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里,树影茂密繁盛。
念如初屏退了身旁跟随的宫女,独身入了殿内,便见了大殿的门打开着,并未看到凤子璃。
方才她出外之时已向宫女打听过,知道此时赫阑梦碰巧被宫中妃嫔邀约着前往赏花,唯独凤子璃仍在小憩。
念如初知道,说是小憩,但终究已是这第十五日的期限,想必凤子璃也难熬的很。
她步上阶去,至了殿前,并未抬步入内,而是拢袖立在殿前。
“璃王爷,妾身念如初。”
对于她的到来,凤子璃确乎是有些讶异的,好似听闻声响后沉默了片刻,才传来他微低的嗓音,“进来吧。”
念如初入内去,一眼便见了正在珠帘之后,靠在软塌上休息的凤子璃。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她还是能感觉到他此时隐约痛苦的神情。
“姑娘,要对本王说些什么?”
她垂着明眸,仍还是能感觉到凤子璃的视线透过了珠帘,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带着一抹近乎于尖刻的审视。
但同时,这神情又不会令她感觉到惶恐同不适。
“妾身奉定国王致命,带药前来拜见璃王爷。”
她低伏下身子来行礼,而后将自己带来的药瓶取出,于掌心轻然一握,随后置放在身前。
凤子璃却没有起身,神情之中闪过了一抹嗤笑同讶异。
“皇叔……他当真要将解药……咳咳。”
随着他的嗓音,一阵低咳打断了他的话,不出所料于他的掌心里再度沾染上鲜血。
他抬眸,也正看见了铜镜里的自己惨白的肤色,以及那覆盖在双眼之下浅浅的灰暗色。
就连这掌心里的血,色泽也渐次的转为了暗红色。
“呵。”他忽而一哂,曲起了五指将掌心的血痕掩下,而后再度看向了念如初,面上的神色透出了一抹冷厉。
“本王尚且未能化解若羌族的危机,皇叔,他究竟还有着什么条件需要本王达到?”
念如初并未隐瞒他,轻柔的开了口。
“这药瓶中,共有两颗药,其中一颗是王爷身上之毒的解药,还有一颗,便是另外一种慢性的毒药。”
她没有抬眸看他,却感觉到了他的神情里泛出了一抹异端。
“呵……”他再度笑了起来,嗓音愈发带着一丝低哑,“是啊,这般才是皇叔的举动。”
“皇叔……还对你说了些什么?”
念如初轻轻挺直了脊背,“璃王爷可以选择赌一把,也可以选择万无一失。”
凤子璃好似沉默了片刻,笑意才再度浮现出来。
但他一时之间没有再说什么,念如初便也没有再留,留下了药瓶之后便缓然立起,转身出外去。
直到她至了门前,尚未跨过了门槛,才又一次听到了里面传来凤子璃的声音。
“对念姑娘而言他,留在皇叔的身边……究竟还有什么所求?”
足下停住,念如初并未回身,下颌无声缩起。
“是皇叔的手中,还有着什么样的把柄吗?”凤子璃继续追问,嗓音却更多是平和,并未有尖锐的逼迫。
念如初垂下明眸。
“若当真是如此,那么本王今日,也斗胆劝姑娘一句,皇叔此人绝非是任何人可以掌控的了,也绝不会对任何人产生怜悯。”
“如今本王情形……足可说明一切,姑娘若是尚且有别的法子,就切莫……将一切的赌注,都下在皇叔的身上,因为姑娘,是绝不可能会赢的。”
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袖,只感觉都那花纹蔓延于衣料上,细微的僵硬。
凤子璃好似低低一笑,却透着一抹近乎于苍凉的自嘲,“尽管本王知道,对于你而言,当初月儿的事……似乎也不该让你今日相信本王。”
在提及了花琉月的时候,他的声音分明的顿了一瞬,随即才恢复,“好了……本王言尽于此,还望姑娘,好自为之。”
一时间唯独死般寂静,风吹拂过院子里的枝叶,簌簌的响着。
念如初无声抿唇,也只淡淡一句,“多谢王爷提点,妾身告退了。”随即便离开了。
穿过了殿前的院子通往朱红色的大门时,她分明感觉到一抹近乎于彻骨的凉意袭过了身体。
一切都熟悉,却又陌生至极。
正在她步出了大门的时候,在门外候着的宫女也上前来,柔声询问她,“姑娘是否要回去歇息?”
她正要回应,忽而便听到了一抹声响由远而近,顺着宫道的那处延伸而来。
转眸看去,叫她意外。
原来正从那处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本还在徐州的凤子沐,一身暗红色衣袍,腰间宽扣,肩头是玄色的披风。
在他的身旁还有一名女子跟随着,念如初一眼便认出了是云冉竹。
纵然她今日较平素多了一分妩媚,着了身赤紫色的衣袍,少了些许不染人世尘埃的清丽,但更同这宫中情景相配。
她这一世,避开了凤子栖,却终究还是选择了步入宫廷。
念如初忽而觉得心头涌起一抹复杂,又难言的情绪。
但想到那人终究是凤子沐,比凤子栖的心狠手辣,或者云冉竹能够嫁予他成为王妃,也是一种福分。
不过如今的自己,已然没有最初那般想要将所有的人命运都纠正的心态,她只在乎自己。
“是三殿下,还有那女子是谁……”
显然身旁的小宫女都是第一次见到云冉竹,正惊慌的不知该如何跪安叩拜。
念如初便淡淡告诉她们,“那是云姑娘。”
“是。”两名小宫女忙颔首应下。
显然云冉竹同凤子沐的事,或者太过隐蔽的连凤箬阳都尚且未知晓。
念如初正在思索,他们二人已至了身前。
原本还以为可能会有些许的尴尬,云冉竹的坦然同平静,却叫她惊讶。
在念如初同宫女向凤子沐行礼的时候,云冉竹也温婉一笑,向她示意,“念姑娘,别来无恙。”
她的乌发束于脑后,其上一枝装饰精美却简单的步摇,随着她举手投足发出细微声响。
而那双眼眸仍是明亮通透的,其中光泽粲粲,宛然如云溪的一池春水般,撩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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