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星辰亮起,锦绣皇宫华灯初上,金紫旖旎。
慕容辞刚吃过晚膳,正想在后苑散步消食,却有内侍来报,杨太尉等大臣求见。
她勾唇冷笑,来到前殿。
杨太尉、庆国公、荣国公等大臣,共有七八人,躬身立于殿前阶下,行了个礼。
慕容辞站在殿廊,小脸清冷,“诸位爱卿入夜求见,有何要事?”
“陛下,自然是重要的事。”庆国公沉重道。
“陛下,老臣得到密报,青州地动,屋舍损毁数百间,受灾百姓数千人;锦州天降天火,山头树林烧毁,乡镇村庄被烧了七八座,半个城也被烧了;宜州突然发生蔓延极快的时疫,已有数百人死于时疫,还有上千人染了疫症。”杨太尉痛哭流涕,一副忧国忧民、悲悯百姓苍生的贤良忠臣模样,“陛下,这都是天灾啊,这是上苍示警啊。”
“哦?三州知府可有奏报?”她不动声色地问。
“这是三州知府的奏报。”荣国公呈上三本奏折。
“三州知府的奏报怎么会在荣国公的手里?”琴若问道。
“这三份奏折原本不在老臣手里,不过事情紧急,老臣便擅自取了奏报与诸位一道前来,当面向陛下禀奏。”荣国公语重心长道,“陛下,这三州的天灾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受灾的百姓不在少数,一定要妥善处置,否则便是天怒人怨,国朝不稳。”
慕容辞打开奏折看了几眼,心里冷笑,哪有这么巧的事,三州同时发生这等天灾大事,当她是三岁孩童吗?
有大臣道:“陛下,三州同时发生天灾、瘟疫,这是上苍示警啊,这是老天爷警戒我们,千万不要再做违背天意的事,否则受苦受难的就是千千万万的百姓。倘若百姓知晓这是上苍惩戒,一定会民怨沸腾,那时定会发生暴乱。到那时,就无法控制了啊。”
琴若气愤道:“大人这是危言耸听!”
庆国公斥责道:“我们与陛下商议国事,你一个小小女官也敢妄议朝政?”
“杨爱卿,你倒是说说,三州天灾究竟示警什么?”慕容辞好整以暇地问。
“老臣斗胆,为了苍生疾苦,为了百姓福祉,老臣死谏。历来主政者皆为真龙天子,女子皆不能参政。大燕未曾有过女子登基,放眼诸国也是没有。而今陛下以女儿身主政,触怒上苍,这才天降灾祸以示惩戒。”杨太尉痛心疾首道,“陛下爱民如子,心系天下苍生,一定会怜悯那些受灾受难的百姓。”
“陛下,老臣斗胆请旨,迎永王回宫,禅位于永王。”荣国公铿锵道,“只要陛下禅位,顺应天意,上苍将不会再降灾祸。”
“这么说,诸位爱卿已经窥知天意?”她眸色冰寒。
“女子主政,天地不容,人神共愤,天降灾祸是必然。”杨太尉浓眉轻扬,阴谋得逞的快意不慎流露,“陛下圣明,理当遵循天意,顺势而为,否则下场堪忧。”
“倘若朕不依呢?”慕容辞的明眸掠起凛凛杀气。
“那就怨不得臣等冒犯。”杨太尉的眉目露出几许狠色。
“陛下三思,千万不要做违逆天意的事。”荣国公等大臣威胁道。
“你们想造反不成?”她陡然怒喝。
“请陛下禅位于永王!”杨太尉等大臣异口同声道,声震天地,咄咄逼人。
“诸位好本事!”
伴随这道沉朗的声音的是响亮的掌声。
杨太尉等人震惊地循声望去,瞪得眼珠子快掉下来了,从大殿走出来的……不就是慕容彧吗?
慕容彧不是被斩首了吗?还是杨太尉亲自监斩、文武百官亲眼目睹的,这人是人是鬼?
有些胆小的大臣不由自主地后退,双手合十向老天祈祷。
琴若忍俊不禁,这样就被吓到了吗?
杨太尉从震惊里回神,眼神锐利如鹰,那人究竟是不是慕容彧?
不过,这个男子跟慕容彧一模一样,又从清心殿出来,莫非他真的是慕容彧?
慕容彧站在阿辞身旁,雪颜冒着凛寒的杀气,“青州、锦州和宜州发生天灾和时疫,看来诸位消息灵通,那诸位可有收到密报,永王嗜赌如命,欠赌坊三千两,无力偿还,已经被赌坊的人活活打死。”
“啊?不会吧。”
众臣惊得面面相觑,怎么会这样?
慕容彧冰冷道:“你们想要永王回京登基,只怕是不能了。三州发生天灾和时疫,本王并没有收到密报,此时,三州知府应该跟本王的人在衙门里饮茶闲谈。”
“你究竟是什么人?”杨太尉浓眉绞拧,的心里翻江倒海,有这般气度、胆魄与手段的,唯有慕容彧一人。
“诸位的嫡子嫡孙太贪玩了,看上本王一处别苑,正在那座别苑吃香的喝辣的。”慕容彧风光霁月道。
“他是慕容彧!他没死!”荣国公心胆俱裂地指着他。
“慕容彧不是被斩首了吗?我们亲眼所见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慕容彧怎么可能还活着?”
众臣七嘴八舌,难以置信,震惊非常。
慕容辞冰冷地勾唇,到头来,她还是要靠慕容彧镇压这帮身怀异心的大臣。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慕容彧冷邪道:“慕容彧已死,本王是燕飞扬。”
慕容辞冷酷道:“杨太尉、庆国公和荣国公结党营私,包藏祸心,逼宫谋逆,罪大恶极,罪无可恕。来人,拿下!”
侍卫就候在一旁,闻言后立即上前拿人。
“陛下饶命……是杨太尉蛊惑老臣……老臣也是受他蒙蔽……陛下饶命啊……”荣国公声嘶力竭地大喊。
“陛下饶命啊……老臣再也不敢了……老臣愿辞官归乡,只求留得一条小命……陛下开恩呐……”庆国公悲怆地大喊。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杨太尉铁骨铮铮。
荣国公和庆国公扯破嗓子求饶,其他大臣则是低着头、缩着身子,不敢出声。
慕容辞寒声问道:“诸位爱卿想为这三位逆臣贼子求情吗?”
那几个大臣纷纷摇头,下跪惊惧道:“臣等有罪,臣等听凭陛下发落。”
慕容彧冷厉地下令:“将三位逆臣贼子收押天牢,择日再审。”
杨太尉等人被侍卫押下去,其余大臣瑟瑟发抖,冷汗直冒。
“朕念在你们是初犯,被杨太尉等人蛊惑蒙蔽,此次不予追究,且罚俸一年。望诸位爱卿忠君尽责,为大燕、为朝廷尽心尽力。”慕容辞冷沉道。
“谢陛下隆恩,臣等定当忠心不二,为朝廷效力。”诸位大臣齐声道。
之后,他们告退离开皇宫。
次日,他们亲眼目睹杨太尉、荣国公、庆国公三人于宫门外斩首示众,三府抄没,家眷、仆从皆流放边关。
四大世家前后遭殃,从百年的簪缨权贵之家迅速败落,家破人亡,引起朝野震荡、百姓议论。
新皇登基不久就处决了杨家、唐家和荣家,手段如雷霆万钧,朝野上下噤若寒蝉,于此,再无人小觑女帝。
……
“话说当年女帝陛下斩杀御王、杨太尉、庆国公和荣国公之后,励精图治,勤勉政事,爱民如子,对文武百官恩威并施,朝野上下对女帝陛下无不敬服。这三年来,咱们大燕国风调雨顺,国富民强,女帝陛下的政绩不比当年御王摄政的时候差……”
茶楼里,说书先生滔滔不绝地说着,众多听客一边饮茶吃茶点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
有人道:“这些你都说过了,你不是说要说陛下的那个男宠吗?快说快说。”
有人讥讽道:“陛下的男宠他怎会知晓?我倒是听说呀,那个男宠自由出入宫禁,而且陛下为他生养了两个儿子。”
那说书先生并不生气,压压手,不紧不慢地说道:“陛下生养了两个儿子,举国皆知。今日我要说的,是你们不知道的。”
“那你就快说呀,我都急死了。”
“话说那个男宠啊……”说书先生慢条斯理地说道,喝了一口茶水才接着说,“那男宠姓燕,貌若琼雪,俊美无俦,而且文武双全,容貌竟然与昔日的御王一般无二。”
“怎么可能?你瞎掰的吧。”
“就是就是,你胡说八道。世上哪有容貌一模一样的人?”
“那姓燕的男宠是个厉害人物,与女帝陛下鹣鲽情深、举案齐眉,甚至啊陛下身子不适的时候都让他处理政务。”说书先生道。
“怎么可能?文武百官怎么可能让一个男宠干政?”
说书先生接着道:“虽说他是男宠,但女帝陛下跟他拜堂成亲,他是皇夫。我得到可靠的消息,其实当年被斩首的并不是御王,御王还活着。”
有人震惊,“啊?不可能吧。御王被斩首那日,很多人都亲眼目睹。”
又有人道:“我就说嘛,御王是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是咱们大燕国百年难得一见的战神,怎么可能轻易地被斩首?女帝陛下喜欢他,就不会真的斩杀他。”
说书先生捋着长长的白须道:“这三年来,女帝陛下与御王琴瑟和鸣,共同执政,让咱们大燕国繁荣昌盛,竹帛青史必定会记上一笔,美誉为‘二圣’。”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陛下的皇夫当真是当年的御王?”有人不相信。
“那还有假?我打听得一清二楚,不然我怎敢胡说八道?”说书先生笑道。
二楼雅间,一男一女一边听着一楼的说书,一边饮茶。
女子娇美,蹙眉道:“皇兄,我们要进宫求见慕容辞吗?”
男子饮茶,心里郁卒,“本宫再想想。”
“既然来了就见一见呗,不然千里迢迢来干吗?”女子正是西秦国凤瑶公主宇文瑶。
“你不懂。”宇文战天回到桌前坐下。
“慕容彧为什么要更名换姓?”
“慕容彧祖上被赐燕国国姓之前,本姓燕。”
“原来如此。这三年,慕容彧辅佐慕容辞,就没有一点私心、野心吗?他心甘情愿地被一介女子压着?”
“本宫在燕国京城布了不少耳目,这三年慕容彧和阿辞很恩爱,事事为她着想,而且他严格管束手底下的人,御王府的人并没有胡作非为、仗势欺人,文武百官才对他有所改观。”
宇文瑶点头,一脸的崇拜,“慕容彧太厉害了。”
宇文战天苦笑,阿辞这么幸福,慕容彧这么帮她,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央求道:“皇兄,臣妹挺想她的,我们进宫求见吧。”
他心里苦涩,“你一人去吧。”
或许,相见不如怀念。
……
十年后。
沐浴后,慕容辞回到寝殿,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阳刚气味,接着她腾空而起,不由得笑道:“做什么?”
慕容彧抱着她将她放在床榻,勾起她稍微圆润的下巴,目光灼热如火,“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陪你就寝了。”
寝殿幽暗,只有一盏茜纱宫灯在墙角幽幽地亮着。
“你确定今夜老三不会跑过来?”她盈盈一笑。
“我已经吩咐宫人,不让她出来。”
他急切地解下她的中衣,热烈地吻她的唇瓣,满腔相思之苦终于有了发泄之地。
她闭上眼搂住他,身子瞬间变得柔软,似柔情款款的春水弥漫了他。
青纱幔帐落下,二人倒下,细细的浅吟声飘出去。
十年如一日,干柴烈火般炽烈的情潮涌荡不绝,滔天巨浪般淹没了他们。
“母皇……母皇……”
五岁的小公主挥着小胳膊、迈着小腿儿奔进来,惊破一殿的春色旖旎。
慕容辞全身僵住,慕容彧也是如此,不敢动弹,默默地咬牙。
宫人都是吃屎的吗?
小公主奔到床榻前,却在二尺外止步,指着他,稚嫩而气愤的声音响起,“父王,你又欺负母皇。”
她只穿着粉色中衣,一双漆黑灵动的瞳眸骨碌碌地转动,小脸蛋肉呼呼的,圆润嫩滑白皙,粉妆玉砌一般,可爱得萌死人。
“父王没有欺负母皇,母皇累了,要歇着了。你赶紧回去就寝。”慕容彧耐心地解释。
“你压着母皇就是欺负母皇,别以为儿臣不知道,哼!父王你快下来,儿臣要保护母皇。”小公主娇蛮地跺脚,非常生气的样子,“父王你再不下来,儿臣就过去打你。”
“父王没有欺负母皇……母皇腰酸背疼的,父王正在为母皇舒展筋骨……”慕容辞后背冒汗,无奈地对他使眼色,这磨人的小妖精,你能对付得了?
“真的吗?”小公主一本正经地问。
“当然是真的。”慕容彧干巴巴地笑,憋得太狠了,难受得紧啊,“你快回去就寝,不然会着凉的。”
“父王你快下来,你不能霸占着母皇,儿臣要跟母皇睡。”小公主又是跺脚,水灵的瞳眸扑闪扑闪的。
慕容辞的额头开始滴汗。
慕容彧的声音温柔得变成孩童音,“你母皇今夜又乏又累,实在没有精力照看你,你就让母皇好好歇几日。你是最乖的,最疼母皇的,是不是?”
小公主点点头,“是的,儿臣最爱母皇了。好吧,今夜儿臣一个人睡。父王,你不能欺负母皇哦,你要乖乖的哦。”
他连连干笑,“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这时,宫女在寝殿外探头探脑,不敢进来。
“还不护送公主回去就寝?”慕容彧寒沉道。
“奴婢遵命。”
两个宫女低着头、眯着眼进来,抱起小公主立马闪电般地退出去,什么都没看见。
慕容辞松了一口气,“这磨人的小公主终于走了。”
慕容彧琢磨道:“我得想个办法,让老三不再缠着你。”
“老三最是胡搅蛮缠,你能说得过她?”
“我是让着她。”
“让老三这么一吓,你不行了吧,那就睡吧。”
“谁说我不行了?”他邪恶地挑眉,“今夜你别想睡个好觉。”
“那不行,明日还要早起上早朝……”
慕容辞还没说出口的话,被他悉数吞没。
热浪涌起,情潮激涌。
情热缱绻间,慕容彧低哑道:“再为我生个孩子,好不好?”
她双目迷乱,呢喃道:“三个还不够吗?”
他轻吻她的唇瓣,“三个孩子都姓‘慕容’,再为我生一个,女儿也好,儿子也罢,随我姓燕,好不好?”
她缓缓睁眸,心里明白,他想为燕家留后。
他深邃的黑眸充满了期盼,她情不自禁地点头。
信任是福,情与爱已经融入他们的骨血,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在漫长而短暂的下半生,她希望他们能够数十年如一日,恩爱两不疑,他希望他能执着她的手,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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