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话分明极有道理,阿诩认真的想了一想,便点了头,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姐姐说的对,肯定是奶娘骗我,就算我爹不要我,我娘也不会不要我的,我娘待我那么好。”
云小芽有心问一问他爹娘是何许人,好方便他日帮他寻找到他们,但眼角一瞟,看到了边上的玲珑,便顿住了,刚刚阿诩分明是连自己的姓氏都不愿让玲珑知道,他自然更不愿当她的面说起自己的爹娘了,这件事还是以后再问罢。
她将阿诩抱进怀里,再拉上被子替阿诩掖好,笑道,“既是如此,咱们的小阿诩是不是应该睡觉了呢?明儿一早就要赶路了呢。”
阿诩最喜欢呆的地方便是云小芽的怀里了,他满足的朝云小芽的怀里拱了拱,闭上眼睛点头道,“嗯,阿诩要睡觉了,阿诩要跟姐姐一起睡。”
云小芽在他的额头上轻轻的亲了亲,便轻拍着他的身子,边低低的哼着小时候娘亲常唱过她听的童谣,心里却想起了小弟,她已经许久不见他了,定是又长高了吧?
还有小妹,她只比小弟大三岁,小小的人儿还不及桌子高时,就知道帮娘亲和阿姐照顾弟弟,别家的孩子有好吃的都争抢,她却在弟弟吃零嘴儿似,将自己的悄悄藏起来,待弟弟哭闹时再拿出来哄逗弟弟开心,懂事的让人心疼。
就是这样的一个虽贫寒却快乐幸福的家庭,让云小芽肯为之付出一切,哪怕生命!
将阿诩哄睡得香沉后,云小芽悄悄起了身,来到外屋。
外屋中,一盏灯火如豆,玲珑站在门口,看着黑漆漆的夜空,神色凝重。
云小芽过去拍一拍玲珑的肩膀,低声问,“你在看什么?”
玲珑回头,轻轻一笑,却道,“云姑娘怎不睡?”
“我哪里睡得着?”云小芽也转头向外看,“二少爷他们……”
自从出扬州城以来,即便是她挨了耳光后不再一起睡的那几天,赵廷琛也都还在她的视线里,似这边全然见不到他,这还是第一次,不知道为何,她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心,却又不好意思说,唯恐引得玲珑笑话。
但玲珑还是笑了,她伸手一点云小芽的鼻子,“唉哟,没有二少爷陪着睡,你睡不着啊?”
“玲珑——”云小芽又羞又气,恼道,“我只是刚刚才突然想起来,二少爷为什么让咱们来王大人家住?”
她看看玲珑,“你就不奇怪?”
玲珑的眼内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随即恢复正常,笑道,“你别多想了,二少爷说了,这一路风尘仆仆的,男子就罢了,咱俩是女子,有机会时该清理还是要清理清理,这才让咱们来了王大人家住一晚上。”
“可是运粮这么紧迫的事儿,那是一刻也不能懈怠的,队伍从来都是一早就要上路的,现在咱们进城来住,再赶早也得等城门开了才能出城,岂不是白耽误了功夫?”云小芽皱紧眉头,摇头道,“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爷说了,他打算让队伍修整半天,所以不着急,”玲珑忙道。
“修整?”云小芽诧异,陈州地段饥民遍野,早留一刻便多一刻的凶险,自队伍进了陈州后,速度就尽力加快了,这时候竟然要停留半天?
云小芽越想越觉得奇怪,但赵廷琛不在跟前,她就算有疑问也得不到解答,虽心中忐忑,却也无可奈何。
心里有了疑团,云小芽的心就沉重起来,她胡乱冲洗了下,就躺在阿诩的身边闭上眼,明明极累,可是却怎么都睡不着,外间,玲珑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磨蹭着什么,吵得云小芽心烦意乱,她索性起身出来,问玲珑,“你怎么还不睡?”
就见玲珑正将一头长发编成条长辫,拿布带紧束在脑后,她明显只是简单冲洗了,身上换了深色的衣袍,竟是从头到脚的衣冠整齐,丝毫没有要睡的意思。
云小芽惊诧,“你……你这是……”
玲珑笑,“二少爷吩咐我护好云姑娘和小阿诩,现在我们身边没有别人,我自然是不能睡的了,云姑娘且别管我,你快去睡,这都半夜了。”
云小芽气得说不出话,她打量着玲珑单薄的身子,“早就说了,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你这一夜不睡,哪熬得住?再者说,我这样身家平凡的普通百姓,谁会来打我的主意?何况,咱们住的还是王大人的家里,就算有一两个宵小,又哪里有胆子进官府老爷的家里来对咱们这无权无势的小人物下手?你可是白操的这心。”
玲珑默然看着云小芽,待见云小芽态度坚决,她只好叹一口气,拍一拍小床,道,“那我就和衣而卧吧。”
说罢,拉了被子裹在身上,眼睛看着云小芽不说话,但云小芽明白她这意思,是撵自己回屋睡觉了。
她吹了灯,回屋躺下,阿诩翻个身过来,习惯性的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小脑袋在云小芽的怀里蹭了蹭,便又睡得香甜。
云小芽替阿诩掖好被子,边轻拍着阿诩,边渐渐也沉入了梦乡。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只盼天快亮吧,等天亮了出了城,她就安心了。
然而才睡到半夜,就听见外面咚咚锣鼓响,院子里响起砰砰的脚步声,脚步声络绎不息,竟是响了有小半个时辰,云小芽终于被吵醒,她下意识想喊玲珑,却听得屋门突然发出极轻微的吱呀一声,随即,一个脑袋轻轻的伸了进来,云小芽借着窗外的月光眯眼一看,正是玲珑。
就见玲珑一步一步蹑手蹑脚的进来,云小芽心下一动,忙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呼吸变得沉稳有序,就听极轻的一阵悉悉索索后,玲珑慢慢的退了出去,再一瞬,就听得外面的门咔哒一声轻响,云小芽睁眼看时,只见窗棂子上有人影飞快的一闪,转瞬不见。
云小芽跳下床,光着脚跑到窗前,拿手指头沾了吐沫黏湿了窗纸看出去,就见院内黑灯瞎火十分安静,前院却灯火通明,明显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她回头看看正熟睡的阿诩,就放下帷帐,便套上鞋子,只裹了一件大氅,就也出门,走到外间时,玲珑果然不在,她一拉门,门却打不开,就着屋外微弱的月光看时,门环竟被玲珑从外面挂上了。
但这并不能难倒云小芽,她搬了张凳子放在窗下,打开窗子,很容易就跳了出来,将窗子掩好后,她便借着树影的遮掩,一路摸向前院。
前院中火把通明,果然聚着许多人,王大人站在台阶上,身上还是白日里的那一身衣服,正在听一个小厮说着什么,而玲珑就站在王大人的身边,边听着那小厮说话,边一脸焦急。
这是……
云小芽有些纳闷,有心要过去问个清楚,但想到玲珑的诡异,就不敢轻易冒头,她将自己藏进一棵大石榴树后,决定先弄明白怎么回事再说?
“老爷——”
忽然又一男子飞跑进来,未到跟前就大声喊道,“老爷,西城门也被匪徒堵上了。”
“什么?西城门也……”王大人一拍大腿,“这可怎么好?”
石榴树后,云小芽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到“匪徒”二人已是悚然而惊,西城门被堵?匪徒?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玲珑叫道,“还请大人派人守着云姑娘住的屋子,由我带人去冲出南门救援粮队,若再迟延,只怕就来不及了。”
“不行,那些匪徒封堵四门,就是为了断绝官兵出城救援粮队,那四门外必定都是最穷凶极恶的人,你一个女孩儿如何能去?”王大人连连摇头。
玲珑闻听,却是一声冷笑,她纤手一扬,手里竟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寒津津的长剑,手腕微颤间,那长剑刷的从王大人右侧的小儿腰粗的松树上掠过,那树却纹丝未动,众人正发愣,她已身如飞燕跃起,脚尖往那树上轻轻一点,那树便仿佛一块豆腐般,哗啦断折落地,而那树桩上的断口极光净平滑,竟是被那一剑给削断的。
剑刃轻薄,松树坚韧,如此粗的一棵树,不知长了多少年才到得今日光景,便是技艺最精湛的伐木之人斧砍锯拉,也要忙上一下日方得断,玲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却只是轻轻松松的一剑……
庭中众人目瞪口呆,石榴树后的云小芽更是大吃一惊,她一直都以为玲珑和她一样,只是赵家一个普通的丫头,她还记得那日她初到别苑时,玲珑被分派来伺候她,只因她一句婉拒,玲珑便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如此这般,打死云小芽,云小芽也想不到玲珑竟然是会武功的。
并且看起来,她的武功还不弱。
王大人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回过神来,当即点头,向玲珑拱手道,“没想到姑娘竟有这样的一身好功夫,是王某有眼无珠了,我这就是派人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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