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夫家姓胡,周围人都叫她胡老太,和丈夫在余姚的雾灵山结庐而居了有二十多年,身边只有两个小丫头并一个婆子跟着伺候。
因为唯一的女儿已经嫁到了苏州去,两人倒也无牵无挂,闲来无事的时候就种种药草再卖掉,自给自足不成问题。
当然不能说他们是从疫区来的,只怕会给他们带来恐慌,故而默言只说他们急需大量的苦种。
听闻了他们的来意,胡老爷子捋着胡子说道:“倒不是老头子我不想给,只是这‘苦种’一药虽成熟了,却未经过任何的炮制,若要入药,只怕是疗效不好。”
“这个老伯不必担心,我们自有办法。”萧望之笑着说道。
胡老爷子也就放心了,打发身边的丫头赶紧带路,领着他们去收割苦种,毕竟估摸着日子,这药也该成熟了。
这个时候的胡老太虽然身体康健,但秦妙言知道,十几年后她会罹患和师傅一样的病症,当初她见到胡老太的时候,胡老太就已经为此病困扰了多年。
只可惜当年她已是日薄西山,死前甚至都没来得及为老太太留下一张良方……
不过既然这一次老天要她提前了十几年来到余姚,说不准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从前她跟在师傅身边的时候,师傅就一直嘱咐她这消渴之症的各种禁忌,不消说最后能不能避免,但用来预防总是可以的。
“姑娘竟是为女医生?”胡老太看着秦妙言给她写的方子,满脸的惊讶。
秦妙言点点头,微笑着说:“午饭时我见大娘总是在吃那一道糖醋鱼,忍不住多嘴一句,您已经上了年纪,过于甜的东西还是少吃些好。”
“这是一张延年益寿的方子,每十日服一次即可,还望大娘您莫要嫌弃才好!”
胡老太大喜:“这怎么回嫌弃!”她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药农,怎么会不知秦妙言开的这张方子又多精妙?
当即小心的收在了袖中,要留他们再小住几日。
那厢默言已经和胡老爷子结完了账,本想多付些,老爷子却执意不肯,他就只好吩咐几个护卫偷偷的将一箱子白银搬进了胡家的地窖,也算是报答他们老夫妻两人的急救之恩。
兰陵形势危急,他们在这里当然不能久留,大家由此婉拒。
待所有的新鲜的苦种全部收割完毕,根据秦妙言指示贮藏在他们运来的车上之后,车队就要再次启程了。
“……以后若有机会,常来也好。”
秦妙言撩开软帘,听到车外的胡老太夫妇正在温声和萧望之作别。
见到她投去的目光,胡老太就冲她一笑。
心里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可能是从胡老太身上看到了从前的那个自己……懦弱又倔强,为了踏上的那一条路,死也不回头。
幸而她早就不是昨日的那个她了,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
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虽然过程艰辛,但她终究是做到了呢。
她想着,嘴角不由挂上一抹笑。
眼下不知是行到了何处,小路忽然开始崎岖起来,她委身的那顶小轿子也开始摇摇晃晃。
萧望之打马过来,想问她可有不适,却见她满脸的笑意,“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没什么……”秦妙言笑吟吟道:“对了,我们这是行到了虎丘道么?路这么难行,为何不向西行去?那里的山路虽然狭窄,却是一点都不……”
萧望之见她忽然住了嘴,不由问道:“一点都不什么?”
秦妙言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说道:“大公子,我是瞎说的——适才忽然觉得有些头晕。”
“怎么会头晕,可还有那里不舒服,要不要车队先停下来?”
“不用,”秦妙言垂着眸子说道:“可能是前几日休息的不太好,等会儿用午食的时候下来走走就没事。”
萧望之见她似是不欲多言,只好不再多问,颔首离开。
秦妙言见人走远,也将帘子轻轻放下。
“姑娘你怎么对这里这么了解?”茯苓像只好奇宝宝,殷殷的看着她。
“小孩子不要多管!”秦妙言赏她一颗栗子。
心里却默默地想,但愿萧望之这一时半会别察觉出来……她以前可是真的来过这里。
因为车队里大多都是些男人,秦妙言也不方便和他们坐在一起。
于是到了饭点她和茯苓一道下来,只是搬了个小春凳就坐在马车边下,等黄陵将今日份的饭端过来。
很快喝完了热汤,萧望之果然过来了,将手里的水囊递给茯苓,示意她去换上热水。
茯苓很快离开。
秦妙言瞥了她一眼,忽然觉得有些不妙。
“秦姑娘应该没有来过余姚吧?”
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萧望之,“大公子这是说什么,我怎么会来过余姚?只不过是来之前看了这里的府志罢了。”
她一双眼睛生的极是好看,娟秀娴静,尤其是温和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有多少话欲语还休……都是真心实意的。
萧望之沉吟了一会儿,才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你莫要误会。”
所以那会儿她是怕自己误会她,才不肯再继续说下去?
萧望之凝眸看着她,“这虎丘道的确难行,等会儿我们就依姑娘所言,往西行去。”
“您来决断就好。”秦妙言心底松了一口气。
因为在虎丘道上耽搁了不少的时间,所以这会儿即便转行向西也找不到客栈驿站,萧望之和赵阔商量过后只好决定冒险在西侧的小树林里先将就一晚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事出突然。
秦妙言当然也没有任何意见,她只是有些担心会不安全。
不过看到赵阔和萧望之一直在安排人手防御,两人都是一样的从容不迫,也就放了心在车上歇息。
默言这会儿却有些焦急。
半个时辰前他就安排了几个护卫先去捡柴火,晚上生火取暖,但是他们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马上禀告给萧望之。
夜幕已经降临,四下都静悄悄的,忽然远处惊鸟弹飞,带起阵阵凄厉的鸟鸣之声。
赵阔警戒地皱起了眉头:“……少主,形势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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