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言书金传歌万小邑》第103章 策马江湖

    小王爷一手抱我，以一个漂亮姿势翻身上了马。
    赶在所有人反应之前，大喊了一声，“驾”！
    接着，径直奔出列翠轩，把斥责和喧哗等等等等人生多余的东西，远远抛在了身后。我涕泪交零地抓着马儿的鬃毛，风迎面吹来，头发飞得到处都是的。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这个时候，
    平生听到的第一句誓言和风声一起，抵达了我的耳鼓。
    “传歌，你不想缠脚没关系的。我娶你就是了。”小王爷如是说。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差点掉下马背。
    这人表情郑重，目光坚定：“嗯，就这么说定了！”
    停了停，笑着说：“脚大一点有什么不好的？别人不喜欢，我喜欢。别人不娶，我娶就是了。你放心，在这儿所有的人都听我的话。我娘脾气再大，最终也犟不过我。只要有我在，从今天往后，就只有我欺负你，没有别人欺负你了。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就是。”
    ……
    ……
    ……
    我娶你呀。
    ——一千年后蓦然回首，这句话依旧令我涕泪交零。这或许是我最无法抗拒的一种感情：他一见到你，就喜欢你；这喜欢，不是星星之火，而是燎原之势。这个人不成熟，甚至很幼稚，可为了你，他情愿放弃自己的全部，也在所不惜。
    同样的，也是这样的一种感情，让我甘愿生死与共。
    当所有人都在按照某种规则来改造我，评判我的时候：
    只有他，喜欢我本来的样子。
    亲爱的小王爷，许多年前的那一天，你载我冲出你的家。
    那时，蓝天如洗，阳光也灿烂无比。
    我们前进的速度那么的迅疾，几乎踏上了压得低低的白色云彩。
    清风正好，马蹄踏碎了盛开的紫色三角梅。
    一个不管不顾的少年郎，第一次的表白虽笨拙，却动人。
    是的，是的，这少年郎，不是别人，是你。
    ……
    ……
    ……
    “熊儿，你带我去哪儿？”故事中，我抓着马缰绳，高声问道。
    “天涯海角呀。”
    小王爷笑眯眯地大喝一声，策马奔腾，向着地平线上血红的云海狂奔而去。
    一口气不歇，从王府跑到滇池。
    一千多年前，滇池的水，是这地球上最清澈的水。五百里的水波，在淡淡的月光下，有着今天无法想象的美。我自然是说不出这种美的，唯独记得的是，后来不久，昆明有一副著名的对联，写过滇池这时的美貌。
    我是个笨人，文笔不好，背诵还可以。
    那我就把这别人写的对联背一遍吧：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说的真好啊。
    当时，正是苍烟落照、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一枕清霜。
    小王爷抛掉马缰绳，跳下来欢笑朗朗，清晰无比。
    “这儿和苏州比起来，哪里更美？”
    呵呵，他是忘了听众是一个刚撞过铜缸，正头痛欲裂的人。
    听见这话时，我几乎站立不住了。
    不过，见小王爷如此激情澎湃，也只好强打了精神，挽住头发，道：“我在苏州时，住得褊狭，又不曾出过门，哪儿看过甚么山水呀？”
    小王爷抓抓头，“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放不下家乡，准备为你造一个苏州街呢。”我自是受宠若惊，也笑道：“你是什么时候打算的？”
    他瞪圆了眼睛，理直气壮地道：“就是在刚才呀。怎么了？”
    我笑道：“我自小在京城长大，你要是有心，就修一条北京路吧。”
    小王爷却频频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这条路，以后就叫做北京路啦。”
    我那时候是绝对想不到，这话有一天竟然会实现。
    因此并不认真理会，只淡淡道：“不要闹，我头疼。”
    小王爷赶紧凑了上来，湿哒哒地不住吹气：“好啦好啦，吹一吹就不疼啦！”
    跳来跳去，可是帮了不少倒忙。
    接着又呼叫起来：“呀，又渗了许多血珠子出来。是我不对，刚就没包扎好，现又带你来吹冷风，就是没伤也要吹得头疼啦。”
    一句话提醒了我，眼前的景色再美，于是也一下子黯然失色起来了。
    我想了想道，“熊儿，你别管我了，回去乖乖认错吧。”不觉紧紧皱起眉头。
    “不要！”小王爷惊叫一声，扑上来道：“你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你若走了，我一个在王府，有什么意思？”
    说完，抱着我一阵摇晃：“说嘛说嘛，咱们一起去哪里？”
    一幅天真无邪，不知道人生艰苦的样子。