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语流淌之冥》第七十章 你很讨厌

    见普莉奥这么谦虚，乌列微笑道：“不用妄自菲薄，第五阶圣英骑士，放在圣陆的任何地方都不是可以被小觑的存在。”
    “有意义吗？我要追赶的目标，是罹，是芬特海姆，是你！与高高在上的你们相比，我的进步几乎可以说是零！”普莉奥一本正经地道。
    “但，你要明白的是，你在成长，但我们却已经停滞不前了。”乌列道。
    普莉奥眉头微蹙，问道：“什么意思？”
    乌列却在心里道：这个小姑娘虽说生气的样子十分好看，甚至可以说正是她的魅力所在，但这样总是板着个脸的女孩子，真不懂那个叫瑟勒的人类为什么会喜欢……
    “我们追求力量的道路，已走到了终点，无法再有丝毫前进了。”
    “……哼，这也正常，本来你们这些魔物拥有如此力量就是一件没天理的事情，要是你们还可以变得更强，那简直就是诸神无眼！”
    听到普莉奥这么说，乌列并没有生气，他笑道：“普莉奥，你这话里有问题，我们强弱与否，和你崇拜的那些神圣诸神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想说你们不受神圣诸神的主宰吗？别开玩笑了，就算你们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比得过伟大的神圣诸神的！”普莉奥十分认真地说道，她的语气听起来，完全是不接受反驳的状态。
    乌列笑意更浓，却没有和她在这个话题上争执。
    一旁的芬特海姆正是一副“小龙牙”兰特的外貌，性格此时也是如此，所以在听到普莉奥的言论后，他也将他阳光的笑容展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同时对带着同情的目光对普莉奥说道：“你叫普莉奥对吧？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一个有点自知之明的人类，现在看来，我还真是高看你了呢~”
    “海姆，不准对客人这么没礼貌。”乌列轻声斥道。
    芬特海姆没有答话，但却以他那带着轻蔑的笑容盯着普莉奥。
    普莉奥本就因为他这话感到愠怒，此时更是被他的表情搞得愈发来气，“我说的有问题吗？！那你倒是找出个证据来驳倒我啊！”
    芬特海姆却将目光故意转向了一边，不再理她了，可那个气人的笑容，却还在！
    “你！”普莉奥气得咬牙切齿，想不到这个芬特海姆是这样一个熊孩子，不光是说话，仅仅是表情就能把人气个半死！
    乌列没有劝解他们两个，反倒是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看着普莉奥。
    普莉奥发现了他的目光，见到他是这副表情后，她心里有些发毛地道：“干什么？！为什么这样看我？”
    “你变了啊，普莉奥。曾经的你，可是一句话都不和芬特海姆说的。”
    普莉奥微微一怔——的确如乌列所说，在与芬特海姆发生了那次不愉快的事情之后，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和芬特海姆有过任何交流，就连眼神的接触都没有。
    倒不是因为她小心眼，太过在意那次的事情，而是因为普莉奥对这个被称为“剔骨鬼”的小孩子有着深深的厌恶感。
    传说中的“剔骨鬼”，可是杀人之后还要一口一口将尸体的肉全剔光的罪大恶极的怪物。
    让普莉奥与这样的存在交流？她连远远看到对方都感到浑身不自在！
    可现在普莉奥这是怎么了，居然可以和这个怪物斗起嘴来了？
    可恶，一定是因为这个怪物扮起人类来太过栩栩如生，将自己在不经意间给蛊惑了！
    这么想着的普莉奥昂起头，故意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直接道：“我找你有事，乌列！”
    “什么事，如果时间比较长的话，就先等一等吧，我还有要紧的事情。”乌列淡淡地道。
    普莉奥表情一变，她一听到乌列说“正在忙”或者“有要紧事”，一股无名火就会猛然从她的心底钻出！
    这些魔物在干的要紧事，能是什么好事？！
    所以她并没有因为乌列的回绝而就此打住，而是直接道：“我想知道瑟勒他们现在是否还安好！”
    乌列看看她，微微一笑，说道：“普莉奥女士，我也想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你是不是在不知不觉间误会了一件事情？”
    乌列这个表情再配上他戏谑的话语，使得普莉奥的心情变得愈发的糟，她语气不好地道：“什么事情？”
    乌列不慌不忙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瑟勒他们的守护天使？还是说，在你看来将他们复活的我，就有了责任去关注他们的安危？”
    普莉奥呆了呆，的确，乌列有什么义务去照看瑟勒一行人？
    明知理亏，普莉奥还是装作硬气地说道：“可你需要他们帮你完成事情不是吗？难道你不在乎他们的近况吗？”
    “抱歉普莉奥女士，最近我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没有这个时间去兼顾这些琐事。”乌列眨了眨眼睛，徐徐说道。
    “琐事？！你管他们的安全与否称为琐事？！”
    “我已经说过，我没有义务去照管他们；另外，他们与我无亲无故，所以我也没有理由去关心他们。至于他们会否因为我给出的条件而去做一些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并不是我强迫他们去做的。”
    “……终于将实话说出来了吗，乌列。”普莉奥的表情先是十分愤怒，但却很快又转为冷静。
    “我没有懂你的意思，普莉奥。魔物厌恶谎言，这我应该和你说过。”
    “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们不会去说。你曾对我讲过，‘魔物不会说谎’，这句话，本身就是一句谎言。”普莉奥冷笑道。
    乌列也不见慌乱，他保持着笑容，等待着普莉奥说下去。
    “你总是口口声声地说你尊重每一个生命，但你刚才的话，却分明是对生命持冷漠态度的人才说得出来的！”
    乌列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笑，也不说话，直接拉着芬特海姆向前走去。
    见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普莉奥不由地急道：“你去哪？！”
    “我说过了，普莉奥女士，我还有要紧的事情。”话说完，乌列已与普莉奥擦肩而过。
    “又要去杀圣翼骑士吗？！”
    乌列，忽然停下了脚步。
    普莉奥不得不承认，他的背影的确迷人得很，任何一个女孩子的梦中情人，恐怕都不会有他这样完美的背影。
    当然，这只是她的潜意识，此时，她才没有心情去欣赏乌列。
    对于此时乌列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普莉奥不会知道，但一旁的芬特海姆却是隐约感觉到了乌列身上散发出来的一丝不悦，甚至可以说是愤懑。
    见此，芬特海姆转过身对普莉奥皱着眉头说道：“你很讨厌诶人类，能不能让哥哥安静一会儿？！每次哥哥见到你都不会有好事，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恶意攻击，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普莉奥听完，怒道：“你们只是魔物，我为什么要在乎你的感受？！”
    “可哥哥明明很在乎你们人类的感受，凭什么仅仅是因为‘魔物’两个字，你们就拥有了这种不需要任何起因缘由就随意践踏我们的权利？！”
    普莉奥言语一滞，登时无话可说。
    至今为止，她都是在以这种态度对待邪薮鬼堂的魔物，她有过愧疚，但这些愧疚却总是很快被掩埋，而埋住了它们的，却仅仅是“魔物”两个字。
    这两个字，竟仿佛是一面挡箭牌似的，只要普莉奥在对自己的言行感到不安之时，它就会将一切这些情绪都挡在外面——因为它们是魔物，这就足够了！
    可普莉奥却从没有认真地去想过，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是什么。
    是邪恶？是罪孽？是必须抹除的威胁？
    这些，都是人们在经历了多少苦难和折磨之后才得出的对魔物的结论啊，我为什么要怀疑？
    仅仅是因为乌列这么一个虚伪的魔头吗？
    他不能代表什么，在这个看似温馨奢华的邪薮鬼堂之内，除去他以外，所有的魔物，都是一样的，都是可恨、可恶、可憎的！
    真地是如此吗？
    尽管普莉奥一直在心中呐喊着、否定着，可一个怀疑的声音，却始终藏在其中，使她无法忽略，又无法判别它到底是代表着理智还是疯狂。
    就在她感到头开始有些痛的时候，乌列却忽然轻声道：“普莉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看待神圣诸神的？”
    “什……么？”普莉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乌列的话，她怔怔着道。
    “答案显而易见，是吗……”乌列自己答道，“就像‘你是如何看待魔物’这个问题一样，它们都是不需要回答便可以猜到答案的……”
    “你想说什么？”普莉奥有些不安地问。
    “我们在你们的心里，本应是和神圣诸神一样的存在。”乌列忽然转过头看向普莉奥，“因为两者，你们都不了解，都只是通过传说来获得一个偏执的印象。”
    “别开玩笑了！你们魔物杀人吃人，残忍冷酷，这都是事实！”普莉奥怒道。
    “如果我告诉你，神圣诸神比我们还要恶毒呢？”
    “住口！不准你侮辱神圣诸神！”普莉奥瞪着眼睛，手已按在剑柄上，似乎只要乌列再说出一个对神圣诸神不敬的词语，她便要不顾一切地拔剑！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的一切恶行都只是本能，可神圣诸神却是因为无穷尽的欲望呢？”
    “你闭嘴！！！！！”普莉奥怒喝一声，剑已准备出鞘！
    可还不等芬特海姆制止，她的人已被一旁的仲夜骑士死死地按在了墙上！
    “主人，此人类刚才想要对您出手，请允许属下在此处决她。”那仲夜骑士无情地说着，另一只手已将巨剑拿起，比在了普莉奥的脖颈之前！
    乌列并没有回复他的意思，而是继续对着普莉奥说道：“很遗憾，普莉奥，就算我之前说过谎，但我刚才的话，却是句句属实。我知道此时对你说这些，都是没有用的，我只是想向你传达一个信息：不管我们做的事情有多么的惨绝人寰，都有着绝对正当的理由。我们并不高尚，但也绝不低微，至少，你们人类没有任何权利看低我们。”
    乌列走了。
    不用他特意吩咐，那名仲夜骑士已明白他的意思。
    他重重地将普莉奥放开，冷声道：“没有下次，人类。”
    普莉奥落到地上，重重地咳嗽了起来，连眼泪都咳得流了出来。
    可尽管这样，她还是强忍着痛苦看向乌列的背影。
    那个迷人的背影，冷酷的背影，妖异的背影，可恶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