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Z——④⑤：静谧的月下，漫长的孤独

    月辉仍然在行驶着，在孤独而漫长的高速公路上。
    此刻车窗外已开始升起寂寥的银色之月，洒落有些冰冷的月光。
    恩雅在这一刻是否已经找到她的妹妹们呢？
    矢泽灯神辈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完全无法入睡的他开始思念恩雅。
    临别时的那抹微笑仿若刻入他的灵魂中，只是稍微被自己挖掘一下，那个倩影就会把他深深刺伤。
    【恩雅......】
    稍一想起这个名字，矢泽灯神辈便一阵心痛起来。这份难以驱散的悲痛，让他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望向那个安静地靠在座椅上的女孩。
    圣女莉切莉雅，被所有人寄托了期望的圣女，也是代表了自由的圣女。
    她安静地靠在座椅上，双眼毫无色彩，直勾勾地望着窗外。
    她并非完全没有人的感情，矢泽灯神辈可以从她之前一直凝望恩雅离去的方向这一点看出。但她却无法正确地抒发自己的感情，她既不会哭，也不会笑。甚至凝望着恩雅离去方向的行为，也在睡一觉后，就好像忘了似的改作了看窗外。
    可是矢泽灯神辈知道，并非如此的......
    至少莉切莉雅还一直记得赛丽娅，期待那个盲眼的圣女回来与其说话。
    【是否你也知道她们不会回来了呢......可是你却连恸哭出声也做不到，此刻你的心中是怎么样的感受呢？你会深深地失落吗？你一定会失落吧，可是你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那么苦闷。这样你会痛苦吗？】
    直到这一刻，矢泽灯神辈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忽略莉切莉雅——这一路之上充满了‘刺激’，他却一次也没能好好跟莉切莉雅交流过。
    【但是只是短暂交流恐怕也行不通吧，像是赛丽娅与恩雅，不知道多努力地与其交流过......但此刻的莉切莉雅却依然还是这样的......说起来，赛丽娅以前有跟她交流过吗？】
    想到这里，矢泽灯神辈忽而意识到自己又一个忽略的细节之处——根据恩雅的讲述，莉切莉雅关押之地应该只有恩雅一个圣女能够进去，而在逃亡后没多久便遇上了他，也就是莉切莉雅似乎没跟赛丽娅有多少联系才对。可是看莉切莉雅的表现，赛丽娅无疑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是为什么呢？”
    失去了可以解惑的对象，矢泽灯神辈百思不得其解，乃至于一个人地念念出声来。
    “月亮。”
    出乎矢泽灯神辈意外地是，车上的另外一个人却在此刻出声搭了他的腔，只是说的话与其疑问毫无关系——然而那比米佧纳与可乐小子还要机械、显出纯粹的无心的声音，毫无疑问地吸引了灯神辈的注意力。
    他有些茫然地回过头去，却是莉切莉雅在盯着车窗外那轮刚升起不久的银月在看。似乎是被教导过别人说话就要回应之类的吧？她随口便搭了矢泽灯神辈的腔。
    “这算什么嘛......”矢泽灯神辈苦笑地叹道。
    “流星升起来了。”依然保持着眼睛望着窗外的姿态，莉切莉雅用那依然没有人气的语调说道。
    被其意外多话的表现与奇怪的话语搞得有些疑惑，矢泽灯神辈随着她的目光往外望去——还真的如莉切莉雅而言，左侧偏后的方位有着一道光流在朝上升起。
    【恩雅......】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那道光柱的瞬间，矢泽灯神辈只觉得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他的目光却无法从那上面挪开，直勾勾地望着它，直到其在闪耀了最亮的一下后消失。
    【恩雅......】
    被这种莫名的心悸触动，矢泽灯神辈连忙回过头去，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划动起了驾驶台——调出了地图之后他才愕然发现，那里正是希腊比的方向。
    仔细想想，会因为这道光芒联系上恩雅，大概是想起了她上次在沙漠时使用的那一式神术吧......可是这一刻，那光柱却是朝上升起。
    【是我敏感了吗？还是直觉......】
    在理解了那方向可能代表的意思后，矢泽灯神辈好不容易自我强迫而平静下去的心灵，忽而生出了一股浓厚的悲伤......与疲惫。
    “赛丽娅小姐......恩雅......雨人......”
    他在驾驶座上蜷起身子，双手都用来捂住过于疼痛的胸口，默念起了伙伴们的名字。
    “我是不是还不够坚强......可是总觉得如果是过去，我可能就会疯掉了。但我却还没有疯掉......又好痛苦。恩雅......你还好吗？”
    【恩雅......】
    “矢泽......灯神辈。”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灯神辈的身体都僵硬住，他几乎是遭遇了一次冻结的攻击一般，在那瞬间因一句呼唤而被‘冻结’了一切思考。
    然后，在下一刻，矢泽灯神辈才理解了呼唤。
    他连忙转过头去，那绿发蓝眸的圣女正盯着他看。
    “矢泽灯神辈。”
    像是好不容易咬清楚了发音似的，莉切莉雅再次喊出了他的名字，尽管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毫无人气。
    “莉切莉雅？”
    有些不敢置信，灯神辈疑惑地试问道。
    “嗯。”
    脸上毫无表情，莉切莉雅连眼神都像死人一般，嘴巴微微张了一下发出了回答的声音。
    “你？”
    如果说之前只是小小惊愕，那么这一次便是大吃一惊了！矢泽灯神辈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无心的圣女居然还会回答自己！
    “赛丽娅跟......恩雅，还会回来吗？”明明是像死者一样的眼眸，这一刻却让矢泽灯神辈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穿透！莉切莉雅毫无起伏变化的语调，轻轻问出了让他浑身都冒起鸡皮疙瘩的问题。
    【原来......还真的很在意吗？】
    忽而意识到这可能是像前几次一样，莉切莉雅开始寻找身边缺少的圣女而主动发言，矢泽灯神辈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
    【教给你我名字的，不是雨人就是恩雅吧？真是的......我还以为你是在找我聊天，原来还是在意她们啊。】
    是不是放她一个人游荡在世界里，她也会对路人询问呢？矢泽灯神辈抱着十分肯定的想法。
    此刻地莉切莉雅，无疑是把他当作是一个询问的对象。这个对象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只是这一次只剩下了他，刚好她知道他的名字罢了。
    她依然......没有名为感情的东西。
    所以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矢泽灯神辈既悲伤、又十分失落。
    她的身体里也该装载着灵魂吧，那颗灵魂是否被禁锢着呢？
    重新回到了这一疑问上，矢泽灯神辈又开始好奇——她的灵魂，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受呢？她对伙伴们的死去，对孤身一人的感觉是如何呢？
    只是这一刻他却没时间深究这种无法得到回答的问题了——他还得回答面前的少女，否则她可能会盯着他看一晚上。
    只是......又该如何回答呢？
    这个问题，矢泽灯神辈并不想欺骗她。
    可是这个问题，谎言与实话对她来说有怎样的区别跟冲击呢？
    矢泽灯神辈并不知道。
    所以，他选择了取中间值。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她们一定会想着回来的吧，跟莉切莉雅一起生活下去。”
    矢泽灯神辈落寞地望着窗外，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沧桑口气说道。
    他也只能够如此回答了。
    他希望着，恩雅能够实现自己的说法——以她的神之力，救出圣女们获得自由。
    然后......回过头来，继续朝圣城杜莎而来，跟莉切莉雅......一起在那里获得幸福的生活，直到老死。
    “莉切莉雅......是我。”
    与深谋远虑的矢泽灯神辈不同，听见其回答的莉切莉雅却是显现出了疑惑的样子——她有些犹豫地念叨了一下自己的名字，从而理解到了自己的身份，然后便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但矢泽灯神辈却不知道，她是否能够理解他的话语呢？
    明明只是一句哄孩子一样的美好话语，但她却似乎连这个都难以理解。这不仅让灯神辈感到气馁，还有一种难言的忧伤。
    【冷静......平缓！】猛然回过头来，灯神辈摇了摇自己的头，又用双掌开始拍打自己的脸颊。【或许我不该这么沮丧的......矢泽
    灯神辈啊矢泽灯神辈，就剩你可以保护这个女孩了！别怂，别再不安......一定要把她送去杜莎才行！这不仅是男人之间的承诺，还是恩雅她们的夙愿！而且......我也无法看着这个女孩就这样下去！不把她送到杜莎解决她的禁锢的话，她连基础的痛苦都说不出，这太可怜了！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至少一定要把她送过去！一定拯救面前的这个女孩才行！】
    开始对自己试图励志的灯神辈连续拍打自己的脸颊，直到整个脸颊都火辣辣地生疼起来他才停下——尽管这样的行为在外人看来或许会有些可笑，但他却借此行动让自己胸口处的疼痛好过些许。
    死去的伙伴们是需要被思念的，但他现在还有重要的使命在身。
    “我就相信你吧......恩雅！我在杜莎门口等你......”
    轻轻对着已经不在车上的另外一位圣女说着话，矢泽灯神辈轻轻笑了出来。他望向窗外，那银色的苍月远远地高悬穹顶，把柔和的月光散落在大地之上。连远方繁华的森林都被染上了一抹银色，像极了月光镇前的丛林一样，充满了和谐的气息。这样的世界是那般的静谧，两侧立着收集月光来散发光泽的异能科技灯的公路也不见其他车辆。
    矢泽灯神辈似乎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沉默地凝视着这过于安静的世界，只觉得整个世界似乎就剩下了他与莉切莉雅。他望了一眼顶上的内后视镜，在看到莉切莉雅依然望着窗外毫无睡意后，他默默打开了月辉的播放系统，点播了一首抒情摇滚曲。
    在那轻缓的音乐响起时，莉切莉雅也毫无反应，只理所当然地在音乐中继续凝望窗外的夜景，望着那被灯光或月光照亮的静谧如画的风景。
    矢泽灯神辈也没对此感到多少诧异，只微笑着把座椅调低一些，更舒服地靠在上边往外边望去，任由那安详的曲子播放，接受那柔和的男性嗓音洗涤自己的心灵。
    【Imaginethere'snoheaven,it'seasyifyoutry
    试想如果世界没有天堂，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Nohellbelowus,aboveusonlysky
    在我们的下面没有地狱，上面只有天空
    Imagineallthepeoplelivingfortoday(Uh...)
    试想当所有的人为了今天而活
    Imaginethere'snocountries,itisn'thardtodo
    试想世界如果没有国界，这不难办到Nothingtokillordiefor,andnoreligiontoo
    没有杀戮或死亡，也没有宗教信仰
    Imagineallthepeoplelivinglifeinpeace(You...)
    试想当所有的人在和平中活着
    YoumaysaythatI'madreamer,butI'mnottheonlyone
    你也许会说我只是在幻想，但不只是我这样
    Ihopesomedayyou'lljoinus,andtheworldwillbeasone
    我希望某天你会加入我们，那样这世界就会融为一体
    Imaginenopossessions,Iwonderifyoucan
    试想如果世界没有独占，我想你办得到
    Noneedforgreedorhunger,abrotherhoodofman
    再没有贪婪再没有饥荒，人人情同手足
    Imagineallthepeoplesharingalltheworld(You...)
    试想当所有的人，分享着这世界
    YoumaysaythatI'madreamer,butI'mnottheonlyone
    你也许会说我只是在幻想，但不只是我这样
    Ihopesomedayyou'lljoinus,andtheworldwillliveasone
    我希望某天你会加入我们，那样这世界就会融为一体】
    月辉在这入睡的世界中行驶着，无声地飞掠过一盏挂有标志板的路灯，显示距离杜莎市还剩下近七百公里。
    “雨人......其实......我总觉得我比起成熟，其实更像逆来顺受的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