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里……
为什么……天空一片血红……
等…等,我知道这里……
我曾……来过这里……
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不……让我出去……我不想待在这里……让我出去……
“哦呀,你醒了啊,小阿莉尔。”
带着疯狂的尖细嗓音,将意识尚处于模糊状态的阿莉尔惊醒。
她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坐起了身子,打量起周围。
血红的天,殷红的月,以及倒映着这一切的宛如血湖的水面。
阿莉尔,就坐在这水面之上,有些慌乱地打量着四周。
“欢迎再次来到你我的二人世界,小阿莉尔~”
薨的声音再次响起,阿莉尔急忙转头,试图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哈~不用那么紧张。皇锁鬼狱对我的束缚还很结实,我还没有能在你的意念世界里具现化的力量。”
阿莉尔却并没有因此而松口气,她厉声质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带入这里?!放我出去,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说话!”
“还真是冷淡啊……我说,如果你没有一点逃避的意思的话,又怎么会跑到这个由你我共同构建的世界中呢?”
“你说话注意点,这个世界不过是你在我的思想有机可乘之际构造出来的用来怂恿我的地方而已,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什~么~啊~原来你现在逃避的意愿竟是如此强烈,连这个世界的构建都不想承认了吗?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这里是怎么形成的啊?”
“我说过我没有那个时间!”
似乎是无视了阿莉尔一样,在她面前血红而有着点点涟漪的水面上,开始出现了一个有些模糊的画面。
“住……住手……住手!!”阿莉尔有些慌乱地看着那渐渐清晰的画面叫道。
可是那画面还是十分清楚地出现在了水面之上。
画面中,是一个环抱着双腿、将脸埋了进去的未成年狱灵。
她在哭泣。
看她露在外面的少部分侧脸,竟和脱下了人性肤的琴有些相像!
“啊~~小时候的阿莉尔,还真是一个令人可怜的小女孩呢~”
“住手……薨……停下……”
“可惜啊,没有人能看见你的可怜,他们只能看到你的软弱和无能。”
“……求…求你,停下来……”
“不要着急嘛,我最喜欢的精彩部分,还在后面~”
画面中,小女孩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一个浑身呈黑色雾状的魔物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将小女孩吓得急忙双腿蹬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接着,那魔物一手指着小女孩,似乎是骂了起来。
阿莉尔看着这画面,头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小女孩却比她颤抖得更加厉害,她畏畏缩缩地坐在角落里,恐惧地听着那魔物明显十分粗暴的语言。
而接下来,那魔物似乎是觉得气不过,居然拿起了一旁的鸡毛掸,朝着小女孩打来。
小女孩本能地用手抱住了头,任凭着那魔物施暴,而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闪避。
一下,又一下,也不知道那魔物的力气如何,那鸡毛掸,却已经破烂不堪了。
阿莉尔已没有力气去向薨请求什么,她像傻了一样,呆呆地看着这画面中的可怕场景,表情复杂。
终于,那魔物停了下来,可小女孩抱着头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她就这么坐在那里,将脸藏在了双臂之下,仿佛那样可以使她感到安全一些似的。
可她这幅毫无反抗的模样,却反而激起了那魔物更大的怒火。
那魔物开始环视起这房间,似乎在找什么其他能在小女孩身上撒气的东西。
但,她的目光最终却停在了一个摇篮上。
摇篮中,是一个全身只有一掌多长皮肤和小女孩一样呈胶状的婴儿。
在看到婴儿后,那魔物楞了一下,随即直接抄起了身边的椅子,朝着婴儿走去。
小女孩见到魔物离开了,从指缝间露出一只眼睛,偷偷地瞄了一下。
当她发现那魔物竟是朝着婴儿去的时候,她竟突然像一只受了惊的羚羊般飞快地冲了过去,拽住了那把椅子。
那魔物扭头发现她后,愈加气愤,猛地抽过板凳,朝着小女孩狠狠地砸了下来!
登时,砸在小女孩身上的板凳散做了碎片。
画面,也定在了这一刻。
阿莉尔在这个时候,微微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小阿莉尔?这个世界的建立,最初可并没有我的参与啊~”薨的声音响起,此时听起来,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可怖,宛如暗夜中在你最恐惧的时候所响起来的令你难以辨别来源的怪声一般……
阿莉尔没有反应,她此时竟比刚才还要显得呆滞,好似个木偶一样。
“还真是悲惨的童年呢,阿莉尔~实力奇差的你,竟连最起码的争夺鬼狱的权利都没有~也难怪你的母亲会那么愤怒,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再加上你妹妹这个比你还差的废物,她没直接把你们两个宰了都算仁慈的了~”
“闭嘴……不准你这样说琴……”阿莉尔眼神虽然涣散,但却声音极为阴沉地说道。
“我要说的重点不在这里——阿莉尔,这个内心的小世界,不正是你在那个悲惨的童年里建造出来的吗?尽管,它那时候还没像现在这么美就是了~”
阿莉尔的目光停留在那画面中的自己,以及摇篮中的琴上。
在她的记忆中,这画面里除了琴的哭声以外,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
就在她沉浸在这段黑暗的记忆中时,水面却又是一阵涟漪,使那画面变得模糊了起来。
阿莉尔微微一怔,接下来的画面,居然是如此地美好。
一个一看便已年过半百、脸上却丝毫没见皱纹的衣着华贵的男子,正将长大了许多的阿莉尔和琴带进了一个舒适温馨的房间。
他的笑容,是那么的温和,那么的慈祥,那么的令人安心……
这个画面,没有动,完完全全是静止的。
但它带给阿莉尔内心的震撼,却丝毫不比刚才那暴风骤雨般的画面差。
“你和琴最喜欢的那个老皇帝,还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啊~”薨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你本以为这幸福的画面,便是永恒,对吗?哈哈,你太单纯了,太相信这个老家伙了,你又怎么能想到,他根本没有时间无时无刻地陪在你们两个的身旁~”
画面,再次改变。
还是在这个温馨的房间里,琴躺在摇篮中,可阿莉尔,却竟是在一旁用刀子在割自己的手腕!
就像在切菜一般,每一刀,都很深,互相间的距离也很近。
刀口,当然也就很密。
“这样看来,你的性格还真是扭曲和阴暗呢,阿莉尔~明明有着安达莉塔和乌列这两个可以诉衷肠的人在,你却选择在这里自残~哎呦,要不是琴还小,她怕是还会受到不小的影响呢~”
阿莉尔的表情,不再复杂。
她的脸上只有悲愤。
她因为什么而悲?又因为什么而怒?
“可惜~废物走到哪里,都只有一个结果,那便是被践踏、蹂躏,摧残到体无完肤!可惜你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只知道在自己内心的世界中逃避,或者一个人躲在这里自残。自残也就罢了,你居然还不敢让自己的伤疤被别人看到~阿莉尔,你到底,是有多废物啊?”
“嘶……”阿莉尔又颤抖了起来,口中,呼出了一口寒气……
画面,却在此时动了。
和第一个画面如出一辙的是,房门被快速地打开,不过冲进来的人,却不是凶相毕露。
那是一个虽然稚嫩,但已经十分俊朗的身着侍者衣装的少年,和阿莉尔不同,他的外貌竟和人类一模一样。
看到阿莉尔那自残的动作后,少年便愤怒地冲了上来,将她手上的刀子夺了去!
画面中的阿莉尔,没有反抗,好像一个已经没有了力气的人一般,任由那少年抢走了刀子,整个人瘫坐在一边,目光呆滞。
那少年仔细地看了看阿莉尔手上的伤势,对她问了两句,见她没有反应,少年眉头一皱,抓着阿莉尔的肩膀使劲地晃了几下,这时,阿莉尔才终于看了他两眼。
少年见到她这个状态后,似也知道这样下去没有用,直接将她搀扶到了床上,让她平躺下去。
而他,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木制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套精致的手术用具。
又看了两眼阿莉尔手臂上的刀口后,他从小盒里拿出了一根针,穿起线来。
接着,他开始小心翼翼地缝合起阿莉尔的伤口。
直到画面定住为止,这房间内,都是平和的。
琴安稳地躺在摇篮中,阿莉尔也十分平静。
看着这画面的阿莉尔,内心却并不平静。
“那时候,你又觉得自己找到了可以倚靠的对象,对吧?啊哈哈!你还真是天真到令我觉得作呕啊阿莉尔!克拉赫,终究是和那个老皇帝一样的,他不能无时无刻陪伴在你身边,你却一直在那里幻想着、逃避着,想象着自己的无能可以被一个出色的人所接受并掩盖起来~”
阿莉尔的眼睛,变得湿润了起来,打着转的泪水,好像随时都会从她漂亮的眸子中滚落一般。
“不要那么沮丧嘛~就我看来,到目前为止,你所有的无能表现,都远不及你在死之婚礼上的表现!”
听到薨的话后,阿莉尔浑身一震,急忙张口欲阻止,可眼前的画面,却已然变换。
那是一个充斥着惊慌与愤怒的场景。
阿莉尔护在身旁一个抱着琴的女仆身旁,一脸错愕和迟疑。
在她身边,满是不知所措、反应不一的魔物。
这画面,静止着,久久未动。
阿莉尔看着它,泪水却终于簌簌地流下。
“你知道,每次我看到这幅画面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笑,这次也不例外~我怎么都想不通,你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本应体现你作用的时候再次将你那软弱无能如此歇斯底里地表现出来的?”
阿莉尔似是忍不住了,她闭上了眼睛,眼泪更加猖獗地滚落。
她哭出了声。
“在范德夏特对安达莉塔出手前,你本有足够多的时间去保护她,可你选择了留在原地,并用一张好似在迟疑的脸搪塞了一切,包括你的良心~你不过是在害怕,阿莉尔,你没有冲上前去的最大理由,只是因为害怕。保护琴?别再自欺欺人了,琴的身边明明有着好几个比你还强的女仆在保护着,你站在这里,其实是在寻求她们的保护吧?啊哈哈哈……”
薨的狂笑,在这看起来同样疯狂的世界里不断地回响着。
阿莉尔却已彻底崩溃,她像最初的画面中一样,将脸埋在了双腿中,痛苦地幽咽着。眼泪,一滴滴地落入水面,丝丝涟漪使那画面再次变得模糊起来,画面中魔物们的表情,也跟着变得扭曲、狰狞,仿佛它们都在怒视着前面的阿莉尔,鄙夷着她的软弱。
渐渐地,这画面消失了。
转而出现的另一个场景,是单膝跪在乌列面前的阿莉尔。
这时的她,已经和现在毫无区别——灰青色的皮肤,巨大的左臂,以及身后的皇锁鬼狱……
她的眼神,带着坚定和热情。
哭泣的阿莉尔并没有看这画面。
薨却停下了狂笑,自顾自地说道:“啊~终于到了这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相识的那一天~也就是从那一天起,你就再也没有主动进入过这个世界。你……真地是因为我侵入了这个世界才会如此吗?哈!将这一切归咎于我还真是难看!你不过是不敢面对过去的那些逃避和软弱而已,简言之,自以为已经变得坚强的你,依旧还在逃避~”
薨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解剖刀,将阿莉尔心口切出一道道伤痕,还要在上面撒上一层盐。
但,薨藏在的话语里的感情,却只有愉悦。
明明,他才是被困在牢笼中的人。
可他,却好像比身在牢笼之外的人还要感到自由。
“你知道这所有痛苦的来源吗,阿莉尔?”薨的声音,压低了些,仿佛是带着一股认真在说话,“那便是所有这些束缚啊~你所需要的,仅仅是一颗可以将这一切痛苦都捏碎的暴走的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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