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樱市异闻录舞将当魏晓心》第278章 故人

    就算是到了现在，山洛有时候也会误以为自己仍然处在梦境之中。
    就算是到了现在，已经和同伴面临了诸多困苦，和同伴们一块面对了如此多的困境，这样的感觉也时有发生。这身体内部的痛楚和难以忍受的恶心感，既像是在梦中，又像是在现实。
    现在她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记忆的最后一刻定格在了自己辛辛苦苦设立下来的狂风结界被击碎后，自己身体传来的，几乎硬生生撕裂的时刻，随后自己的意识和记忆就一直处于混沌的状态。胃部传出的恶心感一直折磨着她的神经，身体深处的痛楚已经完全侵占了她的大脑。
    就这么一直晕厥，昏迷，意识破碎。一直到现在，自己的感官才终于慢慢归位。
    山洛微微睁开眼睛。
    意识已经苏醒，身体的疼痛依旧，但是并非不可忍受。可是还是有一些奇怪，是谁的恶作剧吗？自己明明已经睁开眼睛，但是自己面前却仍然一片漆黑。山洛下意识的操纵微弱的风代替已经没有力气的手，试图揭下眼前的蒙眼布。
    可是微风却悄悄告诉她，在山洛的眼前没有什么蒙眼布，在她面前的只有她熟悉的空气。
    看不见了。
    山洛感觉喉咙有点难受，某种难以描述的情感在内心深处汇集。她感觉眼睑发热，眼睛之中的某种液体不可抑止的流淌而出。这液体流淌过她的眼球，产生了微微的刺痛。山洛知道这个东西叫做眼泪，是有着盐分的液体，通常伴随着情绪出现。
    看不见了......
    “好了......看来到这里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这里的人看着挺多的，应该不会有人这么正大光明跟我们战斗。小山洛？”
    耳边传来了一个同僚的声音。山洛分辨出来那是宇文方雅。
    “......”
    山洛也不清楚为什么，但是现在她并没有想要操纵空气说话的动力。她面对空无一物的黑暗，尝试着眨了眨眼睛。能够感觉到眼皮在上下移动，但是眼睛前就像是蒙上了一片黑布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真黑啊，什么都看不见，就连自己的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看不见。就好像是在做梦的时候，梦境的最后一刻一样，那些看起来奇妙无比，脱离实际的梦境，在最后一刻总是会这样，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山洛心情低落的垂下眼睑。
    “山洛的眼睛出问题了。”
    “眼睛？曼曼你在说——”
    “山洛，能稍微睁开眼睛吗？”
    “......”
    虽然自己现在没有多少心情说话，但是仅仅是睁开眼睛的话，还是可以的。接着山洛就感觉到一个柔软冰凉的手抚摸到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拨弄了一下自己的下眼皮。
    “果然是能力反噬，如果没有特别的移植手术，恐怕这辈子都会这个样子。”
    “唉？！”
    “是这样没错，”这次说话的是罗伯特，“不过我有关注医学界的情况，现在单独克隆器官已经是可能了，在这个战争之后，我们可以联系相关医学机构进行眼睛部位的克隆，然后再进行移植。”
    “这样还好......小山洛，你的眼睛可以回复过来，没有问题。现在我们要回到神机营的据点，在那里进行休息，你能撑到那里吧，用不用再休息一下？”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山洛心里想了想后，摇了摇头。
    “好了，看来我还需要背你一个街区，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你比外表看起来还要轻盈。”
    “是长时间没有摄入足量的营养导致的吧？现在的生物化学已经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了，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比起单独人体部位的克隆，这种东西出现的也不奇怪了。”
    “你这个魔法师怎么在科学上面的事情看的比我还要多？你到底是不是魔法师啊？”
    “我当然是——”
    两个体力最好的人这个时候又不可抑制的开始聊天打屁。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是透过风的感知，山洛还是稍微了解到了周围的情况，自己现在伏在宇文方雅的背上，夜寒子则伏在罗伯特的背上，曼曼则走在两个人之间。这三个没有遭到多少打击的人，就是现在仅存的能够活动的成员。
    山洛再一次眨了眨眼睛。
    漆黑环绕着她，难以忍受的压迫感顺着她的喉管一路向上下翻腾。漆黑中的压迫感，迟早会将她的理智磨灭干净。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现在又失去了视物的能力。等到以后聆听都失去后，自己还可以用什么来感知沟通外面的世界呢？
    这钢铁墙壁一样的隔绝令她感到窒息。
    自己难道仍然在梦境之中吗？这漆黑的厚重钢铁墙壁，难道就是梦境苏醒前的预兆？
    这段时间每天早上从睡眠中醒过来，就不由得想要检查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自己所承受的这些痛苦和苦闷，到底是梦境给予自己的绚烂诡异迷梦，还是从坚钢墙壁之中突破而出的现实呢。
    “小山洛，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眼睛还疼吗？”
    “......有点疼。”
    眼睛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了，那可以造成眼睛失去光明的伤势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剧烈疼痛。或许是因为那些损伤到视觉神经的伤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又或许是因为这个美妙绮丽的梦境快要苏醒过来，大脑下意识避免这些虚幻的痛苦。
    已经有些分辨不清楚了。
    山洛趴伏在宇文方雅的背上，开始回忆这段时间自己经历的事情，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来了解自己是否还在进行一个诡异的梦。她开始从自己苏醒的第一时刻回想。出生，学习，聊天，训练，培养，测试。这些如同机械一样的课程充斥着她的大半个人生。这个时候，有一个几乎隐藏在角落里面的记忆被她挖了出来。她还记得，在自己从那个实验室逃出来的前一日，或者是前几日，她透过培养容器看见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见第八卷00）
    那个男人的情况至今仍然是未知数。以前她不是没有想过那个男人会不会只是一个喽啰，一个过来跑腿的角色。但现在山洛稍微清楚了一点，能够露出那么让人身体不舒服的笑容，肯定不是一个简单的跑腿人员。
    那个充满了对某种事物的欲望，饱含着冷酷的笑容，如同冰锥一样深深钉死在她的心中。
    “快了，我们还需要再走一小会儿就能抵达神机营的据点了，大伙坚持一会儿。”
    走在最前面的宇文方雅对其他人开口说道，
    听到这句话后，几乎所有人脸上紧张的神情都松弛了一些。在这个时刻能够找寻到可以依靠的大型官方组织总是一个好事。而仿佛是为了应征宇文方雅的话一样，这群人面前不远处出现了几个交警人员进行交通管制，在更往里面能够依稀看见行动用的机车。
    那些阴影使者就算是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会在有如此多人员参与的情况下进行追击。
    几个人相互警惕着周围的情况，防止那些阴影使者在最后关头发起突袭，接着快步朝着神机营的据点进发。
    “说起来，我总是有一个问题没有想明白。”
    也许是觉得已经快要到神机营的据点了，一直警惕周围的宇文方雅突然打开了话茬。
    “什么问题？”
    “为什么那些神机营的人员不叫修士协会的人员进行帮助。或许这里面有什么政治利益的纠纷啊之类的事情，但是现在的这个状况，跟修士协会一同合作不是更好吗？”
    “或许是他们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罗伯特皱着眉头说道，“又或者是他们之间的立场不一样也说不定，我们这里可没有多少华夏国政界的人，天知道现在神机营是怎么一个情况。”
    “立场不一样。雾樱市的官方又该怎么解释嘛......真是让人头大。”
    山洛侧耳倾听同伴的对话，像是立场，政界这些词汇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虽然她很努力的想要理解，但是不管她怎么想，都没有办法明白他们在说的是什么。
    不过在她思索的时间里面，她感觉到自己的视野出现了一些变化。原本一片漆黑的世界渐渐出现了一丝亮光。原本有些剧痛的眼睛传来些许的酥麻感，接着她眼前的黑暗刺入了一个明亮的光泽。
    紧闭的双眼逐渐睁开，原本被反噬伤到的视神经突然开始起了作用。
    山洛被这个奇怪的情况稍微吓到，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眼前的一丝丝光泽就迅速扩大，没有多久就变成了宽阔，但是还非常模糊的视野。
    这是......怎么回事？
    仿佛眼前带了一个高度数眼镜一样，山洛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仅仅能够分辨出来粗浅的色彩和模糊的人形。随着时间慢慢推移，模糊的世界开始变得清晰，彷如蒙上水雾的镜面被擦拭干净。
    “？！”
    “怎么了小山洛？”
    “......”
    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激动，山洛搂着宇文方雅脖颈的手腕猛地收紧一下。山洛有点慌张的摇了摇头表明自己没有事情，自己的这个情况有点太过于奇怪，让她一时间不敢确认这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视力已经恢复了？！
    山洛小心翼翼的往周围观看。耳朵中倾听到的事物，和眼睛所看见的事物统统一致。这并非自己绝望中的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恢复。
    “你的眼睛......”
    “......（点头）”
    山洛有些虚弱的点了点头，不用多说话，其他人就已经明白在这个女孩身上发生了什么。知晓她身世的众人立刻联想到她体内蕴含的血族因子，毫无疑问，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的视觉恢复，除了归功于血族因子外，山洛体内就没有什么要素可以做到这一点了。
    “好了好了，高兴归高兴，我们已经离神机营的据点很近了，这下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唉，这些可真是爽了。我回去一定要睡到爆。”
    罗伯特毫无白马王子形象的摸了摸已经长出来一些金发的后脑勺，看他这个样子，似乎是准备一会儿直接躺到床上不动弹。
    几个人继续快步往里面走去，逐渐走过了交通管制的区域，来到充当临时据点的店面不远处。
    不过这里似乎有点奇怪，在他他们离开的时候这里到处是出去执行任务的干员，情报统筹人员，以及一些临时治疗的医师。现在这个地方出了交通管制的人员外，在外面的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任何人影，只有孤零零的三辆机车停放在路口。
    而除了这三辆机车外，还停放着一个看起来颇为豪华的轿车。
    和常年研修魔法，对机械几乎没有任何了解的两个法师不一样，罗伯特认出来这个车辆的品牌。这种型号的轿车非常昂贵，基本上只有流动资产接近千万的人才会选择这样的轿车。
    这种线条优美流畅的轿车在雾樱市不算多见，倒不如说只有那些要出席商业会议，偶尔路过雾樱市的大型商业集团总裁才会坐着类似的车。但是大型商业集团和神机营这次的任务有什么关系？虽说官方和商业集团进行科技共同开发，合作是一个很常见的事情，但是现在神机营要做的事情是消灭阴影使者在雾樱市的活动，这些商人过来是要做什么？
    罗伯特感觉有点不对劲，打了个激灵赶紧让整个队伍停止前进。
    过了没有一小会儿，在据点里面传出来几个人的交谈声，但是距离有点远加上在这里不能明目张胆的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罗伯特并没有听清楚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这是怎么一回事？
    罗伯特有点犯迷糊，如果是军方的人员，绝对不会坐着这种轿车过来，在现在这个时代，有更加耐使用，性能更好的军方机车，这种轿车更注重的是舒适度，加上造价昂贵，一般不会有军方的人购置这样的机车。假如购置了......不是有额外灰色收入，就是出席国家级别的会议。
    不是军方的，注重利润的商人也不会脑子发热这个时候来推销商品，那这个轿车是谁开过来的？
    某种不详的预感在罗伯特的心中缓慢翻腾。
    “小山洛？”
    宇文方雅的声音从罗伯特的背后传来。罗伯特下意识的回头观望一眼，发现原本因为视力恢复而高兴的山洛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她的呼吸明显开始加快，虚弱的身子已经开始冒出丝丝虚汗。
    “小山洛，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着凉了？”
    “不......不......”
    “小山洛？”
    “快，快离开这里，有人，有实验室的，人！”
    山洛惊慌失措的对着周围的人操纵风喊叫。罗伯特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实验室里面的人不是已经都死了吗？就是因为实验室里面的人都死掉了，神机营才会过进行调查，现在说这个，到底是——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实验体28号，你果然会回到这个据点。”
    罗伯特的身后传来一个宽厚的男性声音，听到这些内容后，罗伯特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赶紧转过身去。在这个小队面前站立着的，是一个在寒冷初春仍然穿着西装，胡子剃的特别干净，脸上有些许皱纹的男性。
    和有点不明所以对额罗伯特不一样，山洛感觉自己的呼吸几乎要停滞了。
    这个男人的声音，容貌她都记得非常清楚。那天她在实验室培养管里面待着的时候，遇见的就是这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吸引着她......
    “你成长的很优秀。”
    男人露出了笑容。和山洛记忆中的一样，那是充满了自己都不清楚的欲望，和莫名冷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