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伯忙不迭就要跪下,叫道,“老奴接了二少爷的传书,天天儿的在门口守着,终于等到二少爷了,您——”他突然顿住,讶异的看着赵廷琛从马车上抱下个粉黄色衣裙的姑娘来,“噫,二少爷,这这这——”
赵廷琛却并未理睬齐伯的讶异,他待云小芽站稳后,就转头大步进府,边道,“江宁那边有信了吗?”
齐伯便顾不得再细看云小芽,慌忙跟上来,“回二少爷,江宁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小柳子在传书上说,大少爷在忙着过年呢。”
“过年?”赵廷琛脚下一顿,嘴角溢起丝冷笑,他抬眼看看张灯结彩的府里,就笑道,“嗯,再有两天便是除夕,确实要过年了。”
“二少爷,您——”齐伯小心翼翼的看着赵廷琛,赵廷琛却回头看向默默跟在后面的云小芽,笑道,“香兰她们早些天就到扬州了,你想不想她?”
“呃——”云小芽不意赵廷琛突然跟她说这个,她愣了一愣,就想起香兰说的,若到扬州,可以去她家里玩儿。
云小芽便欢喜起来,期待的看向赵廷琛,“二少爷,您的意思是——”
赵廷琛点点头,“回头便让三宝使个人去她家传信,让她来陪你出去逛逛。”
“真的吗?”云小芽大喜,她很小就进了赵家,这些年来何曾有出门玩耍的时候?这扬州乃是锦绣繁华之所,又是大年下的处处热闹非凡,能出去逛简直是太好了。
她眼里闪烁着晶亮的如星星般的光芒,赵廷琛的目光就紧了一紧,他深深的看了一眼云小芽的笑脸,就笑着转过身,大步进了屋子。
接下来,云小芽就一直沉浸在即将见到香兰的欢喜里,她晕晕乎乎的被婆子们带到后院内宅里,由小丫鬟服侍着洗澡更衣,直到坐在菱花镜前,由一个圆脸小丫头伺候着梳头时,她才恍然惊觉,自进别苑以来,自己竟然一直被人当主子般的伺候着。
这这这怎么行?
她忙接过梳子,歉意的摇头,说她自己来梳就好,那圆脸小丫鬟却顿时受到了惊吓,咚的就跪下了,“奴婢伺候不周,求云姑娘饶命。”
“噫,”云小芽大吃一惊,慌忙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
小丫鬟眼泪汪汪,死活不肯,摇头道,“奴婢玲珑没伺候好云姑娘,回头牛妈妈定是要打死奴婢的了,求云姑娘再给玲珑一个机会,玲珑定……”
“停,”云小芽忙打断她的话,“你……你叫玲珑?”
玲珑眼泪汪汪的点头,“回云姑娘,是。”
云小芽看着玲珑,就有些懵,此时此地,她突然有些吃不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了?
她是要告诉玲珑,自己和她一样,其实都是个卑贱的丫头呢?还是跟玲珑说,自己虽然已经恢复了自由身,但也只是个普通百姓,根本没有尊贵到需要她们伺候的地步?还是……
玲珑见云小芽不吭声,眼泪更多了,以为云小芽这必定是在琢磨着怎么收拾自己,便忙不迭的要磕头,云小芽哭笑不得,忙一把抱住她,“好妹妹,咱们都是一样的人,我哪里就尊贵得那样儿了呢。”
说罢,她用力拉起玲珑,道,“我其实就是贴身伺候二少爷的,并不比你们尊贵多少,咱们都是一样的人,你再不要这样了。”
玲珑却慌忙摇头,“不不不,奴婢哪里能跟云姑娘相提并论,奴婢给云姑娘提鞋都不配呢。”
云小芽无语了,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让她梳好了,何苦闹得这样,话怎么都说不清楚不说,这大年下的,还害人家小姑娘哭了一场。
她默默坐下,无奈道,“那你就梳吧。”
玲珑这才欢喜起来,轻手轻脚又手脚麻利的给云小芽梳了个歪坠髻,又拿起一支金光璀璨镶满了宝石的步摇要给她簪上,云小芽吓得一哆嗦,豁出老命的从玲珑的手里夺了下来,指着一根只简单的嵌了颗白色珍珠的小簪子道,“这个,就插这个。”
“可是……这个这么素净?”玲珑有些犹豫,“马上就要过年了,云姑娘还是妆扮得喜庆些罢。”
云小芽看看那珠子洁白莹润,确实是太……素净了些,只得作罢,她将面前那满满的一盒首饰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用的,最后只得将绢花匣子里捡了朵粉色云纱拢成的芍药花,让玲珑替她别在发髻旁。
既不算脱离了身份,也有几分喜庆。
玲珑见云小芽是个固执性子,到底不敢多说话,便依着她的话,仔仔细细的给她簪上了,临了取了镜子来照给云小芽边看边笑道,“云姑娘好眼光,果然很好看。”
云小芽苦笑了一声,继续又跟送进来的那堆衣服里挣扎搏斗了半天,好容易换上一身不出格的衣服时,天都到了下午。
“云姑娘,二少爷派人来传话说,他在书房要和齐伯说事儿,让您一个人用午膳,他晚上再来跟您一起吃,”门上的帘子一掀,进来个小丫头向云小芽回道。
“呃——”云小芽的脑袋又开始发懵,这赵廷琛是不是吃错药了,他是主子,而她就算恢复自由身,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哪里就能劳动得他那么尊贵的人连吃个饭都要派人来叮嘱一声儿?
这样的疑惑直到饭吃完,云小芽才算梳理明白了,嗯,他应该是为了不辜负外祖母的托付吧,毕竟外祖母帮了他的大忙,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冲的是外祖母的面子。
嗯,一定是这样的。
香兰是到下半晌的时候到的,还带着她的那一儿一女。
在陌生的地方遇见认识的人,自然是极欢喜亲切的,云小芽高兴的抱着香兰又蹦又跳,又将香兰的儿女抱着亲了又亲,香兰的女儿云妞儿乖巧腼腆,虽怕生,却任由云小芽搂在怀里又亲又抱;儿子虎仔却没这么听话了,轻易不肯让人碰的,云小芽连用了两大碟子点心,方才收买得他肯让云小芽亲一亲脸。
香兰四下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直砸舌,“没想到赵爷的家里这么富贵,天哪,这随便一样摆设,就够我们小老百姓家吃上一年了。”
云小芽谨记之前赵廷琛的嘱咐,笑道,“这不是我家爷的屋子,是借的他朋友家的。”
“啊,朋友家的啊,”香兰更诧异了,“哎呀喂,这么好的房子都肯借给人住,啧啧啧,这交情必定是老好了。”
云小芽正笑着,就见玲珑带着个小丫头进来,向香兰道,“这是云姑娘给小姐和小公子的见面礼,区区薄礼,还请香兰嫂子不要见笑。”
云小芽这才看见玲珑的手上捧着个托盘,里面有银锁银镯子各两对,外加一些金银锞子,那个小丫头子手里则捧着几匹绸缎,虽不是顶尖的料子,却也是一般人家都买不起的东西。
她便知道这必定是赵廷琛的安排。
赵廷琛雇香兰家的船不是一次,但却从来都不让香兰夫妻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云小芽这才撒谎,说这屋子是赵廷琛借住的别人家的。
既然是不能让香兰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不露富就是肯定的了,这银锁银镯子和这几匹料子,就既显心意,又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云小芽微微纳罕,想不到赵廷琛白忙中,还能有这细心,替她安排这样的事儿。
这难道也是看的外祖母的面子?
香兰母子直到天擦了黑,才由人安排了马车送回去。
云小芽本想要留她们用了晚饭再去,但天寒地冻孩子又小,更兼着她到底不是这屋子里的主人,做不得主,便只得眼睁睁的送香兰母子回去了。
倒是那小虎仔,本是从头到尾不让她靠边儿的,临到去时,却趁云小芽不备时,突然过来在她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云小芽一根肠子顿时被柔得快化成了水,她想去抱虎仔时,虎仔却又跑远了,云妞儿顺势往云小芽张着的胳膊里一扑,又是害羞又是不舍的看着云小芽,腼腆的笑。
云小芽紧紧的抱着云妞儿,她深深的吸了口云妞儿身上的甜香味儿,忽然就觉得,这生活真的是太美好了。
她觉得自己真的真的很幸福!
这种幸福满足的感觉直维持到了晚饭后,就烟消云散了。
云小芽瞪大眼,看着又在她面前脱衣服的赵廷琛,有些手足无措,“二……二少爷,您这是……”
赵廷琛也不看她,淡定的解着衣带,“奔波了好几天,怎么,你不困?”
“我……”云小芽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那……那我去睡了,”说罢,便默默的转身出门。
但之前玲珑明明说过,这间温馨舒适的房间就是给她住的。
在经历了前面的各种伺候后,云小芽在面对这样大的一间奢华富丽的房间时,都已经不再惊讶了,她当时甚至还暗测测的猜测着:“给她住的屋子都怎么好了,给赵廷琛住的房间得好成啥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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