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第117章 我，二十二岁⑥

    真的，真的是走了非常远的路呢。
    从广京到杜莎来，起码也要有三万公里吧？
    从赛丽娅小姐......牺牲的那个地方，从我的家......走了这么远的路，我才一拳击在这个混蛋的脸上......
    真的是......好遥远的一段路。
    明明才走了几天......
    才几天......
    “放开我！”被我从空中跳落打倒在地，又给我双腿狠狠压住的米佧纳发出了愤怒的喊声。这让我不禁想听听他说些什么，当然我不会让他再用出任何神术了。
    “让我带王座走！如果王座真的被你带入杜莎......她就自由了！你明白吗？她会在暗中操控人类的......王座集合了人类的气运......如果被精灵得到......不！即便精灵不抢夺她，得到了自由的她也会在暗中操控这个世界！你没有明白吗矢泽灯神辈！她觉醒了！你不能带她走！想想恩雅她们！她们的死......”
    “闭嘴！”
    实在是听不下去，我狠狠地一拳揍在开始满嘴胡言乱语的米佧纳脸上。
    “如果你把王座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为你复活那些圣女......”
    “我叫你闭嘴！！！”
    骑在倒地的米佧纳身上，我怒火大发，不顾伤势地再次一拳打在他脸上。
    我身上的一些严重伤势还未完全愈合，这点刚刚雨人也给我说了......但是这一刻，我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愤怒。
    我受不了这个混蛋，在没有强大压倒性力量的时候就开始扯这些乱七八糟的蛊惑话语！
    杀死赛丽娅她们的是你！
    “明明就是你！选择伤害、杀死了那些圣女！不要再充当好人了！”
    我冲着他疯狂地嘶吼，眼中的泪水都摔落在他脸上、身上。
    “你根本不了解......我别无选择......”
    睁着被我打得乌青起来的眼睛，米佧纳死性不改地说道。
    “王座的力量不是你能够理解的......它一直渴望现在的结局，修订着每个不利之处，逼迫着每个人走上这条路来......”
    “混账！”我揪起米佧纳的长发，再次狠狠一拳击打在他鼻梁上，中断了他的话语。
    或许是用力过猛，我腹部都出现了严重的疼痛。
    可是这一刻，我只想发泄......在这个罪魁祸首的身上，我要算完每一笔账。
    “在广京......偷袭杀死了赛丽娅的人......是你！这一拳是为了赛丽娅小姐的！！！”伴随着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我自掘伤势地嘶吼道，同时一拳狠狠打在其脸上。
    “不......即便如此......王座......”
    不顾他在说些什么，我便再次狠狠一拳打下去，打的自己手指指节都发痛起来，我也毫不在意。
    “伤害了恩雅她们的伙伴，又找来杀手，害死了小竺的人，是你！这一拳是为了小竺的！！！”
    “哈啊.......哈啊......”望着鼻青脸肿、全然失去优雅英俊相貌的米佧纳，我喘起粗气。
    这样的发泄是十分有效果的，随着我指节与腹部的疼痛反馈，我开始感受到了那种难受的情绪得到了舒缓。
    那些女孩......那些女孩.....
    我难以控制眼中的泪水，声音都颤抖起来：“在沙漠里不顾圣女们的哭泣......把她们全部掳走的人！还是你！米佧纳！这一拳是为了夏莉的！”
    伴随着我的痛呼，我再次狠狠把一拳印在了米佧纳的脸上。
    ‘乓！’
    就在这时，忽而一道枪声响起，引得我看了过去——但在下一刻，我的胸膛处便传来一阵疼痛。
    可恶！有个执行者对我开了一枪！
    我要把米佧纳拉起来做肉盾才行吧......
    但就在我中了一枪，产生了晃动时，我身下的米佧纳却手指一动，一道波纹般的风刃就这样被他放了出去——那个倒在地上对我开枪的执行者还未来得及开第二枪，就被米佧纳给暗算倒下了。
    怎么会？那个家伙死了吗？
    “.......知道我的实力的都不能活下去......”被我打成猪头般的米佧纳粗重地喘着气，轻轻说道：“现在你可以听我说了吗......矢泽......”
    “住嘴！”
    也不管他是发自私心，还是知道已经无法成功活着杀死我，我还是狠狠一拳打在那个意图说话的米佧纳脸上，把他揍得吐出一颗染满血液的牙齿来。
    “王座......是不会......对人类......”
    “上一拳是为了贝雅的！这一拳是为了梦霓的！啊啊啊啊啊啊！！！”
    难以压抑心中的愤怒，我再次猛击一拳在米佧纳的头上，把他刚刚凝聚出来的金光也整个打碎。
    “这一拳是为了艾瑞尔小姐！”
    明明我没有运用能力，但米佧纳的防御连我的拳头都挡不住......或许他也十分虚弱了，但我仍然不想放过他。
    我完全不想！
    “这一拳是为了艾莉婕小姐的！”
    再次地挥出拳头，我毫不停息！
    “为了雨人！”
    我怎么可以放过这个混蛋......什么理由都不能阻止我，哪怕现在胸膛腹部拳头都疼得不行！
    “这一拳......为了齐科神父！”
    我凶猛地骑在他身上，对着毫无防御的他的脸庞狂揍，泪水肆虐地从我眼中决堤，每挥出一拳都让我回想起伙伴。
    但我毫不停留，凶猛地打着，一直打着。也不知道打了几拳，我几乎把伙伴们的名字喊了个遍，除了一开始为我自己打的那一拳，如今似乎已经把每个人的血债都跟米佧纳算了一遍。
    我的拳头都变得血肉模糊了......米佧纳的脸也被我打破表皮，鼻梁断碎，连眼睛恐怕都被我打瞎了......
    甚至，看上去他已经死了。
    但是没有，我从他还在微弱起伏的胸膛上理解到了这一点，他应该只是被我打昏过去吧。
    我的拳头轻轻放下来，沉重地呼吸起来。也就在这会，我发现自己落拳之处，稍微地出现了违和的触感。
    意识到这一点，我诧异地把他的外衣翻开......
    【这是什么！】
    我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看见的东西。
    米佧纳的胸膛之上开了一个血洞，心脏就在隔膜下方跳动着，胸骨跟外面的皮肉却不翼而飞。
    在那上方，是一些微弱的金色光辉凭空漂浮着，似乎是在保护他不至于死于一些碰撞。
    这一刻......只要我一拳击打下去，他就会死了吧？
    我想起来了......
    那个......
    于我而言意义深重的女性的脸庞......
    她的笑脸......
    恩雅......
    “这一拳......”我把血肉一片的拳头抬过头顶，压抑着痛苦哭喊道。“这一拳是为了恩雅的！！！去死吧！米佧纳！！！”
    就在拳头将要打下去的那一瞬，我的胸膛却猛然疼痛起来......
    是因为枪伤嘛......我过于任性的举动让自己的身体都要崩溃了吧......
    可是我觉得，似乎不是那样的......
    空气中似乎有某种不一样的触感在拳头之上被响应。
    是你吗......恩雅......你不希望我杀了这家伙吗？
    我朝自己的右手望去——依然，只有我血肉模糊的右手罢了。
    但，那是我的幻象吧？我总觉得在刚刚，似乎被恩雅的双手抱住，阻止了我的这一拳......
    好像还朝我摇了头一样......
    可恶，这一定是我犯傻了......
    我望着身下的米佧纳，举起的拳头就要再次落下！
    落下！！！
    落下啊！！！
    尽管紧握着拳头，甚至开始颤抖......
    “可恶啊！！！”
    我狠狠一拳打下去，在米佧纳的耳边停止。
    “这一拳......是恩雅不希望我打的......”
    也不管昏过去的米佧纳能不能听见，我低声朝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撑起麻痹的双腿站起来。
    莉切莉雅还在等我......
    我转过身，就被阳光刺入了双眼......
    阳光完全射入了这美丽的自然区，一定会出现很梦幻的美景吧？
    只是，我的眼睛已经看不清四周了。
    这份朝阳的光辉让本就视野模糊的我不得不眯上眼睛，这才勉强找到了莉切莉雅——她仍靠在那颗大树下面，抱着膝盖看着我......
    第二天来了呢......真是温暖的阳光啊。
    “等我......带你去杜莎......”
    在过于美丽的自然区中，我幸福地笑着，朝着莉切莉雅一步一步走过去，可身体却不像我在控制般，只有痛苦的感觉，没有任何其他知觉了。
    但我才不在乎这些......我仍然迈着抽痛的双腿，顶着难以遏制的胸口的痛苦，走到了莉切莉雅面前。
    “莉切莉雅......”
    我低声呼唤少女的名字，朝她伸出了手掌。
    “把手给我......”
    她茫然地盯着我看，似乎是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一样。
    “把手......”
    我的视野猛然旋转起来，直接倒在了她面前的草地上。她歪了一下头，仍然只盯着我看。
    眼中，是似乎什么都没有的，蒙着雾的混沌。
    可是这一次我却似乎从她眼底看见了什么......
    那片混沌似乎什么都有，活像森罗万象的领域。
    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之前在莉切莉雅眼中看见的，是偏近虚无的景象。
    米佧纳所说的那些话，到底几成真，几成假呢？
    此刻，已经没法行动，带莉切莉雅去杜莎的我，并不能验证了。
    所以......
    “让我为你做最后的事情吧......”
    我不知道米佧纳所说的是真是假，但我相信自己的意志。在我看来，拯救面前连哭泣都做不到的少女的迷惘灵魂没有任何错误。
    哪怕用命去换......
    我把颤抖的手轻轻举起，贴在了目光深邃得像宇宙一样，难以品出任何意味的莉切莉雅的脸上。
    无上的存在啊......我不知道我的能力是哪位的力量......也不知道给予我的用途。
    但是在这一刻，我虔诚地向您祷告......把这位女孩身体里的龙驱逐吧！它不该囚禁这位可怜的女孩的心灵......
    这便是我......此刻最想抹去的......变数。
    然后......至此......我再也没有任何不安了。
    拜托您......我祈求您......
    手掌中传来莉切莉雅脸庞的温度，鼻翼也清楚嗅到了森林特有的香气，甚至还有依稀的杜莎花香味。在如此美丽的朝晨中啊，我的倾述被冥冥中的存在可怜。
    那一刻，我清楚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最深处，某根绷紧的重要的弦在哀鸣声中猛然断裂。
    但也在同时，我面前的莉切莉雅眼中，开始出现了泪光。尽管她的表情仍然无心，尽管我依然没能从她眼里看见任何神彩。
    但是我看见了哦......
    她眼底的浓雾在慢慢消散......
    她胸膛的起伏也越发强烈......
    她的泪光，她嘴角的抽搐......也越发明显。
    隐约中似乎听见某种庞大的生物的吼叫，我似乎看见了其从莉切莉雅身体中脱离，飞往天际远方的幻象......
    那就是......龙吗？
    越发想要陷入睡眠的我，昏沉沉地想到这一点，但我已经不想深究了......
    我好累......
    但是安心了呢......所以是时候......
    “让我睡一觉......”我的手从莉切莉雅脸上滑落，眼中的视野也慢慢黯去。在意识随之远去的这一刻，我勉强地笑着挤出话来。
    “后面就是杜莎了......再也不会作为容器的你......我希望你能够在圣城里作为一个普通女孩......好好地......幸福地......”
    活下去吧......莉切莉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