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比我想象之中的要聪明。”
易簆筠满满逼近,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擦拭着宵上的血迹。
“你……,你想做什么?”
那人想要逃,腿上的伤传来的痛却让他无法忽视。
他连连后退,眼神里传出来恐惧。
“我想做什么,你不知道么?”易簆筠慢慢俯下身子,一把将宵插在了他身旁的地上,“怎么暗叶的人,也会惧怕死亡么?”
“此一时彼一时,这句话用在此处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了。”易簆筠眼眸里含着笑:“若说方才我还有留你一命,两相安的想法,这会儿怕是希望不大了。”
她回头,扫视过正陷入打斗之中的一众人。
“我不会告诉你的。”
穷途末路一般,对方的面色开始狰狞了起来。
“没关系。”易簆筠缓缓起身,“不过我本来不想拥这么残忍的办法的。”
易簆筠手起剑落之间,地上的人发出来了一声惨烈的叫声。
那一剑,削去了他右臂的大半肌肉。
不致死,却剧痛无比。
身后的惨叫声传入耳中,一举越过了周围打斗的声音,易簆筠眼睛睁的大大的。
她不想亲自逼问的。
但事关哥哥,身后的人手里又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性命,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她都没有放过他的理由。
只不过原本,是想给他一个痛快的。
有血迹蔓延,到了易簆筠的脚边,浸湿来她的鞋。
她没有动,闭上了眼,就那样背对着身后的人,再次举起了剑,道:“你还有很多此机会。”
没有应答。
她的剑,再一次毫不留情的落下。
“啊……”
身后凄厉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我说。”
“说!”
易簆筠没有转身,因为她知道,身后一定是一滩血迹,血肉模糊。
“他是主上亲自交代要好好照顾的人,就在这座屋舍的……”
咻…………
箭支破风而来,呼啸而至。
易簆筠躲闪及时,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易家兄长下落的那人就被射成了刺猬。
不断的还有箭支射进,先前打斗的一堆人各自找着掩护。
这里毕竟是城主府,他们打斗动静不轻,如今是城主府的人找来了。
箭雨在易簆筠的瞳孔之中被无限放大……
就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她就能知道哥哥的下落了!
功亏一篑!
而且哥哥就在这幢屋舍里,不知道他是否能够活动自由,不知道这场箭雨会不会伤害到他!?
她的周身,渐渐凝聚出来了一团淡蓝色的起浪。
屋舍里的空气骤然变冷。
“阿筠,不要……”代瑶大喊着。
但寒冰已经凝结在了射入了屋舍之中的每一支箭矢上,易簆筠双手紧攥着,忽然内息大发,那些被冰封的箭支纷纷悬在半空,连带着才射进来的箭支也瞬间静止了。
之后,排山倒海,那些箭支朝着门外射去,竟生生毁了一堵墙!
“易姑娘?”
玉裴在起浪的冲击之下艰难睁眼,发现里面的人正是易簆筠。
他冲了进去。
身后的一众人急忙跟随。
他才进来,那些紫衣暗叶就再次发动进攻。
他们在突围,如果不能逃出去,今夜,他们会全军覆没。
玉裴不会给他们机会。
他口哨一响,屋舍外的人就都冲了进来,人数上近乎压倒性的优势。
踏破铁鞋无觅处,最终,城主府的人将暗叶闯入者全部控制。
“易姐姐。”
结束了打斗,玉裴急忙就跑到了易簆筠跟前。
你没事吧?
这句话他还没说出口,就被易簆筠打回去了,用一道寒意冰封的眼神。
“你下令进攻的?”
“是。”玉裴突然有点心虚。
“你……!”易簆筠扬手就欲落下,北代瑶拦下来了。
“你先冷静一下,怎么了?”
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方才进来的时候,整幢屋舍里都是夹杂着潮湿的霉味,而现在,都是血腥的味道。
她不知道哥哥是否安好,她辨别不出来空气之中弥漫着的拿股子浓重的血腥味道里,有没有哥哥的。
“易姐姐,你,你怎么了?”玉裴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欢欢就非常不爽了。
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这样叫易姐姐。
“带着你的人,和你抓到的那些人,滚!”
易簆筠失落转身,语气不善。
玉裴眼神里写满失望。
欢欢心里可就爽了:该,谁让他多嘴乱叫的?
“易姐姐,你怎么了?”
为了宣扬自己的主权一般,欢欢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你也走吧。”
然而他也没得到什么好回答。
“阿筠,你,发生了什么?”代瑶见状,不免担忧。
易簆筠没有回答,她转身走向了楼梯。
一间一间的找,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搜,一定会有线索的,一定回找到的。
哪怕是尸体!
对,哪怕是尸体!这是最坏的结果,也是易簆筠最最承受不来的。
她才刚有了希望,上天怎么忍心在这个时候带走哥哥,怎么忍心!?
顾少的身影出现了。
在台阶的正上方,挡住了易簆筠的去路。
他抓住了她的手,被她强制性甩开了。
顾少又抓住了她的手腕,用了极大的力气,易簆筠无法挣脱,更甩不掉的的那种力气。
“放手!”
终于,她吼出了声。
“代瑶,你们先出去。”顾少对着台阶下方的人说着,给了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
一众人这才撤出去。
“我说,放手!”
易簆筠再次说道,语气更冷了几分。
“你隐瞒了我,关于你哥哥。”顾少没有放手,他强迫着易簆筠看着自己,目光炙热审视。
“可我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易簆筠放弃了挣扎,似乎整个身子的力气都丢失了,若不是顾少拉着,她怕是就要瘫倒在地了。
“你该早些告诉我的。”顾少喃喃着,原本想说出来的质问的话瞬间全部消散:“至少我可以帮你。”
“不,你现在帮我有来得及。”易簆筠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另一只手拉着顾少:“你方才巡视这屋舍,有没有什么发现?我要再去找一遍,每个角落,你帮我好不好?”
顾少蹙眉,现在的感觉,似乎易簆筠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常害怕,主心骨不定但小女孩。
顾少放开了她。
“快走吧。”易簆筠彻底撕下面纱扔掉,提着裙摆就接着往楼梯上跑。
“易簆筠!”
顾少闭着眼睛,突然大喊,唤住了她。
“怎么了?”易簆筠眼里写着疑问,她察觉顾少有话要说。
“妹妹。”
转身的瞬间,台阶顶部,一个极致熟悉的身影,一个难以忘却的声音,宛如一道披穿灵魂的惊雷,瞬间沸腾了易簆筠的血液。
“我在门外等你。”顾少转身,下台阶,出来那堵破败不堪的墙,将周围一众或出于关心或出于好奇的人带走。
那堵墙之后,是一个巨大的玄铁笼子。
里面关着的,是一袭青衣削瘦不堪,额间缠着的白沙渗出赖丝丝血迹,却风骨犹存的易家哥哥。
顾少才进来之时,他甚至把他当成了暗叶的人。
“你们死心吧,我不会任由你们摆布当成诱饵的!”
他言之凿凿。
顾少疑惑的扭了头。
确定来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之后,顾少才大胆的问了出来:“你是谁?”
“你又是谁?”
易帆起身,打量着顾少,“你不是暗叶的人!”
“你怎么会再这里?”
“你怎么会来这里?”
两人又是同时问了出来。
“顾少。”
顾少说出来了自己的名字。
“顾少?西原的那位顾少?”易帆激动的抓住了笼子边缘。
“你认识我?”顾少印象之中,他可不像事旧人,警惕之心陡然升起。
“我是易帆!”
易帆颇为激动,捥起来了自己的衣袖,手臂上的朱砂胎记赫然出现眼前。
“易家的易帆?”
顾少眯起了眼,似乎在确认,不是说易家一门都葬于那场大火了么?而且,他从前是用过易帆这个名字,但这并不是他的本名!
等等!
陡然之间,顾少想起来了易簆筠。
外界传言,她也是葬于那场大火的,她原本也不是唤作易簆筠的!
他想起来了自从来到了行苏城之后易簆筠时常失落的样子。
如今,他似乎明白了她的心事。
“往后闪!”他拔了剑,开始劈那笼子。
“这是玄铁笼,哪里那么容易能劈开?”易帆有些惊奇于顾少的办法。
“往后退,保护好自己,你妹妹就在楼下。”
顾少劈着,说道。
“妹妹?阿寒?”
“她现在叫易簆筠。”
…………
说来也巧,顾少开始劈笼子的时候,楼下正好发生了打斗,掩盖住了上面的声音。
之后玉裴下令放箭,易帆确实险些受伤,但被顾少护住了。
“哥……,哥哥……”
易簆筠不敢回头,她感觉得到,自己的舌头正在打结。
“不,或许应该叫你,筠筠。”易帆嘴唇的颤抖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筠筠,哥哥很想你,你转过来,让哥哥看你一眼好不好?”
这边的易簆筠早已是泪流满面。
身后的那道声音,里面甚至有一丝的愧疚还哀求,她终于还是缓缓转过了身,转身的那一刹那,一道声音一直回响在她的耳边:“你与易帆,不是亲兄妹。”
这是谷素告诉她的。
然,回眸之后,,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易帆的一滴泪,彻底粉碎了易簆筠脑海里的那道声音。
易帆应该是已经绝食绝了好几日,他瘦的几乎只剩下骨头,几乎连站也站不稳,额上有伤,但那双目光,那双充满炙热和爱,那双饱经沧桑,饱受相思之苦,经历无尽绝望之后有些灰白的瞳孔,今日,终于焕发出来了一些活力,一丝希望。
“哥哥!”
易簆筠再也忍不住,任眼泪横飞,直接飞身到了易帆的身边,与他紧紧相拥,“哥哥,哥哥,对不起,对不起,这些年是妹妹不好,妹妹让你受苦了……”
她每说一句话,眼泪就飙的更加凶猛,声音也愈发颤抖。
易帆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不敢伸手回应易簆筠的拥抱,唯恐一切是梦。
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次死生一线,多少次希望幻灭,多少次他在对亡家之痛的折磨下失去知觉。
但现在,怀里的人是那样真实,怀里的温度事那样真实,耳边对思念的哭诉事那样的揪心。
“筠筠。”易帆终于做出了回应,他一只手保住易簆筠,用他骨瘦嶙峋的臂膀,给瘦弱的易簆筠一个避风的港湾。
另一只手,他抚上了易簆筠的墨发。
“筠筠,对不起,对不起……”
他也在道歉,他是哥哥,该保护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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