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街道上除了偶尔有一队巡逻的兵士走过,再也没有其他行人,显得很有些清冷和肃杀。
打更的更夫敲着竹邦,大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在太守府大堂内背着走来回走动的庞法起听到敲更的声音停了下来,问道:“来人!”
“府君有何吩咐?”一个小吏走进来问道。
庞法起问:“几更天了?”
“回府君,已经三更天了!”
庞法起皱起了眉头,“都三更天了,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敢当呢?”
“回府君,少将军还在南城门城楼等待接应!”
庞法起想了想,大军出城之前要做好准备,这需要时间,出城之后要走十几里,这也需要时间,距离天亮的时间虽然还很充裕,但并不是发起攻击的时间距离黎明时分越短越好,乾军的警戒巡逻哨有固定的换班时间,他必须要抓住乾军营地外围警戒巡逻哨换班的时间才有机会悄声无息带着人马靠近乾军营地。
“来人,传本府命令,让刘衮、朱砌等人速来议事!”
“诺!”
传令的人刚走不久,庞敢当就急匆匆的带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回来了。
“爹爹,信使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萧大帅的亲笔书信!”
庞法起一看,连忙对旁边的随从说:“快带他下去换一身干净衣裳,准备一些热汤食物和酒水送过来!”
“诺!”
等信使被带下去之后,庞敢当把一封书信过来,“爹爹,这就是萧大帅给爹爹的书信!”
庞法起接过书信拆开看了起来,看得直皱眉头,脸色越来越差。
庞敢当连忙问:“爹爹,萧大帅的信上是怎么说的?”
“你自己看吧!”
庞敢当接过书信一看,顿时脸色大变,大怒道:“萧大帅怎能这样?这不是摆明了让我等自生自灭吗?”
父子都不出声了,各自想着心事。
良久,信使换了干净衣裳走了回来,行礼道:“府君,萧大帅有些话不方便在书信上说,因此让小人转述,只是······”
庞法起见状,挥手让随从们都退了出去。
“好了,这里就我们父子二人了,萧大帅让你转述什么话,你说吧!”
“是!”信使答应,当即说了出来,庞法起父子二人静静的听着,直到信使说完之后,这父子二人好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信使实在等不了了,“府君,若无其他事情,小人就先告辞了!”
庞法起起身扶着剑柄走到信使面前问道:“这些话除了我们父子、萧大帅和你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当时萧大帅是单独跟小人说的,身边没有其他人!”
“很好!”庞法起点头,突然拔剑刺进了信使的胸膛。
信使瞪大眼睛,缓缓抬起手指着庞法起:“你······”顿时气绝身亡。
庞敢当大惊:“爹爹······”
庞法起拔出宝剑在信使尸体的衣物上擦干血迹,神色淡然的收剑入鞘,瞟了一眼儿子,,“一惊一乍的作甚?成大事者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和淡定!你过来,咱们父子二人详细计较一番!”
“诺!”
庞法起父子二人商量得差不多的时候,刘衮和朱砌二人先后到来。
“府君是不是有了决断?”刘衮问道,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如果庞法起答应给他两千人,他就立马装病得了急症;如果庞法起只给一千人,他就推脱兵少打不赢,总之就是不带兵去夜袭。
朱砌也是集中精神看向庞法起。
庞法起神色黯然,叹息一声,从案桌上拿起萧斌写给他书信说:“入夜时分本府派人暗中潜回夏口见了萧大帅,大帅让信使带回了这封书信,你们轮换着看看吧!”说完把信递给旁边的随从。
朱砌接过信之后看了起来,随后大惊:“什么?没有援兵、没有船队接应?这就是······不管我们了?既然不管我们了,为何还下令让我们死守?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们死在这里吗?”
书信传到了刘衮的手里,他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萧斌在书信上说,去偷袭汉津口的水师失败而归,没有取得任何战果,而且乾军主力已经从竞陵和随县杀来,派兵增援江夏城已经不可能,否则的话,也只是多送一些人给乾军杀;派水师战船前来接应也不可能,一旦被乾军江岸巡防游骑发现,乾军大队人马会立刻赶到,到时候别说城内的守军无法过江,就算是接应的船队只怕也有被乾军捕获的危险,所以鉴于以上情况,只能命令庞法起带兵死守江夏城,至少守一个月,到时会局势自然会发生变化,待乾军退去,江夏城就算是保住了。
就算刘衮本身有向乾军投降的意愿看到这样一封书信,他也是愤怒难当,破口大骂道:“这是不把兄弟们当人呐,既然不管我们的死活了,还有什么资格让我们死守?他这是逼着我们投降啊!”
“咳咳,刘将军慎言!”朱砌连忙提醒道。
刘衮张了张嘴,颓废的闭上了嘴。
朱砌问道:“府君,不知您是作何打算?”
庞法起道:“如今这个局势没有船队接应,我们无法过河,突围基本上排除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向乾军投降,要么死守到底,静待局势发生变化,我们有三千人马,城内还有一万人,军械兵器方面还算充足,只要部署得当,守一个月也不是不可能!刘将军和朱主薄打算怎么选?”
刘衮不知道庞法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又或者此人又想耍什么花样,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暂不表露心迹,于是说道:“这件事情太大了,以末将之见还是召集各大小官吏和将校前来共同商议!”
朱砌也觉得刘衮的建议不错,如果他们两个的选择与庞法起心里的想法不符,万一庞法起暴起发难要杀他们呢?所以还是拖延时间,多找一些人过来承担风险。
“下官觉得刘将军所言不错,这事关系重大,不能草率,还是把官吏们和将校们都找来一起商议!”
庞法起也没有逼迫,答应道:“如此也好!来人,传本府的命令,让官衙各级官员和军中队主以上将校军官前来议事!”
“诺!”
不久,各级官员和将校军官陆陆续续赶了过来,大堂内顿时喧闹起来,显得有些拥挤。
“府君,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朱砌问道。
庞法起看了看,点头道:“那好,开始吧!诸位,深夜把诸位请来,是有一件关乎在场所有人前途的大事需要我们一起做出决定!方才本府收到了萧大帅从夏口派人送来的密信,信上说乾军从北面和西面两路夹攻而来,江岸防线也被乾军攻占,掩护我军撤退渡江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派兵过来增援也受到种种因素的影响不可能成功,所有我们现在是既无法撤往夏口,也没有援兵,至于突围,更是自寻死路!”
“萧大帅命我等死守江夏城,静待局势发生变化,朝廷绝不会任由乾国出兵在我国境内肆虐,一定会出兵反击,到时候乾军就会退去,江夏城就安全了,这是萧大帅在书信上的原话!”
“因此,摆在我们面前只有两条路,与城共存亡,或者放下兵器出城向乾军投降,看诸位怎么选!”
与城共存亡?这只有脑子不正常的人才会选这个!乾国人并非是外族人,大家都是汉人,没有必要下这么大的决心死战到底吧?守得差不多就得了,无论对朝廷,还是对自己都有一个交代。
投降?这倒是可以考虑,但是投降说出去太难听了,众人心里大多数都倾向于这个,但都有顾虑,而且谁也不想先站出来表示同意,万一其他人的想法不同呢?若是惹怒了某些死忠份子,一刀被砍了岂不是冤枉得很?
这时庞法起见所有人都不出声,他道:“好,既然诸位都不想先表态,本府就先说说自己的想法,本府的想法是向乾军投降!”
什么?庞法起要向乾军投降,他可是跟北魏和乾军都打了很多年的仗啊,他竟然选择投降?难道不怕乾国秋后算账?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庞敢当一声爆喝:“爹爹,你要向乾军投降?你还是我爹爹吗?这么多年你忠于朝廷,杀了北魏和乾国的兵将多少人?只怕数都数不清了,你何曾动摇?无论如何,孩儿不同意!”
庞法起大怒道:“我的母亲、你祖母被乾军抓去了,他们以此威胁,我能如何?再说,我庞法起这么多年为朝廷出生入死,杀敌无数,如今我老母深陷敌营,朝廷不但不营救,还我们死守与城共存亡,我们都已经被当成了弃子了!这朝廷还有什么可以效忠的?这江夏城还有什么可以守的?”
庞敢当大声道:“我们可以想办法救出祖母······”
“救?怎么救?夜袭吗?你当乾军都是傻子,会任由你去夜袭?老母是我庞法起的老母,我若眼睁睁看着他们杀了我老母,我庞法起还是人吗?”庞法起说完一把拔剑挥剑劈下,身前案桌当场被劈为两段。
“今日本府意已决,任何人阻拦,犹如此案!”
庞敢当脸色涨得通红,刷的一下拔出了战刀大声道:“爹爹,你的选择请恕孩儿不敢苟同,你若投降乾人,今天我父子情分就此了断,他日若再见,是敌非友!”
庞法起扭头看了看慌乱一团的众将和官吏大声喝问:“愿意跟我庞法起一起投降乾人的站在左边来,不愿意的站右边去!”
庞敢当大怒,提着刀对众人大喝:“我看谁敢站在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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