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什么时候走?”
冷不丁的,易簆筠问出了这句话。
“你希望我走?”向夜臻移开了眼神。易簆筠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刚才的动作,也实在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你现在身份不同,当然会忙一些。”
易簆筠想他误会,又怕他误会了什么,急忙解释。
“扑哧……”
这些个小心思当然逃不开向夜臻的眼睛,他笑了,爽朗的,宠溺的。
易簆筠很少见他笑,猛然一看,竟有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向夜臻,你变了,变得很没有风度。”易簆筠收拾了自己的心情:他得意什么!?
“哦?本王并未察觉。”向夜臻双手环胸,摆出来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你打女人,而且武功退步了,还有,你变得婆婆妈妈了许多。”
易簆筠说的,都是昨日的事。
“怎么,你希望本王霸气一些么?”向夜臻憋着笑:若是一切换一种处理的办法,他只怕会直接将她打晕了抗回王府。
“我有话问你。”又是一会儿沉默,冷却才温起来的空气。
“嗯。”易簆筠点了点头,她有些晕晕乎乎的,看来是药效上来了。
“你修炼了《天羽怒》?”
“嗯。”
“那你的身体……?”
“调养了这么些年,好多了。”
“嗯。”
向夜臻点点头,“今日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来找你。”
“去哪儿?”
“找郭琰。”向夜臻站起来身:“代瑶怎么说也是东阳的郡主,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绑,郭琰不出手,怎么都说不过去。”
“你若是不想暴露身份……”思考了一会儿,向夜臻又接着补充。
“没关系。”易簆筠望着窗外:“只不过,先不要让易家知道。”
她接下来行踪飘忽不定,不想再次给了希望又让他们失望,还是等平安救出哥哥之后再说吧。
“嗯。”向夜臻转身离开。
“离开的事,还有绝音谷的事,还是你对她说吧。”顾少一直守着门外,向夜臻看了看他,说道。
“你为何不自己说?”
“她还未完全接受我,这些,对她而言,会是一种负担。
“向夜臻!”
顾少攥紧了拳头,似笑非笑道:“你真是一个妖孽!”
一个能算尽人心,强大到超乎人的想象,又能温柔细致到足以俘获所有女子芳心的妖孽。
“希望这个妖孽,能够入了她的心吧。”向夜臻也笑了。
易簆筠这一觉睡了整整一日,她醒来在黄昏时分,碎碎密的淡黄色的阳光透过门缝窗户缝射进屋子来,铺洒了一地。
恍惚之间,易簆筠出了神:愈是静谧,愈是回忆。
门外传来欢欢骂骂咧咧的声音,易簆筠蹙了蹙眉:“他何时起变得这样爱吵闹了?”
推开门,顾少靠在柱子上,双手环胸,配着剑,欢欢像是一只马猴,在给院子里一众丫鬟婆子们倾诉自己今日的遭遇是有多惨。
原本去给易簆筠抓药的是他,但回来的路上,他遇到了一个游行的神医,三言两语的就说准了易簆筠的身体状况,并且还说:若是有一味紫苏草,效果会大好。
急于“立功表现”,欢欢撒腿就去找新鲜的紫苏草,结果围在首城找了一大圈,才知道首城根本没有紫苏草。
再去药铺拿药的时候,才知道向夜臻已经拿走了药。回到易家,一听说向夜臻来过,欢欢整个人火冒三丈!
易簆筠醒来的前一刻钟,他才回来的。
“跑了一大圈,你还是这么大的火气,看来是跑的少了。”
易簆筠笑着摇摇头,出了声。
“怎么出来了?”
顾少立即上前想给她披上披风,被易簆筠拒绝了,睡了一天,身子骨都软了,吹吹风正好。
“易姐姐!”
欢欢小孩子气的剁了剁脚,上前拉着易簆筠的手:“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你啊。”易簆筠弾了弾他的头,“易翁颇通医术,怎么到了你这儿,连这些常识都没有了?”
“那,易姐姐你还怪我么?”欢欢软声软气的问道,跑去客栈酒楼里胡闹,他真的是昏了头了。
“没有。”易簆筠笑笑:“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永远不会真的怪你,只不过你该长大了,姐姐不可能永远陪着你,你也不可能一直黏着姐姐的,总要有自己的主意。”
“知道了……,易姐姐不怪我就好。”欢欢把头靠在易簆筠的肩膀上,易簆筠后面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有话对你说。”顾少正了正色,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
“今日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易簆筠支走了欢欢。
“谷里怕是要出事……”顾少将蛊人和绝音谷的事说了出来,只不过变成了他已经搬到了救兵,应该没有大碍。
“你,没事吧?”
易簆筠一直呆呆的沉默不语,顾少有些后悔,是不是不应该说。
“是我大意了。”易簆筠摇了摇头,她刚才只是在回想出谷之后发生的事,若她再敏感一些,一些事,或许可以避免的。
“我们一起在谷里待了七年,谷素花了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倒抵不过你。”易簆筠看了看顾少,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
“等救出你哥哥,等确定了代瑶的身份之后。”
“顾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易簆筠正色:一些事情,不必因为她而改变。
“我知道。”顾少转过身:“只是我自己不放心罢了。”
易簆筠没有再说话,这一生,许多感情,她注定是要欠着的了,还不清了。
“对了。”顾少突然又回过头:“若是有空,去云集客栈看看向夜臻吧,他对你用心不少,昨日受的伤,一直没有处理。”
…………
易簆筠不明白,顾少什么时候开始竟会替向夜臻说话了。
不过话说回来,昨日向夜臻挨得那一刀,确实不轻。
自相见之后,他满头的白发,总是让她心疼。
“我恢复一些了,一会儿想出去走走,这么多年没回来,很是想念首城。”
“噢。”顾少只是淡淡一应,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以往她出去练个功顾少都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恨不得把自己栓在他身上,怎么这会儿,如此放心了?
“首城你比我了解。”好像能看透她的心思一般,临出面之前,顾少补了这句话。
易簆筠闭眼,笑了。
多年不回来,首城变了很多。
因为水邬即将到达守城的原因,街道两旁整肃的干净庄肃了许多,一批又一批的巡逻士兵,确保着城内的治安,也彰显着皇王对自己曾经的舅舅的重视程度。
易蔻筠摘了面纱,时隔经年,能认出来她的人,倒是也不多。
有晚归的人将自家的孩子抗在肩膀上,嬉嬉笑笑。
康齐从城墙处巡查回来,与易蔻筠擦肩而过,有那么一瞬间的熟悉感,但并未多心。
多走路,对身体好。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易蔻筠停在了云集客栈前。
她不想来的,但不知道为何,就来了。
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进去看看,毕竟他是为了救自己受伤,总不好一直袖手旁观。再说了,这是易家名下的客栈,这是她自家的地盘。
心理建设完毕,易蔻筠光明正大的踏进了客栈里。
里面来往的人很是稀少,为了办事方便,向夜臻直接把整个客栈给包了下来。
店掌柜和小二倚在柜台前打着盹儿,易蔻筠的出现并未激起他们多大的反应:门外挂着客满的牌子,进来的人,应该是找那个怪人的。
怪人!
可别不就是怪人么?只是包下了店,吃食几乎不要他们动手,往常偌大的云集客栈,如今冷冷清清的。
易蔻筠抬头,正好与准备下二楼的显扬撞上了。
“他呢?”易蔻筠眼神有些躲闪。
“王爷在后厨。”见了易蔻筠,显扬一直游离在状况之外:这大白天的,易姑娘竟然回来,莫不是,他在做梦?
“多谢。”易蔻筠道了声谢,顺着显扬手指指着的方向,仓皇而去。
还未进去厨房,易蔻筠就问道了一股子香味:老鸡汤的味道。
她想起来,当初在岚城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来,向夜臻又返了回去,弄来了一堆的补身体的东西。
易蔻筠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里面人影晃动。
她推开门,在后厨里忙进忙出的,竟然真的是向夜臻。
她走过去,想看的更加真切一些,掀开门帘,但没想到,向夜臻这时正好转过来了身,手里还端着煲鸡汤的砂锅。
“小心。”
向夜臻惊呼出来了声音,方才他太过专注,竟然没有察觉易蔻筠进来,这一转身的猛劲儿,手里端着的滚烫的砂锅差点儿撞到她。
向夜臻立刻反应过来,一手拉住了她。
为了不让辛苦熬好的鸡汤报废,他用另一只手端住了滚烫的砂锅。
他的手掌立刻变得通红,甚至有的地方开始出血,易蔻筠看着都觉得疼。
“你这是做什么?”
她急忙挣脱开了向夜臻的手,从桌子上拿了步子,将砂锅端走了:“你的手不要了?”
“你怎么来了?”
向夜臻并未在意自己的手伤。
“别动。”易蔻筠有些愠怒,强制性的拉了向夜臻的手就要带他出厨房。
“等等。”但向夜臻站住了。
“怎么了?”易蔻筠没好气,他的手都那样了,还想糊弄过去么?
“鸡汤。”向夜臻指了指桌子上的砂锅,难得执拗。
“王爷……”西原适时的出现,却看见了易蔻筠拉着向夜臻的一幕。急忙转过身就欲走。
“站住!”易蔻筠叫住了他:“把那鸡汤端上。”
向夜臻这才乖乖的跟着走了。
当着明里暗里许多的暗卫的眼,堂堂向夜臻,被一个女子拉着手,进了厢房。
易蔻筠一言不发,找来了药和纱布,慢慢的帮向夜臻清理手掌。
纵然痛处不可忽视,向夜臻还是一动未动,甚至一声未出。
他在看易蔻筠,她眼里蓄着泪,眉头有些微蹙,动作放的极其轻缓,怕弄疼了她。
看着看着,他的嘴角就扬起来了一丝弧度。
易蔻筠终于是将处理的差不多了,蓦然抬头,发现了向夜臻正在笑着出神:“有什么好高兴的!?”她缠纱布的动作更加重了一些。
“嘶……”向夜臻故意叫了出来。
易蔻筠立刻心软。
“好了,这几日不许握剑,不许沾水,不许吃重……”易蔻筠唠叨着,将向夜臻的手还给了他。
“汤都快凉了,你快学喝了吧。”
向夜臻心心念念的,一直是那碗汤。
“我不喝鸡汤。”易蔻筠这是实话:绝音谷,谷素盯着她喝了整整两年的鸡汤,直接后果就是自那之后,她一见到鸡汤就想吐。但是谷素说除非打赢他,否则一直得喝,所以易蔻筠那两个月里武功突飞猛进,打败了谷素。
“真的不喝?”向夜臻委屈的举了举自己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手,像是,在撒娇……
“好了好了,我喝。”
易蔻筠坐在桌子前,当着向夜臻的面儿,一口气,喝完了整个砂锅里的鸡汤。
“好了吧?”她一抹嘴。
“嗯。明天我熬好了再给你送过去。”向夜臻满意的点点头,今天他本来想熬好了给她送过去的,但她竟然自己就来了。
“对了,你是来找我的?”猛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向夜臻两眼放光。
对,差点儿忘了正事。
易蔻筠伸手去抓向夜臻的胳膊,他没有设防,被易蔻筠一触及,果然因为疼痛而下意识的缩了缩胳膊。
“把衣服脱了……”易蔻筠起身,正色道。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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