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云落天》第142章 化怨成殇

    蚁皇站在封印外面，抚摸着自己设下的结界柱子，缓缓道：“母后，你几千年来，一直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不敢移动一下，还没有受够么？你一次次忍着穿心蚀骨之痛，每个月都与成年飞蚁欢合，疯狂繁衍幼蚁，只为了让我无从解决飞蚁的食物问题，值得那样痛苦的煎熬吗？”
    “畜生，你丧心病狂的折磨我，自己难道就过得舒坦么？你让我生不如死，我就算疼痛彻骨，也绝不让你好过一丝半毫。”蚁兽之母冷笑不已：“所有飞蚁对你又怕又恨，随时准备造反，而你迷恋的男子，又对你无动于衷不屑一顾，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不错，我自作自受，早该遭报应去死。所以，今天我就来毁了这一切，清除我们飞蚁这种不和谐的存在。”蚁皇仰望着血色长天，叹息道：“我们这种邪恶的生物，有悖天道，当初本不该进化。而今，更没有道理继续存活于世，荼毒生灵。”
    他正要动手，小影赶紧冲上前抓住他的手：“且慢，蚁皇，你母后已经受你数千年折磨，你忍心杀了她吗？而她，是你的母亲，纵然再不能原谅你的所作所为，也还是有一点点骨肉亲情吧？你们何苦自相残杀至此？放了她吧。”
    “她还能离开黑石祭台吗？”蚁皇侧眸看向小影：“她的心脏和肩胛骨，已经和铁链融为一体，生根长肉，再不能分开。”
    “你们不是都身怀绝世魔法吗？区区铁链，施法解开就是。”
    “这并不是普通的铁链，而是我在遐荒极北的玄阴海，取用最邪恶寒毒的魔铁锻造而成，还加持了最强大的封印符。年深日久，如今，连我也已经解不开这最初的印符了。更别说，魔链一动，上面生长的所有肉芽和神经纤维，都会全部断裂，她绝对会当即痛死，肉身彻底报废。”
    “昨天她不是还出去，将身影铺满天空，与我们作战么？”小影不解的问。
    “她能飞出去的只有元神，她的肉身，永远不可能脱离我给她设下的结界牢狱。”蚁皇有些不耐烦的挥开小影的手：“小麻雀，你为什么这么多事？”
    “我不想让你死，也不想让你弑母。”小影急切的道：“湮月，难道就没有办法放了她吗？”
    “有啊，”祭台上的女子兽母嘿然一笑，沙哑道：“只有一个方法，可是，谁肯呢？”
    “什么方法？”小影惊喜的追问。
    “就是将肉身借给我用，将我的元神和元丹安放在新身体里，而我自己的肉身，弃之不用。”她恶狠狠的说完，凶厉的目光盯在小影身上：“你说，普天之下，谁会甘愿为了我，舍弃自己的生命，借用肉身给我用？”
    小影热血上头，正要开口，云落天自然清楚她的冲动，立即抢前一步，挡在她面前道：“我愿意。”
    “不，用我的。”小影急切的道：“云，你别冲动，你还肩负着神寂陵的守护职责，你死了，守护神寂陵的使命有谁来担负？我只是一个没有什么作为和用处的小麻雀，死不足惜，你别和我争。”
    “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小影，我绝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送死。”云落天面对着兽母道：“我是凤帝的嫡系血脉，你若用我的肉身，虽然性别上也许有些不合意。可是，唯有用我的肉身重生，才能拥有最佳体质和最强法力。”
    蚁皇母子显然都没有想到，小影和云落天竟然会争相献出肉身供她寄魂，兽母忽然叹了口气：“这是我和湮月这个畜生之间的事情，你们犯得着无谓牺牲么？”
    云落天诚恳的道：“这虽然是你们母子之间的恩怨，却关乎整个飞蚁族类的生死存亡，晚辈希望你们可以各退一步，纵然不能化解仇恨，但是，也不要选择同归于尽的结局。就算你们勘破了生死，可是，亿万飞蚁子民呢？他们难道都甘愿灰飞烟灭？他们应该有自己决定生存还是死亡的权利，众生的能力不同，但是生存权是平等的。”
    “我飞蚁一族的存亡，关你什么事？年轻人，你管的太多了。”兽母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平静了几分，道：“看在你这番话的份上，我不想杀你们，但是，你们最好识相点快走。否则，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让你们全部与湮月一起陪葬。”
    风磊道：“姐，你们都别抢着送死了，要用就用我的，反正我活着也没有什么牵挂，生死无所谓。你和云落天，两情相悦，谁死都不完美。”
    “你没有牵挂？你哥哥呢？你舍得抛下？”小影反问。
    他怔住，风寂微笑看了他一眼：“臭小子，要死，也轮不到你，我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弟弟死在眼前？”
    他说完，身子一动，就要闯进结界送死，却被蚁皇一把拉住：“不准去！”
    风寂淡然一笑：“你不是等了我几千年么？今天你死，我奉陪，岂非最好结局？”
    “你的心，永远不会在我身上，谈什么同生共死？毫无意义。”蚁皇握紧他的手，不许他再靠近结界一步，继而对兽母道：“母亲，你是否真的不杀风寂兄弟和小麻雀、云落天？”
    “怎么，你想和我谈什么条件？”兽母一看着他，目光立即就又是刻骨仇恨。
    “母亲若答应放过他们，我现在就毁灭结界，为你化去长在身体里的魔链，还你自由身。”
    “当真？”兽母惊喜得声音都有些发抖：“畜生，你若可以解除我魔链之痛，我一定放过他们。”
    “好，我姑且相信母亲一次。”蚁皇艳红的衣袖一扬，双手极速结印，默念咒语。
    轰然一声，红光弥散天地，纵横交错的所有粗大柱子，还有兽母手足脖子腰部的铁链，全部粉碎，成为满天红尘飘散。
    蚁皇自己，则将身体化作一道炽烈的元神之火，缠绕渗透进兽母的身体，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融化掉穿透她心脏和肩胛骨的魔链，并且将魔链与心脏和肩胛骨之间生长出的无数肉须融尽。
    兽母发出一声痛到极致的呻吟，然后，不可思议的坐起身来，抬起胳膊摸摸自己的肩胛骨。
    “我真的恢复自由之身了吗？”她喜极而泣，迟疑着站起来，抚摸自己的心脏部位，也已经完好如初。
    牢狱已经不见，锁链也全部消失，而她的身子，也已经被彻底治愈。
    站立在茫茫血池中的黑石祭台上，她扬起手来，对着天空狂喜大笑：“哈哈哈，我终于可以自由行动了，真好，能够随心所欲行动的感觉真好。”
    然而，狂喜也只是短暂的，当她的目光从小影他们所有人身上掠过时，她问：“那个畜生呢？”
    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启齿，所以齐齐保持沉默。
    她的笑声渐渐僵在脸上，声音里再一次有了颤抖和惶急：“那个畜生去了哪里？快说，否则我杀了你们！”
    她一扬广袖，掌心里溢出红电万道，幻做一条游鱼般的圆弧，一声霹雳，在数百丈的高空炸响，大地轰然震颤不已。
    众人无不脸色大变，她的法力，显然绝不逊色于蚁皇，甚至，比儿子还要厉害一点。
    小影吓得浑身一颤，赶紧开口，声音有些唏嘘道：“蚁后，蚁皇他已经化为元气之火，融进你的身体，与魔链一起抵消，湮灭。你……再也不用生他的气了。”
    “湮灭？”她愣了好半天，似乎有满腔难以发泄的躁怒和悲愤：“畜生，畜生！你折磨了我近万年，竟然就这样消失了，你让我如何报这八千年的噬心仇怨？”
    风寂忽然开口：“他将元丹给我，又强行耗尽最后的精力闯进血狱，本来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没有多少时日可活。蚁后，你无须自责。”
    兽母颓然后退两步，茫然自问：“他连力量之源的内丹都不要了？那么他今天来，就是打算和我同归于尽的，不过有感于小麻雀和她这情郎的举动，才临时改变主意，甘愿自己一个人去死，而救了我？”
    看她情绪颓废又激愤，小影赶紧劝慰道：“蚁后，他是你的儿子，就算在最初为了权位，对你绝情绝义，然而我想，在这漫长的八千年时光里，他未必没有悔意，没有心疼。可是，你对他积怨太深重，他恐怕是不敢放你，怕放了，自己就逃不出你的毒手，没有活路。”
    “那当然，他如此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我若脱困，岂能饶了他？我一定要给他更惨烈的报复。”‘兽母咬牙切齿的说。
    “其实，你有没有这样想过？”小影继续劝说：“蚁后，如果你肯原谅他，给他一个悔过赎罪的机会，也许，你们不会互相防备摧残至此。我觉得他虽然很冷漠，也很骄傲，却也不是完全灭绝人性。你当年看不惯他迷恋一个男子，怕误了江山社稷，要改立新君。难道你没有想过，一旦另立新君，你将置他于何地？新君必会诛杀他，以绝后患。为了自保，为了帝位，也为了可以长久活着继续守候他想等的风寂，他怎能不对你残忍？是你先逼得他无路可退啊。”
    “是吗？我倒是不曾考虑过这些。”兽母凝神沉思半响，长长叹息了一声：“如此说来，他再绝情，也情有可原。这八千年的仇怨，也并不能算是他一个人的错，我也有错。”
    云落天开口道：“蚁后，不知你有何打算？”
    “打算？”她缓缓扫视四周，将目光投向远方：“我已经太累了，不想管理政务，这个畜生也死了，而我最器重的其他七个小儿子，也被你们在隧道之中击杀殆尽。你觉得我能怎么办？”
    “停止这无止尽的严重违反自然规律的繁衍速度，将你们飞蚁一族的数量严格控制在合理范围内，重建飞蚁国。”云落天提出自己的想法。
    兽母苦笑一声：“我一个八千多岁的老太婆，哪还有这份心思和精力重建什么秩序和国家？不如按照湮月那个畜生的遗愿，将所有飞蚁灭绝，永远结束一切，也省却这无尽的烦恼和辛劳。”
    “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生存下去的权利，”云落天断然反驳道：“蚁后，你不能以个人喜恶，就擅自毁灭亿万生命。”
    “那怎么办？反正我是不想再挑这副担子了，要不你留下来，帮我打理这个国家？”兽母道。
    “那不成！”小影急声道：“云还有自己的使命，神寂陵离不开他。蚁后，你绝对不能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