考虑过......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么......这么开心。”在恩雅的怀抱里,激动到手足无措的米佧纳这才冷静了些许,却还在连连呢喃着这过于喜人的事情。
    “我要当父亲了!”
    猛然挣脱恩雅的怀抱,米佧纳站在她的面前大喊道,让恩雅双肩猛然一缩。她无奈地笑了笑,这样的情况让她有些迷离——仿佛自己面前的不是丈夫米佧纳,而是自己那些调皮的妹妹一样。
    “我要当父亲了......”举着手臂,米佧纳来回走动,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话语不知道如何继续,脚步也不知道该往哪踏去。他时而抬头看向恩雅,时而低下头仿若在思考什么。就这样在无奈地看着他的恩雅面前来回走了十几圈,他才猛然‘冲’过来,直接半跪在地,轻轻抱着恩雅的腹部,把耳朵放在上面试图听自己的女儿或是儿子传递什么讯息。
    “这才两三个月,不会有胎动啦......”看着第一次如此失态的米佧纳,恩雅笑着说道。
    “真安静......”
    似乎恢复了冷静,米佧纳声音沉着地说道。
    “原来每个人都是这样......被母亲保护着、怀抱着,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啊......”
    他的声音里蕴含了某种深沉,让恩雅的笑容也慢慢收敛起来,只怜爱地看着米佧纳。
    “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米佧纳低声地呼唤着,已经彻底把自己的任务抛在脑后。
    “有想过名字吗?孩子爸爸~”
    米佧纳抬起头,望向坏笑的恩雅。
    “我不能这么草率地给他名字,我要去请求教皇大人,赐福一个最好的名字。”
    “那倒不必了。”
    恩雅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但马上就放了下去。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名字......如果是女孩子的话,我就叫她法蒂玛吧。法蒂玛·米佧纳·恩布里多,你看怎么样?”
    恩雅的话语让米佧纳猛然抬起头,一把抓住她的手掌。
    恩雅吃痛地一抽,却没有抽出手掌来,疑惑地看着丈夫。
    “你想起来了?”
    他的眼神中竟蕴涵了某种恩雅看不穿的讯息,问着让她疑惑的问题。
    “想起......什么?”
    看见恩雅眼中的疑惑,米佧纳失落地放开了恩雅的手掌。
    “啊,没什么。”米佧纳低下头去,脸上闪过些许悲伤,但马上的他便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地对恩雅说道:“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来亲自为你接生吧!不管孩子是男是女,以后我们都一致把他当男孩子养育,恩雅,你明白吧?”米佧纳那一瞬间露出来的认真神色是那么的严肃,在那话语背后隐藏的东西是那么深沉,恩雅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在意识到米佧纳的保护意愿,在联系上自己被白教改造、至今记不全以前事情的身世时,恩雅就明白了丈夫的苦心。是了,他们绝对不能让这个孩子被白教夺走,绝对。
    “嗯!”
    重重地点了点头,恩雅把手按在了丈夫的掌上。
    得到恩雅的理解,米佧纳严肃的表情才终于松懈下去,重新把耳朵靠在恩雅的腹部上。
    “不是完全安静的......恩雅,她似乎在跟我说话......好像是个女孩......”
    “啊?是你的自我暗示啦。”
    “或许吧......法蒂玛......不错的名字。孩子一定会很喜欢这个名字的......永远永远......法蒂玛会永远跟恩雅在一起。”
    米佧纳的话语让恩雅感觉到怪异,但是她却无法理解这是来源自哪里——法蒂玛明明是她自己想的名字,可是丈夫米佧纳却似乎跟这个名字有所渊源,而且,似乎是在曾经的她自己也有所牵扯的情况下。
    为什么呢?
    这个名字,明明只是一个在想不起来的梦境里残留的印象,可是,为什么米佧纳也会如此呢?
    或许,也只是米佧纳过于激动了吧?
    想不到答案的恩雅,下意识地说服自己——尽管她没有那么简单就完成自我欺诈,但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是把这件事情放到一边去。
    “米佧纳呀,你就这么笃定是女孩吗......真是的。我更希望是双胞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那样的话也好,哥哥就可以保护妹妹了。”
    “为什么不能是姐姐照顾弟弟呢?”
    “我们也可以照顾他,但保护却不能由女孩子来。”
    “你这是偏见哦,神官大人,请不要看不起女性。”
    “我哪里有啊,圣女小姐,这只是骑士精神吧。”
    “看来教育要让我来,不能让你教坏孩子!”
    “那样的话孩子就会变成不识人间险恶的白莲花了。”
    “总比邪恶神官好啊。”
    “所以,这是一个既流着邪恶神官的血、又有着白莲花圣女传承的孩子吗?”
    “也说不定哦。”
    “那样的话,恩雅,我觉得还是男孩好了。”
    “不行,说好是小法蒂玛的.......”
    年轻的夫妻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甜蜜地争吵着,那轻柔的吵闹甚至连家门都没有传出去,人们只能听见那阵阵笑声。
    像是两个大孩子一样的,再纯粹不过的喜悦笑声,从这户敞开大门的人家里飘扬出来,感染着每个路过的人们,并随着风儿朝上飞扬,越过高高的圣宫巨钟之顶,越过了一切的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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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远方的圣宫巨钟旁边,正有着一位钢铁铸就、失去了一边上身的女士,正靠着柱子眺望那户快乐的人家,冰冷的钢铁脸庞‘微微’绽开了一个简陋的笑容。
    在她背后,巨大的古钟上雕刻着‘命运’的法则,此刻也慢慢流动了起来,随着历史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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