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一事之后,梅远带着易簆筠在府里转了两日,把府里的一些大小机关极尽可能详细的都告诉了易簆筠。
东阳的嫁妆车队进岚城的那一日,街旁的许多百姓还以为是南宫家这次又大手笔购得了什么好东西。
但那些车队最后停在了战王府门前。
他们才知道,那是战王凰妃的嫁妆。
一时岚城风语皆是凰妃母族势力如何如何强大云云。
易簆筠与向夜臻的成亲仪式,也被提上了日程。
陆陆续续有人前来送礼,战王府的仓库一时竟有些显小。
离笙临走之前一定要和梅远单独用膳,易簆筠看的出来,对于梅远,离笙是有一种特别的情感的。
可惜了,才子佳人难相守。
易簆筠给莫相又施了几次针之后,莫相的毒总算是得到了控制。
“相信我,很快,莫相的毒便会彻底解开。”莫牵尘送易簆筠离开的时候,易簆筠向他保证。
“我想去见王爷。”
莫牵尘抬眼,眸子里半是欣喜半内疚。
“好。”
易簆筠带着他回了府,左右她已经和向夜臻商量过了,这几日一定要将藏在岚城里的细作给挖出来。
才到王府,下人就邀请他们去正厅。
南宫朔竟和林修也在那里。
关于木梨山庄,他们又查到了一些事。
他们来到岚城,目标是皇宫。
野心不小。
“你们两个送的这份儿礼,我还真有些承受不起。”
易簆筠听他们说完,站起身调侃道:“该不会,不把他们全部找出来,我这亲,海成不了吧?”
“王妃见笑了。”两人尴尬作揖。
“公主,你有什么看法?”易簆筠看向来梅远。
她们先前已经交谈过了,无论身份地位如何变化,易簆筠仍称呼梅远为公主。梅远仍称呼易簆筠为易姑娘。
“与其说他们的目标是皇宫,倒不如说目标是我。”梅远站起来,扫视了周围一圈儿:“女人为皇,终究会被人当成软柿子。”
“谁敢!”莫牵尘第一个站出来安抚梅远:“谁若是敢伤我皇王,我莫牵尘必定以命相博。”
“或许,目标是皇宫,只是为了扰乱北康。”向夜臻站起身来。
“王爷,大事不妙。”
众人正在琢磨向夜臻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显扬急匆匆进来。
岚城一夜之间开始流传凤主的传说,暗指凤主就是在北康。
四国本就在谁人掌权一事上摇摆不定,凤主传言在此时爆发,对方的目的再明显不过。
“凤主?”
南宫朔竟和林修有些震惊,传言竟是真的!
“你们早就知道?”
他们发现其余的人面色淡定。
“我问你们,传言之中,凤主出现,会有何征兆?”易簆筠转过了身。
“这……”两人面面相觑,传言之中,凤主现世之地,必有大范围的血光之灾。
凶杀案迟迟未破,德高望重的甘夫子由出了事,岚城民心已经有些惶惶,哪里还经得起这般煽风点火?
向夜臻沉默着。
传言不假,昔年他出声之时,正是四国战火连天的时候,忠仆把他和北康战王向天之妻诞下的死婴调换的那一日,有一支军队攻破了一座城,而后,屠了满城。
身负天明之人,祭血而出,自生之后便是永无止境的争斗杀戮。
唯有经历世间大苦,才能换得安定大同。
“您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策划这一切?”林修终于反应过来。
“莫牵尘。”向夜臻终于开了口:“从即刻起,全城戒严。”
“是!”
“还有,明日是例行送药的时间,我会伪装成你相府的下人,暗中跟随。”
“是。”莫牵尘愣了愣,最终在易簆筠的提醒下,斩钉截铁。
“林修,南宫朔竟。”轮到易簆筠发号施令:“城外就交给你们了。”
“我即刻命户部彻查岚城之中人口数。”梅远亦起身。
翌日。
向夜臻已经易好容,他混在战王府的一众下人之中正出府的时候,突然被易簆筠和梅远一左一右架住胳膊。
无论他再怎么伪装,最爱他的两个女子,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他。
“你的身份现在还不能暴露,为什么?”梅远开口问道,易簆筠双手环腰,靠在柱子上,定定的看着他。
昨日议事之后,她们两个一直忙碌,今日总算是在向夜臻离开之前截住了他。
易簆筠和梅远彼此对视了一眼,笑了:她们倒是心有灵犀。
“回来再说,时间块来不及了。”向夜臻摆出了往日高冷的架子,准备动身离开。
易簆筠一把把他又拉了回来:“欢欢这几日一直叫唤闷,左右他跟着易翁学的易容术不能荒废了,我已经让他去莫府候着了。”
对于换人这件事,换作是以前,莫牵尘可能怎么都不会答应,但易簆筠才救了莫相,又与向夜臻大婚在即,莫牵尘有感恩之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知道,若是时候向夜臻追究起来,自然有易簆筠担着。
反正向夜臻肯定不会对易簆筠动怒。
“你们真的要知道?”向夜臻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
如今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振臂一呼,但就在他带着易簆筠来了岚城的第一天,梨欢九派人给他送来了信。
她知道向夜臻瞒着易簆筠易帆的事。她说她还知道易帆坐过的许多其他事,她知道易帆杀过多少人,知道易帆出卖国多少人。
若是向夜臻在此时暴露自己凤主的身份,她不介意添油加醋的把一切告诉易簆筠。
所以向夜臻妥协了。
“这是我和梨欢的一个约定。”向夜臻背过身子去,道:“在西原的一大批暗卫落在了梨欢的手上,他们跟随我多年,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身后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向夜臻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易簆筠说谎,但这次,它却格外的心虚,格外的害怕被拆穿。
易簆筠伸手,拉着向夜臻的胳膊,转过他的身子,与梅远同时上了好一顿粉拳。
“为什么不告诉我?至少我可以派人去与她和谈,派人去营救。”梅远低着头,她向来知道向夜臻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但竟没有注意到他是从何时起胸中开始有了兄弟感情。
那他憋的一定很辛苦。
“你忘了怎么和我说的么?”易簆筠仍不依不饶:“你说再也不会有事瞒着我。梨欢是什么人?你竟然相信她?”
这下,错愕的人换成是向夜臻了。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胡诌的一个理由,竟然惹得她们这般伤心难过。
“好了好了。”向夜臻安抚着怀里的两位佳人,“梨欢我当然不会相信。顾少不是已经去了西原来么?我衣锦还给他去了书信,也加派来人手过去,现在只是在陪着梨欢拖延时间罢了。不告诉你们,怕你们担心。”
“好了,你快去吧。”
易簆筠先反应过来,推开向夜臻:“欢欢的轻功和易容虽然都没有问题,但他毕竟事孩子,难免毛燥,别让他坏了你的事。”
“快去吧。”梅远也收起了悲伤的情绪,替向夜臻平整了整刚才被她们扯皱了的衣服。
“皇王,凰妃,南宫博正求见。”
这厢,易簆筠和梅远才回到屋子里坐下休息,就有下人来通报。
南宫博正。
易簆筠听到这个名字,心底波澜频生。
她端起一盏茶送至嘴边:想来南宫家在北康也屹立了许多年了,也该享够了清福了。
“你见他就好了,我先走了。”
易簆筠起身。
梅远知道易家和其余各家之间曾经的纠结,遂未拦着她。
“王,恕我直言,凰妃不可嫁入战王府。”
“为何?”
梅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没想到,南宫博正进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如今他已经老了,南宫硕竟不愿继承家业,他不操心寻找继承人,怎么有功夫跑来管这些事?
“皇王不必装糊涂,凰妃就是易簆筠,易簆筠就是慕洗,慕洗就是易寒,那个东阳易家的幺女?对不对?”
“南宫家主有话不妨直说。”
“如今看来,她多年前潜入我北康就已经是心怀不轨,这些年易家不怎么与其余三国合作,天下重要命脉之中易家掌握的又太多,其余三世家早已不复当年盛况。”
谈及这些年惨淡的状况,南宫博正激动之下直接站了起来,道:“她易簆筠嫁过来,东阳派出十大车的嫁妆,无非就是想让易簆筠压您一头,以方便她日后打压南宫家,甚至于是控制我被看好大权!”
南宫博正说的义愤填膺,梅远一时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回他。
“南宫家主,怕是多虑了吧?”最后,她只得讪讪笑笑。
其实南宫博正今日来,无外乎就是怕易簆筠翻旧账,毕竟他南宫家的家主印章可还在她的手里。
这些年他是转移了一些财产,但他并不知道易簆筠背后竟然是东阳易家,那样的话,他从南宫家划出去的那些商铺,若是易家有意打压,定然是保不住的。
南宫博正算计来一辈子,怎么会忍受得了到头来两手空空的下场。
“朕知道了。”
梅远看的透他的心思,她一直以来本就不甚喜欢老一派只顾自己利益的作风。
所以随便打发了几句,起身准备离开。
“皇王留步。”南宫博正突然挡在了梅远的面前,揖了一揖,道:“老夫之忠心可昭日月,还请皇王认真考量。”
“朕说了,朕知道了。”梅远的面色也陡然凌肃。
自她登基称皇之后,南宫家就断了许多以前一直支持着的军政支出,那时整个北康几近瘫痪。
后来还是向夜臻想出来了办法才解决了的。
从那时起,她父皇给南宫家的一切特权,他们就已经不配再拥有了。
“南宫家主还真是一片赤诚之心啊。”
易簆筠声比认先到,威严十足的一句话,瞬间让先前张扬跋扈的南宫博正气场衰退。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易簆筠都听到了?
是。她听见了。
但不是有意偷听。
易簆筠缓步进入,走到南宫博正跟前,鹰一样的眼睛盯着他,似乎是要将他心底里的龌龊想法全部给勾出来,然后放到太阳底下,公之于众。
易簆筠本来是走了的。
但一直跟随她的绝音谷的弟子们来报:说看见南宫博正身边带着的护卫,和先前抓到的凶手的武功路数和身体特征都很相像。
怪不得莫牵尘严防死守,甘夫子还是出了事,原来是有内鬼!
所以易簆筠返回来,是要找南宫博正质问的。
只不过她才到门外,就听见了南宫博正苦口婆心的把她和向夜臻的心心相印给上升到了政治斗争层面。
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她本来还想看在南宫硕竟的面子上,让南宫家多过几天逍遥的日子,如今看来,有人是嫌命太长了!
“你,你……”南宫博正指着易簆筠,见了鬼一般的眼神,一个字许久说不出。
“怎么?南宫家主以为新换了一批护院,就能对皇王无礼,背后非议我么?”易簆筠特地加重了“换了一批护院”这几个字,和梅远交换了眼神,接着道:“先不说皇王已昭告天下给我凰妃之尊,而您南宫家主只是一届平民,就算未过门,我也顶着东阳护国公主的头衔,岂是你能诽谤的?嗯!?”
易簆筠声音寒似冰,眼神炙如火,一冰一火,轻描淡写的把大不敬的罪名扣在南宫博正头上,一时压的南宫博正难以喘过来气。
“南宫家主换了护院?”梅远后退了几步,道:“朕记得,五年前颁过明文律法,被看好境内,任何人不得拥有私属武力组织,若是世家想要扩招或者换护院,是要经过莫相爷的批准的,南宫家主,应该还记得吧?”
“我……”
南宫博正也反应过来自己今日是鲁莽踢到铁板了,唯恐再说再错,干脆一言不发。
易簆筠死死的盯着他。
年过半百斑白的双鬓,一袭青紫色的长袍,微微有些佝偻的背,不之情的人怎么看来都是一个慈祥的老爷爷。
“朕相信,一定是因为莫相近日身体抱恙,南宫家主没有来得及禀报。”
气氛冷下来彻底撕破脸对谁都没有好处,若是南宫家出了事,北康没有能与其余三国抗争的大世家,情况会非常不利。
所以梅远打着圆场,她走到易簆筠跟前,拉着她的手:“南宫家主的一片忠心,朕收到了,先前那些话,想必凰妃也能理解,不会怪罪,是吧?”
“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易簆筠知道梅远的心思,但原谅的话她是真的说不出口。
“来人,送南宫家主回去。”
之后,梅远换来了莫牵尘,要他把南宫家死死是控制住,特别是新招的护院。
向夜臻一去就是一天多,次日中午的时侯仍不见归来。
自从昨日见了南宫博正之后易簆筠一直不肯吃东西,梅远无奈,只得叫了莫牵尘来,希望他能起一些宽慰的作用。
但推开门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
“易簆筠呢?”
梅远唤出来屋子旁暗中守着的绝音谷弟子。
“凰女一直在屋子里啊。”
那些人有一片茫然。
“坏了。”
梅远反应过来,扭头就走:“莫牵尘,多带一些人,去南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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