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雪丫欧阳彻》第148章 黑暗拥抱

    人的模样可以改变，身材可以改变，甚至声音也可以改变，唯独身上的那股气息，是让人熟悉了就再也改动不了的。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无论经过千般万般的伪饰，她依旧可以认出他来。
    半晌，他那高大的身形终于一动，却是微微倾下身来，伸开双臂搂住了她，越来越紧，似乎是要这样真实感受到她的存在一般。
    突如其来的拥抱引得舒雪丫一愣，然而到底是没有挣扎开来，心甘情愿沉溺在黑暗中仅存的温暖之中。半晌，她微微抬起双手，摸索着着攀上了他的腰，转而顺从地将一张小脸埋在了他的臂弯里，贪婪地嗅着他衣服上的酒香味，闭上了眼睛，似乎还能感受到他藏匿在衣服下的心跳声，无不让她觉得安心。
    或许是因为黑暗的缘故，仗着别人看不到自己的软弱，就让人的一切都无所遁形。舒雪丫吸了吸鼻子，这些天来在心底积攒下来的所有委屈一时间如洪水决堤般爆发，所有伪装的坚强和冷静也被这样熟悉的一个拥抱被击溃得无形。她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一些，忍不住以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音量低低地哽咽出声，“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感觉到他的身子猛然一滞，似乎是有些惊讶，然而却久久没有说话，只是收拢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当做是默许了她的猜测。
    真是狡猾，明明知道她有夜盲症，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才来找她，分明是想让她难受。舒雪丫不甘心地抽出手来，想要摸摸他的五官，然而刚抬起手来，他却是知道她下一步动作一般，马上按住了她的手肘，不让她到处乱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只不过是短短几分钟，又像是几个小时，眼前的人终于放开了她。舒雪丫还没来得及出言挽留，他已经大步离去。她下意识地想跟随着他的脚步追上去，然而包厢在黑暗中显得太过宽阔，不一会儿便不见了人影，她刚要行动，就被一个因惊恐而在包厢中冲撞的女人撞倒，手背也不知道被谁的细跟高跟鞋踩了一脚，先前还不觉得如何，等反应过来后，才顿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舒雪丫疼得呲牙咧嘴，想要重新站起来，然而却已经没有多大力气，干脆蜷缩着身子，捂着破皮了的手坐在了原地，等待着包厢重新亮灯，却又控制不住自己，四处张望着，总期盼着再发现那个身影，然而却只能看到各种晃动的人影，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甚至还穿插着尹华少模模糊糊的声音，似乎在骂什么“狼心狗肺的王八蛋”，就是再也寻不到他的音迹，连此前感受到的那道目光都没有了。
    难不成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舒雪丫猛地摇了摇头，抱着脑袋，始终不愿往这方面想。她不愿相信刚才接受到的那些温暖都是她自己主观臆断的产物，她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如此迫不及待地找到他，想要证明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
    正当她兀自纠结猜疑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闪，包厢里的电源终于被重新连上。
    突如其来的光亮太过刺眼，以至于她眯着眼睛许久，才习惯重新回复的明亮世界，缓缓地站了起来，张望了一下四周。虽然眼前的一切清明起来，然而她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归属感。
    尹华少正站在一侧，细看就能发现嘴角破损，虽然已经被擦拭去，然而却还残余着几许淡淡的血痕，眼圈也有几分淤血，暂时还不算鲜明，显然刚才听到拳脚之争他没有落着好去处。他面上依旧笑着，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分笑容是前所未有的勉强，似乎是狠狠挤出来的一般，“好了，刚才不过是一场玩笑，吓着你们了吧？”
    那些舞娘刚才光顾着惊叫了，也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此时见他这么说，也就没有怀疑，一个个围绕着尹华少指指戳戳地娇嗔起来，吵着闹着要他赔礼。
    舒雪丫退出了那一片嬉闹，转而张望了一圈，却无论如何也再也寻不到欧阳彻的身影。她心思一动，趁着尹华少正埋在一群温香暖玉中，自顾不暇，踮着脚尖偷偷地转过了那扇玻璃屏风，提起了一口气，强作镇定地猛然望向里头，心中已经想好了应该如何跟他打招呼。
    然而，她望进去时，只见那黑色的皮质沙发上一片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面前的茶几上残余着一杯被打翻了的红酒，混合着玻璃碎渣，在包厢的灯光下流转着着玫瑰色的异彩，有些妖异，也有些凄凉。
    舒雪丫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起刚刚在他身上嗅到的红酒香气，心中有些空空的。
    怎么回事，方才在她面前的明明就是他，然而他现在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敢出来见她？如果是还在生她的气，那刚才那个拥抱又算是什么回事？仅仅是一个施舍，还是有另外不能说出来的原因？
    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欧阳彻此时的想法，舒雪丫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的回过身来，正好面对着那扇玻璃屏风，抬眼时又是一愣神。
    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尹华少跟那群舞娘打闹着的场景。原来这扇屏风的材质跟外墙一模一样？那刚才，尹华少正在跟她们打闹，在里头自斟自饮，一边看着她们的，居然是欧阳彻吗？
    舒雪丫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因为长时间握紧而显得有些潮热的手心，似乎上面还余留着他大衣上的味道和温度，一切都显得那样真实。思及于此，她不禁咬了咬苍白的下唇，暗暗地握紧了拳头，已经默默下定了决心。
    明天，明天如果他还有到场，她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明白，不能再这样由着自己这样单方面的猜测推想了。
    然而她刚下定了这个决心，一连几天，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寻找，都再也没有感受到那道熟悉的目光，似乎从此人间蒸发一般。她偶尔也向那天一起同去的舞娘尝试着描述他的样子，询问她们是否有见过，然而得到的答案都是“怎么可能，那天包厢里头除了我们就只有尹二少了呀，你难不成是见鬼了？”她看着她们半是惊讶半是怀疑的目光，差些要以为那天所经历过的一切真的不过是她的一场虚幻的好梦。
    到底是怎么回事。舒雪丫懊恼地拍了拍脑袋，听着领班在叫，只得认命地暂且放下了心中的执念，正要往外走去，然而却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她刚转过头，只闻见一阵令人作呕的酒臭味，这才看清此时紧紧地拉着她的胳膊不放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已经有些秃顶，面上油腻腻的泛着红光，显然是喝醉了。
    在酒吧里待了近半个月，对这里的工作也有了粗浅的心理准备，像这样借酒撒疯、上来就动手动脚的客人并不新鲜，然而见着他的手在自己裸露出的胳膊上淫邪地摸着，舒雪丫心中还是不免泛起一阵恶心，猛然一摆手，把那个如树袋熊一般黏着的男人甩开，就要向人多的地方跑去，然而转眼间又被他不依不饶地从后捉住了肩膀，用着蛮力将她又拖了回去。
    未曾见过醉酒了反应还这么快的客人，而且还这么难缠。舒雪丫默默地一咬牙，知晓自己暂时挣脱移开，只能面前抽出一只手来，推了推他的手臂，尽量把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拉远一些，一边皱着眉沉下了脸来，语气也冷了一些，企图在气势上吓到这些有色心没色胆的人，一边在心中默默期待不要是那种软硬不吃的狠角色，“这位先生，请您不要打扰我工作。”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男人却表现得跟她很熟络暧昧一般，即使吃了她的白眼，也依旧嬉皮笑脸的，“你现在怎么到这里来上班了，我之前不是说过吗，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再多的钱都可以给你，还有一套大房子，也是你的，你怎么就不满意啊，偏偏在这里看人眼色，有什么好。”
    舒雪丫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见他又要凑上来，连忙又费力地撇过头去，手上使了吃奶的力气，将他肥硕的身躯又一把推开了些，趁着这空隙连忙问道，“这位先生，你是哪位？”
    那个男人朝她的面上喷了一口浑浊的酒气，摇摇晃晃得似乎连身子都站不稳，然而拉着她的手臂力气却极大，“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啊？我是刘老板啊，我们上个月才刚见过面啊，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啊，宝贝你……”
    上个月？怎么可能，上个月她正为家里的事忙破脑袋，哪里还顾得上认识什么别的人，还是这什么见鬼的刘老板？舒雪丫借着夜场的光线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的五官，拼命搜索着脑内的记忆库，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张人脸，这才尴尬地摆了摆手，抬高了声音，硬生生地截住了他口中没完没了的暧昧话语，耐着好性子努力解释道，“刘老板，我想您应该是认错了。现在我要去工作了，麻烦您放开我好吗？”
    那个自称“刘老板”的中年胖子听此话也是一愣，酒似乎醒了一些，然而眯着一双酒眼朦胧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她半分钟后，又笃定道，“绝对就是你，一模一样。瑶瑶你那么漂亮，我还能认不出你？当时还对我那么热情，现在怎么就这么冷淡，宝贝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我虽然醉了，但脑子还清醒着呢，绝对不可能认错，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