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开始讲述这次的故事之前,先听我说一句话啊。
守矢大法好!
于这气派的年祭上,我照着这几年的惯例,上台做了一个简短的年终汇报,内容上无非是我八坂神奈子今年又多了多少信众,要抓紧妖怪之山的基本点,想方设法把这儿的信仰往人间之里那块扩散,还有河童们又开发了什么好玩意值得好好表彰之类的。
挺无聊的,但必须要做啊,这样的形式代表着一种形而上的阶级认证制度。
——谁说的年终总结,谁就拥有和大统领一个水平的地位。
加上自从和那只紫毛天狗签订了合作契约之后她就整天不见人影,不谈还在公众场合装疯卖傻丢节操,渐渐的各种大事小事的汇报就丢到了我的身上,毕竟地位等同那责任也得均摊嘛。
我哪懂这么多事啊,只能捡着些我觉得靠谱的批改批改,实在是不能理解的就只好让早苗来帮我出谋划策……就像那个在瀑布那儿建造水力发电站的点子就是早苗通过的,后来又有人提议说影响了鱼跃龙门的路线不太好,迫于舆论压力又改建了一天供鱼儿通过的小通道。
在妖怪之山做这么大的工程这只自称七木的大统领都能不闻不问,也可想而知平时她究竟有多么不管事了。
你问我我对这事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呢,累啊,真是累坏了。
就算身为妖神的神明肉体不会衰老,更不会哪儿的零件过了保质期,也遭不住开始腰酸背痛头疼起来了,毕竟工作量实在是多到令人烦躁的地步,大事像修大坝要我批复,小事像谁家的孩子不见了也一并都要我来帮忙安排人,每天的文件量和山一样高谁受得谁受去。
这次的汇报比去年要简短了不少,原因很简单,我从一上台开始不知为何心里就觉得有些发闷,大约是怯场了吧。
三千年难得一件的怯场场景,真该找个记者给我拍张正脸照片留个念。
看着这台下这群嘻嘻哈哈的天狗们,我真的有种回到了曾经拥有一国之信徒的神国之景。虽然,那会儿的气派是现在无可能再重现得了的。
我走下台,还没来得及迈动步子就被一个帽子抱住了手臂。
对,帽子。
帽子底下是一张无暇的笑脸,在她的衣料上缝着青蛙的纹印,她就这么瞪着澄黄色的眼睛,晃着我的手臂。
“跟我去个地方嘛!”
这位是泄矢诹访子,是守矢神社的祟神,算……我的老盆友吧。她和我不一样,我是必须站在光里的神,她是只能潜于影子的神。
“现在不行,你找早苗和你玩去。”
“嗯……好吧,反正你还是会来找我哒。”
把这烦人精晾在一边,我也没功夫理睬她向来满嘴跑火车的鬼话。
守矢神社跟天狗众的交涉全都是我来做的,要不是那个大统领实在是深明大义……呃,或者说乐于见到终于有人愿意跳出来接下她的担子了,一股脑地把各种权利全都扣到了我的头上,才没有那场没有丝毫阻力的谈判呢,能摊上这么个主子,这群天狗们也是辛苦了。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按理说的话,接下来就和这群天狗们喝酒到天亮然后一觉睡到早苗把我丢出去为止就好了,反正每年也都是这么个节奏——但今天我却没那个心情,至少要弄清楚,这让我烦躁不已的源头到底在哪儿不是,简直就是烦躁到想要吃一顿活祭的地步。
妖神可不是那种实在的神明,半身为妖的我和那只青蛙都有过食人的先例——把那个叫做享用活祭也行,不过是换了个好听的说法。毕竟肉体还是妖怪,在当年神国鼎盛的时候,一年吃一个人还是不算过分的吧?
当然早在几百年前我也就把这种本能行为给禁止了,毕竟我更想身为神明活下去,而不是越来越没地位的妖怪。
但,对神明而言活祭品的意义也不仅仅是打打牙祭而已,活祭更多的是作为一种人类奉上他们的信仰心的方式,活祭品身上寄托着举国的信仰心——这对于神明而言吸引力就不是食欲那么简单的本能了,要把一个信仰心充足的活祭放在我的面前,我不确信自己能不能克制住自己的理智。
遭得住,早就把这陋习戒了的我现在怎么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一边应付着各路人马的溜须拍马,一边在这位于自家神社举办的年祭上寻找着有趣……或者是让我烦躁起来的源头。
老实说,令人烦躁的地方还真不少,比如那个几个月前被我教训过的神明在角落里和她的姐姐一起做着根本没有观众的漫才,我过去给她捧个场还得被她白眼一番。
这货是真把神性当无敌了吗,总有一天我要一御柱摔在她脸上,让这季节神知道什么叫做疼。
“她平常就那个样子的,还请八坂你别放在心上啦。”
嗯,红缎带人偶拍了拍我的肩膀——记得这只活动假人的身份是生活在树海的厄神吧,那也不算没大没小,从神位上来说我和她还真是同辈。
而且还是挺会做人的,看得出来我现在心情相当不好主动过来帮她那只葡萄头的朋友开脱。我也知道秋穰子平时就一副谁都看不起的德行啦,but……你平时就看她在那作死的,身为朋友不应该稍微提醒一下的嘛。
“嗯,才不呢。”
键山雏笑的很灿烂。
“既然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类型,让她撞一撞不就好了吗。”
你的朋友是最了解你的人,不管她是良师益友还是坑爹损友,总会对你的缺点提出充满可行性和建设性的建议。送走了这位外观很温和但内心的想法让我都觉得汗毛倒竖的厄神,意外地觉得烦躁感少了不少。果然是因为有御柱随便抡的既定目标了吗?
这可不行,身为一柱神明还这么暴力倾向,信徒会减少的。
正所谓时代在变化,潮流在变化,神也要跟着改变方针策略,活祭那是邪教做的事情,是要被人类取缔的;随便和其他神打架是暴力的象征,是要减少鸽派的信徒的,所以要冷静,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和平是真啊。
没走几步又遇到了熟人,或者说不是那么熟的熟人——偶尔会见上一面的那只叫做犬走椛的白狼天狗,爆料过几次守矢神社八卦但为人很和气让人下不了手的牛皮糖记者,还有一个……椛的姐姐吧,戴着一副眼镜长得也挺像的,那这只鸦天狗是谁?
“姬海棠极,《花果子念报》的主编,您叫她宅天狗就行。”
啊想起来了,这就是那只从来没露脸过的传说中的天狗吗。
嗯,嗯……
长得还算中规中矩,倒是生了一对绝伦的翅膀啊,特别是和站在她一块的射命丸这么一对比,哇这差距不谈了。
她们这奇妙的天狗四人组都穿着各式的浴衣,看手里那几串章鱼烧应该是刚从那边的摊子逛过来。
黑底白花边穿得跟参加葬礼一个德行的射命丸文,着装白底枫纹的没什么特色型浴衣的犬耳姐妹,白底紫边褶纹的那是宅天狗。
祭典上的天狗们大多都是这样的打扮,各式各样的浴衣加上平均值还算过得去的颜值,静下心来看看还是挺饱眼福的。
我是不是下次也该换下这身神袍,穿件亲民一些的服装来看看效果?
“要吃吗?”
心意我收下了,但我可是吃完晚饭再参加祭典地类型。
拒绝了眼镜天狗分享食物的好意,我也就随口一提。
“对白狼天狗来说,视力还是很重要的吧?careful,我可不想让一群近视眼来当妖怪之山的看守者。”
“这是平底眼镜啦。”
射命丸文这个没大没小没脸没皮的自来熟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最近人类那边也在流行这个风潮的嘛,说是戴眼镜的人看起来更加聪明和知性之类的。”
喔,有这个说法啊。
我盯着戴眼镜的那只看了一会儿,也没感觉这行为举止到处都散发出一股“我很笨”气息的天狗哪里看起来变得知性了,看人从来不能只是看外表,又不是找炮友说什么“外貌好看就没问题了”,在做朋友这一点上这么遭罪真的值当吗。
“你叫什么名字?”
“犬走sakira?”
“是katura。”
椛上前一步。
“在下的姐姐在执勤的过程中不慎磕了脑袋,从半年前开始就一直这副样子了。”
喔,可以理解,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由于我家也有一个麻烦精,所以听到这句欲说还休的话瞬间产生了些许共鸣。
……不过我还是不觉得她哪里变聪明了,瞧这傻样。
“那是你没看见过枫不戴眼镜的时候。”
宅天狗插话道。
“八坂大人,我跟你说啊,她那时候啊可是……”
把眼镜摘了我看看?
“……”
“……”
“……”
噫,你们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我做什么,我好歹得做个对比吧?
“也是。”
文叹了口气。
“但光是做对比也挺无聊的不是,咱们要不就打个赌吧。
假如她摘了眼镜比不摘眼镜的时候要傻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我咳了一声,用正经的声线说道。
“那我就特许你采访我们守矢神社一次。”
那只满身黑的天狗差点开心地跳起来。
枫在众人的催促下摘下了眼镜。
没了圆框的阻拦,两条粗眉毛和底下那对原大小的异色眼就暴露无遗了,少了那层镜片的阻隔,我可以清晰地接收到在那好奇地看着我的少女眼中的疑惑和迷糊。
真的好傻。
“好,是在下输了!”
我头也不回地走向神社大门。
“哎那大人您答应我的事”
——现在我没空理你!
尽可能压抑声线,嘱咐完早苗没有我允许别随便进来,在落地镜前我放下了捂着脸的手臂。
獠牙。
蛇瞳。
脸上写满“这怎么可能”的自己。
在看到她的那对眼睛的一瞬间,我想到的第一个念头让我自己感到恐惧。
我。
竟然在这盛大的祭典上,差点被“妖”那部分的欲望冲散了意识,换言之就是——想吃了她,这类不管什么理智的单纯的欲望。
犬走枫。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现在想找我玩啦?”
从被炉里钻出来的青蛙帽子,嘲笑般看着我窘迫的样子。
是啊。
“泄矢诹访子,我想。”
——咱们得好好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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